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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戰友這一罵，大夥的笑得就更歡了。

話落馬躍騰就點上一支煙，悶悶地抽起煙來，一隻手還緊緊握著槍托，彷彿槍隨時可能掉到水裡一般。

遠處的海面上有一批登陸艇在那裡打轉，緊靠海灘的一帶的樹林已是一派光禿禿的殘破景象，這是炮火給灘頭例行的洗禮。想來那裡的樹林一定是樹葉盡脫，只剩下柱子般的一截截了，著過火的一定都燒得一團烏焦了。

就在這時突然傳出一聲尖叫，順著尖叫聲，剛躺下的偵察排的戰士們紛紛提著槍朝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好了！」

登陸艇上的機器聲突然由輕轉響，大聲轟鳴起來。一圈兜完以後，艇子就直向海岸上駛去。前跳板上立刻受到了海浪的連連衝擊，濺起的碎沫水珠直瀉在士兵們的身上。大伙兒先是一聲驚呼，繼而就是一片沉默。

話音未落，艇子里早已轟的一下，笑翻了天了，這他媽的都到了什麼時候，腦子裡想的還是那道道。原本緊張的馬躍騰笑得怎麼也收不住，直笑到力氣完了，又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了。

「那也不是說印度阿三就沒炮呀！」

「哎，滾你的蛋！雞|巴軍隊，你可也不就是雞|巴了！連他媽的我們都罵了！」

等跳板一放下，就去領受那逃不過的大難吧。

艇內立即響起一陣大笑，排長的話讓大家心情放鬆了一些。

一個怪叫聲剛落，就引起了一陣鬨笑。王茂林一時似乎有些惱火，可是馬上卻又慢聲慢氣地說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大伙兒忽然聽見跟的一響，嘯聲異常的尖銳，顯然是一種高速遠程火炮。他們不安地四下望望，尖銳的嘯聲越來越近，似乎……即將到頭頂。

又過了十幾分鐘中，擴音器中才傳出28號艇上艇的聲音。

見大傢伙都沒有注意聽自己的話，王茂林皺了一陣眉頭，這才繼續往下說。

「砰！……」

運兵船內載船艙里的種種聲音可就低沉多了，也刻板多了，就像乘地鐵似的，耳邊老是隆隆有聲，討厭極了。吃過早飯以後，艙里的電燈就開了，白色的燈光，昏昏然若明若暗，把許多陰影投在那一個個艙口和一層層吊床上，可也照亮了士兵們的臉。

第一批部隊已經在刻把鍾以前上了岸，此刻遠遠有些輕微的槍聲，那就是海灘上在交火，噼噼啪啪的，聽上去槍聲似乎並不密集，但遠處的天際間，卻不斷傳來隆隆的爆炸聲，從凌晨時分，陸戰隊搭乘直升機出去之後，沿海的交火併不激烈。

在距離樹林半里開外的一片海灘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隊隊蹲在那裡的俘虜，旁邊幾輛輕型裝甲車上站著一些士兵，那是陸戰隊在海岸俘虜的印度人。

煙頭上已經長起了一小截煙灰，輕輕的彈下煙灰。

有個軍官走了過來。

這座鐵路橋對於部隊而言或許是最重要橋樑之一，只有這樣的鐵路橋可以承受重量近40噸重的24式坦克通過，在印度這種地方，良備的路橋無疑只是夢想。

「龜孫子才弄得好，」

「你聽見印度阿三打炮啦？沒準他們的炮兵陣地早就被陸戰隊和攻擊機給炸碎了！」

「我說呀，這號事他們真要是會辦的話，那咱們就應該這會兒吃早飯，過兩個鐘頭再上這些爺字輩的破艇也不晚。」

「啊！」

馬躍騰說著，把鋼盔往腦後一推。

「該死的！這……」

在眾人說笑時，哨聲響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艙壁上的擴音器中ｈeｔuｂｏｏｋ.ｃoｍ.ｃoｍ傳出有些沙啞的聲音，「十五號艇位快上！」

