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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就是莫家村，自家小丫頭長大的地方。淳于諳望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大山，回頭，拉起青璃冰涼的小手，體貼地道，「晚膳時候，就喝了一碗粥？」

青璃讓鄉親們晚飯之後上門，實際是客套話，那些淳樸的鄉親們信以為真，每家派了一個代表，站在院門外把雙手插到袖兜里，躲著腳，耐心等待，眼裡帶著興奮之色，能見到北地的大人物，這種心情是難以形容的。

「你們不用等我，下去睡吧。」

淳于諳在周圍折斷了一些枯樹枝作為柴火，掏出身上的火摺子點燃，山上沒有熱水，沒有辦法拔掉雞毛，他宰殺了一隻，掏去內臟，用雪水洗乾淨，把山雞外面裹上一層泥，直接挖坑埋到地下。

天色完全黑下來，黑暗的天空掛著不算明亮的月牙，月黑風高，崔奶奶取了燈籠，掛在家裡門口的那顆大樹下，莫如湖還沒有歸來，村裡人見狀，三三兩兩地離開。

淳于諳只在山雞的肚腹中加了點鹽巴，保持了雞肉的鮮嫩和原汁原味，青璃邊吃邊招呼著淳于諳道，「你也吃，一會兒就涼了。」

「還是先去看看山子哥吧，唉，真是多事。」

「恩，娘，我知道。」

不管怎麼說，人是最重要的，青璃心裏著急，打人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拉著于嬤嬤的手問道，「現在誰在家裡呢？」

瑞雪兆豐年，在鳳陽的冬天，下雪是比吃肉還尋常的事。青璃家裡來了貴人，驚動了整個莫家村，村裡人實在，回去仔細一想，也不知道用什麼招待的好，幾乎每家都做了一個自己的拿手菜，在晚膳之前，劉氏一直忙著招呼鄉親們。

劉氏進門之後，給青璃取出披風，自家閨女是個省心的，她不擔心什麼，心裏盤算著莫子山的事怎麼解決，刨除兩家是親戚，關係不錯不說，她現在是族長族人，這件事關係到族裡聲譽，必須要管。

青璃家的地窖，做的比村裡人家都好，是在地下挖了幾間屋子，為了防止有老鼠混進來，四周砌了青磚，裏面有高高的貨架子，還有棉被，蓋著蔬果，防止受凍。

淳于諳不知道說什麼好，點點頭，青璃見此，趕緊轉移話題，讓他進屋洗漱，早點休息。

「璃丫頭，辛苦你了，這麼晚還跑了一趟。」

淳于諳實話實說，「就算知道你在騙我，我一樣還是會上當，甘心情願，以後也是。」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我剛去鎮上沒幾次，還不算見過世面，遇到你，直覺就是得罪不起。」

莫子華與莫子冬不同，他是鳳陽城送溫暖小分隊的成員，當初家裡生意忙，全靠莫子冬忙活，他才能騰出工夫來，這個小分隊總部在京都，給鳳陽這邊撥了幾萬兩銀子，莫子華機靈，會算賬，每次採買之後，賬目明確，讓眾人信服。

「您六叔，正在和老爺訴苦，那秦家姑娘，說什麼也不會讓進門的。」

淳于諳思量片刻，他對這個秦姑娘沒有看法，只是覺得這麼多年都悄無聲息的一個人，在莫家發達之後突然蹦躂出來，有些奇怪而已。

劉小花在院子里，把門打開一道縫隙，以前曾經遠距離看到過淳于諳，那時少將軍正在馬上狂奔，現在近距離一看，周身帶著冷峻的氣勢，長相很好，不過這樣的脾氣秉性青璃能受得了嗎？帶兵打仗的都是粗人，不會很野蠻吧。

有心進門看看，于嬤嬤奶腦海中出現季盼被拍飛的場景，她打了一個哆嗦，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快速地跑回房間。

空間內呆的好好的野雞，突然被挪動了地方，幾隻不適應環境，咯咯地叫喚兩聲，被淳于諳找到雞窩的位置，用小石子全部砸暈。

院門大開，屋門虛掩著，偏廳有亮光，隱隱約約能聽到莫六嬸的哭泣聲。

兩個人起身，青璃主動拍著淳于諳的落雪，淳于諳替她繫緊的斗篷，兩個人牽手，彼此握得很近。

天又黑又冷，兩個人藉著月光掏雞窩有點難度，這個時候也不好去山洞找小黑，她利用空間的優勢，放出來四隻山雞，扔到前面一出長滿枯草的巢穴內。

淳于諳轉過頭，摟著青璃的肩膀，二人一起施展輕功，速度非常一致，配合默契。

誰知道送到莫子山家裡，等待的就是六弟的一頓毒打，把莫子山打得吐血，醒了酒，然後一句話不說，莫六嬸一直哭個不停，直說這娃豬油蒙了心，魂都沒了。

「先去看看山子哥吧。」

一頓飯吃的歡暢，青璃從頭到尾只喝了一碗粥，劉氏擔憂莫如湖，堂姐莫青菊和兩位堂嫂被鄰桌的話題吸引，根本沒有主意到她吃了什麼，淳于魔頭出現，眾人立刻忽視了她。

兩人談古論今，一直說到天完全黑，莫如湖怕太晚回去的路不好走，搶先結賬，和同窗告別，剛要出門，看到角落裡坐著的人眼熟，夥計愁眉不展和_圖_書，這人喝得酩酊大醉，還沒有給吃飯的銀子，他就得一直陪著等。

「山子哥咋樣了？」

「淳于小子，平陽苦寒，你們在關外風大，也要多喝點烈酒驅寒。」

自家四叔做了二品將軍，她又和淳于諳定親，莫家族人，在北地迅速鹹魚翻身，成了眾多人眼中的肥羊，有心思的恐怕不是一人，是很多人。

無論話說的有多感人，都改變不了利用的現實，莫子山可以傻，可是旁觀者清，眾人都心裏清楚明白著，此事一定要在過年之前解決，徹底消滅討厭的蒼蠅。

淳于諳點了點青璃的鼻子，安慰道，「你想吃烤雞早些告訴我，我下晌就來抓幾隻多好。」

青璃倒了一杯熱茶，把藥箱放在桌子上，寬慰道，「我才回來，聽於嬤嬤說山子哥挨了打，趕緊過來看看。」

「好。」

不管是明媒正娶也好，冥婚也罷，那個姓秦的閨女都是別人家的媳婦，還有一個女娃，這樣的人如何入莫家的門？

莫家發達，那個酒鋪的掌柜公公自然不敢吭聲，秦姑娘一定是藉著莫家的事情報復，利用了山子哥，等以後二人有了實質關係，她就算翻身，可以肆無忌憚地報復傷害她的人。

淳于諳撫摸著青璃的頭髮，用自己的身軀抵禦著冷風，把她用披風裹得嚴實。一晃，離開京都半年有餘，時間過的真快，在戰場上，一場戰役用幾年的時間稀鬆平常，他始終緊繃著一根弦，不敢有絲毫放鬆，等到結束才恍然，幾年光陰匆匆而逝。

「對了，文姨母在京都擔憂你，給我寫來了書信，我正想怎麼回信，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見爹娘有事商量，青璃回到內室，她換下衣衫，洗了一個熱水澡，麥芽絞乾了她的頭髮，在火爐旁邊放了一個小墩子，讓自家小姐烤火。

「會，因為沒有你，我就要孤獨一輩子了，我娘看我可憐，也只好勉強喜歡你嘍。」

青璃訝異，自家娘親都沒有發現，竟然被她察覺，這說明淳于魔頭的視線都在她的身上。青璃快走兩步，繞到淳于諳的面前，眼神清澈水潤，她撒嬌道，「那是因為，我想吃你做的秘制烤雞。」