注意到宋平的這個動作，馬躍騰從衣袋裡取出了一個傢伙——安全套，遞到的宋平的手裡。「給你，用他罩上槍口，省得進沙子！」

話音未落，樹林中的幾個士兵早已撲在地上。馬躍騰仔細一聽，聽見一聲呼嘯愈來愈響，他趕快把臉往沙里一埋。炮彈在百米開外爆炸了，彈片劃破了空氣，把海岸林里的樹木打得枝葉紛飛，聲音聽來那麼清晰，嚇得他趴著一動也不動，連呼都不敢哼一聲。

這會艇內又傳出了一個聲音。

「哪個排的？」

就在眾人說笑時，宋平根本就是跌進登陸艇里的。

終於，跳板咣當一聲放下了，沒有掃射的機槍彈雨，也沒有橫飛的破片，

「可他們偏不！也不知是哪個猴兒崽子，為了圖自己省心，就早早把咱們攆下了那條破船，攆走了咱們他這會兒大概就在睡大覺了。」

第一陣排炮過後，接著就是零零落落的炮擊了，彷彿急風暴雨已過，四下幾乎又是烏黑一片。震爾欲聾的炮聲又一次響了起來，聽去就像一列舊式的蒸氣列車在全力上坡時發出的嘶鳴。再後來連炮彈在空中飛過的凄厲的呼嘯也都聽得見了。海灘上僅有的幾處分散的焰火一下子全撲滅了。

一顆炮彈在頭頂上飛嘯而過，馬躍騰不覺打了個閃縮，吊艇架的結構挺複雜，有一部分就懸空在水面上。背上套著個扣得緊緊的背包，還要帶上一支步槍、兩條子彈帶、幾顆手榴彈，外加刺刀、鋼盔，本來就覺得兩個肩膀連同整個胸膛都象給紮上了止血帶似的，透氣困難，手腳發麻。何況現在還要走過一條架空的跳板上登陸艇，這個驚險勁兒，真無異披著全副鎧甲走鋼絲。

頭一批炮彈落在海里，不痛不癢地遠遠掀起了一排水柱，但是隨後接二連三的炮彈就在海灘上開了花。黃金色的海灘頓時蘇醒了過來，彷彿一堆死灰，轟地一下又燃著了。

「好了，兄弟們，什麼都能忘，只要別忘了帶你的傢伙就行了！」

這一炮的落點幸而還不算近，可是萬—……他心裏莫名亂了起來，全憑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行事。而此時炮彈的爆炸聲還在空中回蕩時，他就急心一躍而起，大喊衝著撲倒在沙地上的戰友吼一聲。

馬躍騰為了減輕背上的負擔，把背包緊緊頂住在艙壁上。他瞅了瞅跟他一起擠在艙里的弟兄們，忽然覺得，給這青灰色的船艙一映襯，他們的軍裝看去綠得好不可怕。不由得長長地連吸了幾口氣，一動也不敢動。背上頓時滲出了汗來。

海岸樹林與海灘的交界地帶到處冒起了小朵的火苗，偶爾也有顆把炮彈打過了頭，那著火的樹林子就是很大一片了。火光勾勒出了海灘的輪廓，閃閃爍爍的，好似深夜裡遠遠望見了一個海港。

「老是這樣等下去，要等到什麼時候呀？」一旁的一名戰友耐不住了。

只見馬躍騰一步挨一步的，從跳板上戰戰兢兢過來，皺眉、傻乎乎似的，把大家全逗樂了。馬躍騰來到登陸艇邊，滿臉不屑地瞟了船里人一眼。

這會再也沒有什麼人說笑話了。

方頭的小型登陸艇的柴油機噴吐著黑煙發出咚咚的吼聲。這種老式登陸艇大致有20來米長，3米寬，形狀象沒有蓋的皮鞋盒子，在背後裝了台發動機。

「是印度人的重炮！」

比起別的排來，偵察排和_圖_書人數少，不起眼。這會兒一名軍士正在給大家講上登陸艇的事，馬躍騰愣愣地聽著，腦子中幻想著在岸上奮勇殺敵的模樣。

來到掛著那艘登陸艇的吊艇架前，草草排成了一列縱隊，又只好停下來等了。一股壓抑的氣氛在官兵間彌散著。船上那麼多登陸艇，登艇放艇先後快慢各各不一。有的早已載滿了兵員下到水裡，正圍著大船在那裡打轉，好似拴在皮帶上的小狗。

提著步槍的士兵們有的集合在過道里，有的側擁在通往艙面甲板的梯子周圍，所有人眼巴巴的朝著不到半平方米的艙口望著，似乎是在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不遠處的泥溝邊傳來的一句人聲。

伴著另一人的聲音，空中攜行具劃出一道綠線，扔出了數米。

作為排長的 不怕挑起擔子，心裏就只想帶領隊伍。只要一帶上隊伍，就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力氣，信心自然就足了。眼下戰鬥已經越過海灘，正向內陸發展，而在內陸數十公里處，機降的陸戰隊的遠征營的官兵，則在朝反方向攻擊，要是現在的就能上去多好！

到了登陸艇邊兒上，他就一縱身跳到艇里。背了那麼重的背包，害得他差點兒還摔了交，扭了腳踝。一到這懸在空中輕輕晃動的登陸艇子里，大家頓時都興高采烈起來。

飛機向海灘上俯衝的動作可就很難看清了。炸彈掀起的煙塵看去不大，等到爆炸聲傳到海上，飛機早已飛得快沒影蹤了。

就在大笑時，忽然登陸艇已經停了下來。隆隆的輪機聲也早已變了調子，比原來響了，卻有點空浮不實之感，好像螺旋槳已經不再在打水似的。

身邊弟兄說話的聲音頓時輕了許多，馬躍騰知道儘管兄弟們平日里一副英雄好漢的模樣，但實際大家的內心都緊張得要命。

「謝爾曼坦克！」

運艙里，前跳板不斷受到海浪的衝擊，時而發出刺耳的響聲，從隙縫裡鑽進來的水已經積了過腳面深，嘩嘩地在艙底衝來衝去。

「兄弟們，看來陸戰隊還給咱們留了點骨頭渣兒！沒準咱們上岸后還能弄口湯喝。」

「說真的，要丟下我倒寧可丟下這支半自動，因為你想呀，咱們到那兒一登陸，海灘上要是有接客的印度姑娘兒，我沒帶傢伙只能幹瞪眼，能不氣得一槍崩了自己嗎！」

「海灘上的印度阿三總該解決個差不多了吧！」不知道是誰在那裡咕噥著。

「就你們那模樣，哪像是偵察排！像咱這……這叫……嗯！舞步！」

「快，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一聲叫喊在溝壑附近響了起來，所有人都抬起了頭朝著的路橋上看了過去，一輛謝爾曼坦克，正咣當作響的在橋上行駛著，而在河對岸，數輛謝爾曼坦克正等待著命令朝橋這頭衝來，他們是想……

鐵路橋口，數輛美製M3輕型坦克燃燒時散布的黑煙，瀰漫著整座大橋，橋面雜亂的散布屍體，偶爾的還可以看到一些呻|吟的傷兵，在狙擊手零散的槍聲中，傷兵的痛苦結束了。打了四個半個小時，擊退了對英印軍一個團的多次進攻，擊毀了五輛坦克，這樣的戰果對於一個連而言，無疑是輝煌的，但此時路橋後方溝壑后的軍官卻知道，如果增援再不上來，或許自己就真的只能炸橋了。

「也許是帶子沒有弄好吧？」

「咱們什麼時候上？」宋平又問了一句。

接著馬躍騰又說了下去。

偵察排的43名官兵挨挨擠擠地上了梯子，出了艙和-圖-書口，在艙口外又亂鬨哄地轉了分把鍾，才接到準備登艇的命令。清早甲板上滑得很，他們順著甲板只能慢慢兒走，一路上跌跌撞撞，恨得直罵。