「你看你，人家少將軍出身高貴，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你到京都這禮儀也沒學明白。」

青璃是突發奇想，這是一個很為難的問題，在這個時代，一個家族的意見很重要，得不到長輩歡心的媳婦，註定命運會很悲催。

淳于諳點點頭，兩個人手拉著手並肩，這個時候村裡人都在家裡貓著，村裡的小路上沒有人煙，青璃帶著淳于諳來到村裡那條已經結冰的小河，對他說年幼往事。

在青璃心裏，莫六叔是個本分人，這次鬧大，下了狠手一定是忍無可忍。

魚是冬日里最難得之物，族人沒地方買，族裡發的也不多，就這麼被端來，劉氏讓青璃記好，怕那家過年沒有魚應景，等明天讓家裡的下人再過去送兩條。

青璃背著月光，眨著長長的睫毛，二人有瞬間的沉默，她問道，「我剛才很明顯假摔，你為什麼要過來？」

青璃話到嘴邊，突然不知道什麼好，心裏頓時發酸，明知道她欺騙，依然一如反顧的上當，因為怕她真的摔倒，或許對她來說，這是最美的情話，比那種乾巴巴的「我愛你」要強上一萬倍。

「你怎麼來了？也不怕我爹娘看到。」

飯桌上有從和悅樓帶回來的招牌菜，水晶肘花，什麼酸菜燉大骨頭，拔絲紅薯，土豆條燒肉，山菇爆炒肉片，還有人家送來了一大盆的紅燒魚。

青璃忽然想起信件之事，她靠在淳于諳懷裡，感覺不到四面的冷風，他的胸膛很暖，手也很熱，冬日就是一個移動的暖爐。

青璃覺得，剛穿越過來那段日子是最懷念的，可是那些已經成為過去。二姐出嫁，以後大哥三哥也會娶媳婦，爹娘肯定是要分家的，京都，北地，不知道何時才能大團圓。

青璃撇嘴，淳于諳那時候看著比現在還冷清，一襲黑衣，騎著四蹄踏雪的黑馬，居高臨下，眼神帶著寒光，青璃一向欺軟怕硬，那會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敢和他對視，或許是生命差點受到威脅，有空間這張底牌，起了反抗的心思。

今天出門相看，山子哥攤牌，莫六嬸告訴了莫六叔嗎？她眨眨眼，不明所以，「山子哥不是在鎮上嗎？」

淳于諳找了一塊大石，坐上去，怕青璃涼，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即便是這種寒冬里，依然感覺到溫暖。

月亮只是一個小月牙，孤單地掛在黑色的天幕，周圍只有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北地嚴寒，恐怕沒有人有如此情調，會在這種冰冷的夜晚出來欣賞夜景。

劉氏看了看天色，轉過身，對著青璃道，「少將軍是第一次來村裡，這大晚上的和_圖_書也沒啥好地方去，去你大伯家坐坐也成。」

「你折騰一夜，要多休息嘛。」

方侍衛自覺地改了稱呼，為了防止自己說禿嚕嘴，改成青璃，萬一嘴沒把門的，「少夫人」三個字一出，少將軍一定會給他記賬。

淳于諳和青璃兩個人並肩往回走，路上遇見一臉沮喪的莫六叔，他一身酒氣，低著頭看著腳下，兩個人就在不遠處，都沒有發現。

「六嬸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山子哥肯定能想開。」

二人摟抱在一起，彼此注視著對方，至少有半刻鐘，于嬤嬤嘀咕，有什麼好看的，看習慣，還不是那樣子？這二人是不是這姿勢久了，身體僵硬，還是被施展了定身法術？

淳于諳沉默，他躺在冰冷的河面上，微弱的月光把他臉龐的輪廓照得很深，他的眼眸裡帶著星星點點細碎的光，藏著無限情意，面對青璃的追打，沒有反抗，用深邃的眸子緊盯她的面龐。