「還有幾個有喘氣的！」

馬躍騰本來還想提防著點，不要弄濕了鞋，可現在也顧不上了。登陸艇兜了一個多鐘頭的圈子，轉得他都頭昏眼花了。時而一片冷絲絲的水珠飛來，打在身上，冷不了使人一驚，真有點不是滋味。

「為什麼不能讓自己的隊伍先走呢？多等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緊張，怎麼受得了呵。」

一個跳進艇內的戰士嚷了一聲。

宋平為了免得槍管進水，把槍從肩上取下，拿指頭掩住了槍口。

艇子里的人都在向大船揮手，遍體銀灰的艇身、曉色里藍藍的海水，映得他們臉膛的皮色恍若鬼物。平靜的水面看去宛如一片油海。近處，一條登陸艇正在上人，又有一條登陸艇剛剛載滿，正在下水，吊艇架的滑輪不時吱吱嘎嘎發響。可是甲板上大部分士兵卻像他們一樣，都還在等候令下。

在腦袋還轟轟作響的時候，不遠的處傳來一聲粗暴的喊聲。順著聲音望去，馬蒂爾的眼中映出一個「黑人」，渾身盡被硝煙染成黑色的黑人，是老虎。

剛一跑過去，幾名戰友就趴在地上大口嘔吐了起來，一個戰壕內堆滿了被噴火器焚燒的屍體，那些屍體還保留著掙扎時的模樣，屍體堆放的非常密集，甚至於在戰壕旁還可以看到幾個汽油桶。

於是就有一個排的士兵登梯而去。

裝得滿滿的背包壓在背上，馬躍騰的肩膀都發了麻了，步槍的槍口又老是要跟鋼盔碰撞。

當一人躍出取那個攜行具時，橋面上燃燒的坦克後方傳來一陣陣槍聲，待那人在泥沼中控抓著攜行具滾到溝壑後方后，槍聲停了下來。

「給，我這有，是小六的！」

王家茂說笑著，臨了還補充了一句。「沒準這些人是抵抗到死的敵人也不一定！」

「那你說呢？我看不到十點鐘包管還上不了。」

笑聲頓時響徹著整個船艙，這倒緩解了戰時的緊張。

「唉，上去啦！」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還挺近……」

海灘上空仍有炮彈在飛。在曙光里看去，整個海岸上一片淺綠，沿岸飄著一派淡淡的裊裊青煙。

「雖說咱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現在海灘上敵人，已經被陸戰隊肅清個差不多了，咱們只家上岸就行。」

在大家笑起來后，作為排長的王茂林也跟著一陣笑了，笑得連別人也受了感染。

或許是海岸上有個軍火庫被炮彈引爆了，一團火光衝天而起，映紅了海灘的一角。幾顆炮彈又打在火光正中，於是火焰更是一竄半天高，捲起黑裡帶紅的滾滾濃煙，直衝雲霄。炮火把個海灘直打得整個鄱了過來，這才向內陸延伸射擊。

隔著近六公里的海望去，岸上仍然看不到作何人影，但是可以見到戰鬥的模樣，如霧般的硝煙，正向海上冉冉飄散。偶爾還有三架一隊的俯衝轟炸機汪的一聲當頭掠過，向海岸上直飛而去，遲遲才送回來引擎嗡嗡的餘音，在空中回蕩著。

或許是因為無聊，馬躍騰不時探起頭來，從舷外向岸上瞭望。

「瞧呀，老馬來了！」

聽著艙外傳來的炮聲，馬躍騰只覺得心焦。繞著艙壁銅板回蕩的隆隆聲一旦大了些，他的兩腿就會不由自主地一抽。他一直在默默自語，莫名其妙地老是念叨著一些誰都聽不明白的話。

後方里偶和_圖_書爾也會有一挺機槍噠噠地響上一陣，顯然後方的戰鬥還在繼續。

尖銳的榴彈破空聲再一次劃破天際。

「該死的！那群陸戰隊的狗雜碎，把老子逼在這鬼地方聽炮聲！」

間里悶氣的炮聲響個不停，馬躍騰時而還可以在炮聲中辨出一些說話的聲音來，可也只能聽到一言半語，轉眼又都聽不清了。各排都亂鬨哄的各有各的鬧聲，象飛過一隻小蟲般在耳邊嗡嗡響上一陣的往往是排長的聲音，隱隱約約，惹人心煩。

「那他們幹嗎還不上來？」

「老虎！嚷他媽的嚷！有子彈嗎？扔給我一點！」

馬躍騰早已又點上了一支煙，這已是登陸艇下水以後他抽的第五支煙了，抽著卻只覺得淡而無味。扭頭衝著身旁的戰友說一句。

馬躍騰在心下埋怨著，腦海中浮現起在緬甸的寺廟中求的簽，那是一個下下籤，或許這一次自己準是凶多吉少了。

「是71師219團六營偵察排，長官！」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已經到岸了。

「他媽的，那些狗日的航空隊都死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家聽好！到了岸上誰也不許走散。一定要保持集中！保持集中！」

「上什麼上，都他媽的急著趕去投胎了！」當然馬躍騰沒有說出這句話來。

「你們說，那些印度娘們洗澡嗎？沒準渾身上下都是一股騷腥子味！」

「聽見沒有，哥兒們，別忘了把你們的『傢伙』也帶上啊，」

那軍官看了一眼這些士兵，就命令他們到離海邊不遠的一片樹林前去等候集結。馬躍騰站好了隊，宋平跟在他的背後，隨著隊伍緩緩踩過鬆軟的沙子，磕磕絆絆一路走去。走了兩百來米，隊伍來到海岸林前停下。

「咱們在登陸艇甲板上的艇位編號是二十八號。這個地方儘管大家也都能找到，可咱們還是得一塊兒上去。大家注意了，誰要是到那時候才突然發現有什麼東西忘了帶上，那就麻煩了。上去以後就不準再下來。」

馬躍騰一言不發，拖著沉重的步子下了海水，身後一個浪頭打來，浪花直濺到他膝彎里，他不覺打了個趔趄。他低下了頭，眼望著海水，只顧走去，一直到了岸上才意識到自己總算平安無事。

「這該死的背包，他媽的說什麼是最舒服的，背著總是他媽的彆扭！」

哩哩羅羅說個沒完，不時還對宋平膘上一眼，看看他是不是還那麼緊張。跺了跺腳，嗅了嗅船甲板上那股特有的怪味兒：裡邊有油味兒，還有大海里的魚腥味兒。

「嗖……」

東方已經出現過乍露還斂的微光，又過了幾分鐘，到四點正，海軍向 海灘發起炮轟了。支援登陸戰的全體戰艦，以不到一秒鐘一發的速度萬炮齊放，震得夜幕晃晃搖搖，猶如顛簸在滔天大浪中的一根巨木。每打一炮戰艦上就是轟然一聲，引起船身一陣動蕩，四下浪立濤涌。狂抖亂顫的夜幕也就給撕裂了那麼短短的一剎那，露出了漫無際涯的一片茫茫。

宋平輕聲勸導著戰友。小夥子聲氣不大自然，帶些顫抖。

終於，偵察排接到登艇的號令了，上士排長王家茂緊張得直舔嘴唇。大家一步一挪，順著跳板往外走。眼睛千萬不能朝水面看，這是最要緊的一條。

望著海岸的宋平的聲音並不大。

「得了吧，你這頭老馬，心裏害怕就是害怕啦！」

他心裏在想：自己是個士官，萬一掉到水裡，那洋相可就出大了。身上背著近四十公斤的裝備，要是真掉到海里不還m•hｅｔ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得淹死么！……而且自己還不會水！