青璃對前身以前的事了解的不多，說的都是七歲以後的記憶，那會爹娘很忙，她會偷偷帶小弟一起出來，到河邊抓魚，抓到之後加餐，家裡養了幾隻母雞，二姐青薔每天早上都會蹲在雞窩等待，看看有沒有雞蛋。

青璃一想也是，當時和山子哥聊天的時候，山子哥絕對沒有非她不娶的意思，只是語氣似乎是失落，愧疚還有點懷念，難不成最近那個秦姑娘又來訴衷情？

「那時候日子很苦，現在想起來很充實。」

老族長驚呼，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小巴掌，多嘴多舌，非要說場面話，這回好了，大佛要降臨自家小院，今夜也甭想睡好，還得使勁琢磨怎麼招待人，盡地主之誼，不能給莫家村丟人。

青璃心跳加速，想聽答案，又怕會讓她失望。

淳于諳挑眉，如寒潭一般冰冷的眸子瞬間變成了溫泉，他用梳子耐心梳理青璃的長發，戲謔道，「是因為莫子山？」

淳于諳語氣輕鬆，緊緊地抱住青璃，哄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思。」

青璃打發了人，等了一會兒，爹娘正房也熄了燈，她披散著半乾的頭髮，坐在火爐旁邊發獃，閑來無事，從空間裏面找出幾個個頭小的紅心紅薯，放在爐子，烤紅薯吃。

莫如湖一看是莫子山，竟然喝的不省人事，他不明所以，早上孩子娘帶著人來鎮上相看，這架勢是沒相看成，所以才沮喪？他讓夥計幫忙把人搬到馬車上，送回村裡。

于嬤嬤晚上小解，發現自家小姐房裡亮著燈，她想進門看看小姐用不用伺候，結果被眼前的一幕再次驚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北地的將士們都知道青璃厲害著呢。」

等了又等，終於從泥土中傳來肉香味，淳于諳估計差不多好了，這才站起身，打散上面的包裹的泥球，雞毛也跟著脫落。這種做法青璃只是略有耳聞，現在接過雞腿啃咬，發現別有一番風味。

北風肆虐，樹上，屋檐上的雪花被刮落，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眾人都覺得身子有些僵硬。大家來是湊個熱鬧，也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人物，沒別的想法，這樣的人物他們高攀不起，族人想離開，又捨不得這個難得的機會。

男子最怕女子溫柔小意，面對曾經中意的姑娘，都把持不住，幾句軟話就飄飄然了，山子哥有些作為，但是對於感情之事仍舊天真，頭腦一熱，不管不顧。

「怎麼會這樣問？」

「唉，還不是那件事，您六叔取了皮帶和藤條，把人打得慘啊，要不是老爺夫人攔著，可是要出人命的！親生兒子，咋能下那麼狠的手！」

剛到門口，青璃發現爹爹的馬車也到了家，偏廳還亮著，聽見吵鬧的說話聲，她和淳于諳對視一眼，這麼晚還有人上門做客？回來的路上，很多人家都滅了油燈，已經歇息了。

「啊？」

男子果然都是粗心的，其實寫家書也不需要說這些啊。青璃決定，要把平陽城的風土人情加進去，再寫點北地大軍的情況，文姨母沒來過平陽，肯定也是好奇的。

「少將軍。」

「少將軍，這次來能在村裡過年嗎？」

青璃借勢，把淳于諳高大的身軀推到在冰面上，直接坐在他的腰上，低下頭威脅道，「把你打殘，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說，還是一國將領，到底是誰腦子有問題，就這麼被騙了！」