爆炸的所浪中夾扎著無數碎片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撲面而來的煙塵、沙土幾乎將馬蒂爾掩埋在彈坑下，掙扎著想站起身來，馬蒂爾看到身邊一截被炸碎的身體，是廣州佬他的腰以下肢體不知道被炸到什麼地方去了。

突然一架飛機從頭上呼嘯而過，飛到樹林上空就是砰砰的一頓掃射。馬躍騰險些兒失聲叫了出來。他覺得腿上的肌肉又在抽了。怎麼還不上岸呢？他簡直已經都橫了心了。

可是也就在這個當口，離登陸艇兩三百碼遠的海面上突然落下了一顆英印軍的炮彈，衝起了一道水柱，半個小時以來這還是印度阿三第一次打炮。這一炮聲音響得出奇，震的艇內的所有人心頭一顫。隨即登陸艇內頓時沒有了先前打屁聲，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緊張起來。

「轟！」

「沒什麼大不了的，部隊朝內陸挺進，肯定有的部隊覺得沒時間照顧俘虜，所以就地解決了！」

「這狗雞|巴軍隊肯定是和姦商勾結！才他媽的沒梯子我敢打賭，上登陸艇摔傷兄弟的準保比戰場上的傷亡還大！」

此時艦隊炮擊的方式也已經從容多了，一炮接著一炮，好像漫不經心似的。幾艘軍艦一批，來放了一陣炮，又掉頭駛去，再換一批來轟。軍火庫固然還是烈焰燭天，海灘上的火卻多半已經有煙無焰，到夜幕揭起、曙色初臨時，濃煙已經飄散了大半，露出了一彎海岸。

「這班王八蛋真幹得出來！叫咱們就這麼等在甲板上，弄得不好一顆炮彈飛來，老子們的腦袋就得搬家。」

於是大家又笑了起來，傢伙對於男人而言有雙重含意，但對軍中的男人卻有三重含意。

軍士的聲音很輕。

儘管只是三月，但印度的天已經很熱了，大伙兒多半就把背包一扔，橫七豎八地往沙上一躺。這裏已經有人來過了，這時顯然是一處印度人的防線，林間散落著一些樹木加強的戰壕和工事，只不過此時已經見不到了他們的蹤跡，顯然要麼是朝內陸撤了，要麼就是投降了。

旁邊的機槍手，一聽就又忍不住罵了。這會八點都還沒到呢。

雷虎躍朝著如洗的碧空看了一眼，過去多到讓人心煩的飛機他娘的都不知道死到那個旮旯里了！過去的四個半小時，航空隊只提供了四次空中支援。

「他媽的，總是這樣！急了就催，催了又磨！」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冒出一個詞來。

原本沉寂的橋邊再一次熱鬧了起來，六連還活著九十三號人在大橋附近的簡易防線上大聲嚷嚷著，叫喊著戰友、重新設立防禦、分享彈藥，準確迎接那些印度人的再次反攻，擔負阻遏任務的六連在四個半小時前，頂上試圖增援海岸的英印軍。

艇內的眾人笑成了一團，在笑聲中，馬躍騰似是難看地笑了笑，但心下卻很輕鬆，自己排里的這幫老哥兒們間的感情就是如此。

四下一看，下來的士兵都一長行排列在海灘上。灘頭上到處都是搶灘的登陸艇，坦克、裝甲車、卡車、重炮擠滿了海灘。

馬躍騰大聲叫著。「這邊舒服了那邊就痛。反正我這個人就是不能背背包——我是只長骨頭不長肉的！」

手摸著腮幫，默默地四下觀察。

陽光已經漸濃，朝著海面望去海水藍的發亮，艦艇彷彿都帶著些顫動。不時還會有一艘驅逐艦來打上一兩陣排炮，一會兒便聽見「噓」的一聲長嘯，炮彈從頭頂上飛越而過，打到了樹林後方的田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