「我們上山吧，或許有野雞，一定要餵飽你。」

淳于諳來之前，打探好了情況，于嬤嬤和麥芽她們在偏廂，正房沒有聲音，因為家裡房間有限，他被安排和方侍衛一個房間，這讓淳于諳很不自在。

晚膳時，莫如湖沒有回來，劉氏覺得面度淳于諳壓力很大，就請來青璃大伯一家幫忙待客。一大桌子菜配著水酒，是大伯的最愛，大伯原本小心謹慎，這一喝多了酒，話也多了起來。

于嬤嬤先對著淳于諳行禮，又拉著和*圖*書青璃小聲道，「小姐，您可回來了，可不得了啊，剛才您六叔發瘋，要打死子山少爺呢！」

青璃打死不承認是心血來潮，晚膳的時候還沒想到烤雞的事，等到席面撤下去之後才感覺到自己沒吃什麼東西，前幾天還在尋思烤雞的事，今兒是個好機會，那種美味的烤雞，只有淳于諳能做出來。

青璃從淳于諳手中接過山雞，轉手交給一旁的崔奶奶，這魔頭事多，又不願意接近人，還要她搭把手，她轉過頭，疑惑地道，「打死山子哥？又出事了？」

「你……」

淳于諳送的年禮一共有兩車，多是山珍野味，幾頭狍子，獐子，雞鴨魚，毛皮和一些乾貨，水酒，兩輛馬車裝得滿滿的，卸車之後，放滿青璃家的庫房，最後地方不夠，又放到地窖里一部分。

一旦事情鬧大，被全族人知道，被笑話都是小事，怕影響族裡的名聲，誰家也沒有找小妾姨娘，新制定的族規里禁止有通房丫頭，小妾，族裡男子四十無子才可以納妾，就是保證族裡的血統。

「六嬸？我來了。」

「條件簡陋，暫時只能這個做法，等明日在做別的。」

「告訴我娘，在平陽一切都好，讓她不用擔憂。」

二人進了家門，爹莫如湖正在嘆氣，見到淳于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乾的好，平陽就靠你們城北大軍，不然哪有我們的好日子？」

「那正好，臘月初八那天，族裡要辦宴席呢。」

淳于諳不方便進門，就在外面等候，青璃自己一個人提著藥箱，走進了院子。

大伯莫如江面色通紅，頻頻舉杯，說話也不算那麼客套，卻多了一絲親近和關心，淳于諳雖然沒有答話，但是點了一下頭。

崔奶奶原本還不知道準備什麼，就怕怠慢了貴客，現在不用愁，光是菜就收上來二十多個，大部分是肉菜，自家只要炒幾個青菜，葷素搭配正好。

「好。」

「怕你摔倒。」

「唉，明個去鎮上酒鋪看看，找那個老闆談談吧。」

當年沒勇氣反抗自家爹娘，現在怎麼有臉皮下跪？于嬤嬤心裏十分瞧不起，也覺得莫家不會應承，不過子山少爺就是死倔的一個人，被打的吐血也不吭一聲，這不是讓人更生氣嗎。

「你爹肯定是在鎮上吃過了，家裡就不留啥了。」

「我們少主不是計較禮儀的人，入鄉隨俗嘛！」

方臉侍衛暗自偷笑，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淳于少將軍，一到莫家村就變成了淳于小子，這稱呼為什麼那麼喜感？見自家少主不說話，方侍衛主動應答，反正有青璃那小丫頭在，少主再不願意也要忍著。

青璃臉頰通紅，她當然了解淳于諳的為人，只是作為女子，前世也沒有戀愛經驗，突然被泡在蜜水裡，兩個人一路風雨攜手，總覺得像是泡沫，這幸福的感覺讓她加倍珍惜，時刻提醒自己，淳于諳也是她要用生命守護的人。

青璃在門口輕輕地招呼一聲，打開棉門帘，走進屋裡，莫六嬸正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手臂里，壓抑地哭著，聽見動靜，她抬頭見是青璃，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淚。

莫子冬不是第一次見淳于諳，所以還好一些，沒有二弟那麼激動，他問的是淳于諳，實際上轉頭看方侍衛。

「臘月初八之後回去。」

「有點吧，所以好奇問問。」

晚膳后，大伯喝的有點多，語無倫次，絮絮叨叨說著種甜瓜的事，也不管大家是否能聽明白，大伯娘強行把人拖回去，讓家裡的車夫趕馬車送回，只留下老二莫子華在說送溫暖小分隊的事。

「前面有山雞活動的腳印，別著急，或許雞窩就在附近，我們找找。」

于嬤嬤有些心疼，有什麼事情不能好說好商量，非要動拳腳，莫六叔家可就莫子山一個小子，獨苗，金貴著呢，打死不是要成了絕戶頭。

莫子冬一臉激動，聽說前幾天打了勝仗，把身強體壯的大秦蠻人一鼓作氣攆回了老巢，他就止不住熱血沸騰，一想到將士們保家衛國，內心裡泛起崇敬之意。

村裡人臉上帶著笑，那種笑意並非虛假，刻意的矯揉造作，眼裡的神采騙不得人，他們是發自內心感到滿足，一張張飽經風霜的面龐上，帶著幸福。

莫子華美滋滋的，那天族人會聚集在一起吃酒，慶祝過年，族裡也準備了材料，統一熬制臘八粥，是最熱鬧的一天，淳于諳到來，也讓村裡人看看，這將來是莫家的女婿。

青璃一出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筆直的站在門口的樹下，北風像刻刀一樣刮著人的臉，頭上銀白色的枝條，隨著風，飄落下雪花，落在淳于諳的肩膀上，他像雕塑一般屹立，從她進門就保持一個姿勢。

燭火下，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保持同一個心跳的旋律，牆壁上，被映照出一個旖旎的影子。

淳于諳眼眸閃爍著和*圖*書笑意，伸出手指了指頭，被青璃一頓暴力追打，兩個人如小娃一向在河面上打滑，瘋狂的奔跑，青璃跑的太急，慣性作用，被河面上的石頭絆倒，淳于諳趕緊上去營救。

莫六嬸在前面帶路，莫子山住在正房裡的一間，青璃這是四年多以後，第一次來，還是一屋子的木質擺件，山子哥手巧，家裡很多小玩意，牆壁上也掛著木雕。

族人也不是沒有看熱鬧的，那是以前，現在莫家族人是一個整體，一個人有事就是大家的事，族人知道也會著急上火，大家都得想著怎麼解決此事，哪有說風涼話的心思。

「六嬸，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都是親人，同氣連枝，怎麼可能相互笑話呢。」

青璃轉頭嗔了他一眼，發現淳于諳換了一套新衣裳，鬍子也剃了個乾淨，下巴上沒有冒出的胡茬，整潔了一些。

青璃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傷勢不重，吃上幾天藥丸調理一下就好，最怕山子哥又要反抗，莫六叔又愛面子，以前窮成那樣，也不低頭，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善了。

淳于諳還在外等著，青璃也不好耽擱太久，她到灶間打來熱水，透了一個熱布巾遞給莫六嬸，安慰幾句，匆匆出門。

「正房滅了燈。」

「方大哥，我很欽佩那些北地的將士們，只是自家條件有限，幫不上什麼忙。」

「那個時候，真覺得你可能這裡有點問題。」

青璃舀著紅棗小米粥，抬起頭，和對面桌的淳于諳來了一個視線交匯，兩個人默默對視片刻，她繼續低頭，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里的粥。從剛才吃飯開始到現在，淳于魔頭一句話沒說，就好比現代的大明星，那架勢足，耍大牌，而方侍衛就是圓滑的經紀人，帶著笑臉應答一切問題。

「爹，您看這事咋辦？」

莫六嬸一臉愧疚，自責道，「我家就是給族裡拖後腿的，上次李氏的事已經讓族裡蒙羞，這次又……」

「什麼？」

一桌放不下那麼多人，只好分成兩桌，大伯莫如江，大堂哥莫子冬，二堂哥莫子華和淳于諳，方侍衛坐在一桌，方侍衛是個愛說話的性子，一直對眾人講在關外打仗的凄苦。

村裡人一年四季都在村裡，得閑時去鎮上賣點土特產，換幾個銅板，就是這樣，對淳于諳有所耳聞。在北地，你可以不知道當今皇上的名諱，那沒人笑話你，若是不知道淳於家的大軍，定會被赤|裸裸的鄙視，會被以為某個山溝溝里出來與世隔絕的土包子。

「你說，這樣的人怎麼進門？」

偏廳內，火燭昏暗，莫六嬸的袖子已經被眼淚浸濕，她的臉色頹然萎靡，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吐血了，嗚嗚，下這麼狠的手，你六叔心裏也苦啊。」

「這是藥膏，擦臉的，抹上明天就能消腫。」

無論平日里如何，必須過好年，莫子華最近和送溫暖小分隊一起忙活，這才送鎮上回來不久，一回來就聽到這個重磅消息，當時他因為媳婦兒有身孕沒去京都，今兒是第一次見淳于諳。

淳于諳轉身到梳妝台上，拿著了一把梳子，幫著青璃梳著散亂的頭髮，淡淡道，「這樣梳起來幹得快。」

「這山雞真肥，看來小饞貓一隻就夠吃。」

家裡一共多了四個人，兩個車夫，方侍衛和淳于諳，地方不夠，最後決定，讓兩個車夫去青璃大伯的院子，有一進專門用做客房，屋子很多，方侍衛為了保護淳于諳，就歇在青璃家裡，分配好住處之後，劉氏打開庫房，取出新被褥，讓于嬤嬤和麥芽送過去。

北地士兵們，大半家裡就在鳳陽，有鎮上的，大多數還是周邊山村的，眼瞅著要過年，家家戶戶還愁著糧食，有些士兵家裡有妻兒，還要靠親朋幫襯，過的很辛苦。

這次說話的人是老族長，仗著自己輩分高，才咬牙說了一句，他也算見過點世面，第一次見北地的王，說不緊張是假的，特別這位面無表情，總讓他產生錯覺，以為是族裡招待不周，為了顯示禮貌，他必須說場面話，心裏期待著，淳于少將軍千萬要拒絕啊，他家小院可容納不了這尊大佛。

莫六叔和莫六嬸不容易，莫如湖這個做堂哥的都看不下去，心裏糾結，不知道怎麼勸說的好，有時候人有逆反心理，族人越反對，他就越堅持，覺得這是爺們的做法，敢作敢當。

「如果，我是說如果，文姨母不喜歡我，你的家人都不喜歡我，你還會上門提親嗎？」

炕上，莫子山蓋著厚棉被，緊閉著眼睛，嘴邊紅腫，臉上有一條血檁子，是鞭打過的痕迹，看來六叔真是下了狠手。青璃給她把脈，受傷不算太嚴重，吐了血，傷元氣，也要好好將養一段時日。

于嬤嬤嘆息一聲，誰家遇見這樣的事不著急啊，聽說那個秦家姑娘後來出現在酒館，給老爺下跪，求成全，真是個沒臉沒皮的，但凡有點臉和圖書皮的姑娘也不會做出這等下作事，裝可憐博同情，那名聲差可是坐實呢。

「我們去那邊背風的石台，在這裏吃，當心鬧肚子。」

淳于諳很想拒絕，但是為了青璃，他雖然不喜歡和人接觸，也不能太過分，做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並不是因為身份地位，是他就是這樣的脾氣，他怕青璃為難，點頭應道。

「平安，勿念」，青璃總結了一下，歸根結底，這四個字似乎是濃縮的精華，淳于諳隻言片語，還是這個意思，沒有介紹北地的情形，也沒有具體講過戰事，什麼都不說。

淳于諳收拾了一下，又滅了火，兩個人很快解決掉一隻雞，青璃見天色以晚，怕娘劉氏擔憂，這才和淳于諳帶著剩下三隻山雞作為戰利品下山。

青璃跟隨爹爹一起進入到偏廳，娘也在嘆氣，有些人就是這樣的脾氣，一旦決定，九頭牛拉不回來，萬一莫子山一衝動，提出脫離族裡，這事可就嚴重了。

于嬤嬤把事情緣由簡單說了一遍。今天莫如湖去鎮上見同窗，二人相談甚歡，晚間，莫如湖想著要過年了，家家準備點年貨不容易，要是招待他，就得進了他肚子，好心的招呼同窗去一家小飯館吃酒。

「這條河裡有魚，但是不太大，村裡人農忙，也沒時間抓。」

空氣帶著淡淡香甜的氣息，不是濃重的脂粉香，讓淳于諳很愜意，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把青璃摟在懷裡，唇在她的臉頰，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

莫六嬸就是個好人，自家一團糟，還在擔心青璃會不會因為此事為難。

女眷這邊很靜，都在認真聽，大伯娘一聽，叫人家淳于小子，怕淳于諳會不舒服，這可是村裡人的叫法，自己的輩分還不夠，還是叫少將軍好些。

青璃把藥膏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小瓶補血補氣的藥丸，又跟著莫六嬸回到偏廳。

「今日有些晚，不如少將軍明日去家裡坐坐？」

莫家村隔幾天就要下雪，山上的雪很厚，差不多有一尺深以上，大部分雪是純白色的，沒有踩踏的痕迹，只有部分雪上，有野獸活動過的腳印，二人一路上山，沒看到一隻山雞野兔，青璃心裏著急。

冷風呼呼地吹著，外面嚴寒，村裡人卻越聚越多，青璃本想看熱鬧，見淳于諳臉色黑著臉，也於心不忍，但是她能理解村裡人的心情，這是第一次，以後淳于魔頭多來幾次，就不會產生這麼大轟動。

冬日天黑的早，到了晚膳時分，天已經擦黑了，青璃坐在偏廳，外面是呼嘯的風聲，又變天了，這兩天沒準又要下雪。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正常的心態，青璃說不出別人有錯，可也不會親眼看著莫家族人被利用，特別是打小時候就和她感情很好的山子哥，什麼秦姑娘八姑娘的，別想進門！

出乎意料，方侍衛剛想回答，被淳于諳搶先，剛才青璃抬頭看他一眼，他以為是對他表現不滿意，破天荒地開口道。

青璃和淳于諳出了門，二人一前一後，踩在雪地上，淳于諳四處看著，第一次用心打量這個小村落，寧靜的似乎與世隔絕，沒有江南水鄉的秀美，也沒有京都里的繁華，沒有喧鬧，只有家家戶戶透著高麗紙傳過來的昏黃的燈火，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小娃清脆的小聲。

「不妥。」

方侍衛說是保護他，卻睡得和死豬一樣，打著震天響的呼嚕。昨夜一直奔波，下晌方侍衛也沒休息，這會疲累得很，他沒有打擾，轉頭投奔自家小丫頭。

一個小小的石頭，根本絆不倒她的，習武之人平衡性好，再不濟，一個輕身術就可以飛離原位，而淳于諳兩個人的距離有點遠，他要跑回，來扶她，自己多半會摔倒。

「莫六叔不會功夫，把人打吐血，也是夠狠了。」

「沒事，人怎麼樣？」

家裡窮，她吃的最多，爹娘二姐他們都讓著她，家裡有了雞蛋，都是可她來，小弟子喜最小，卻很懂事，三歲就知道謙讓，對著一碗油汪汪的雞蛋羹流口水，卻不從來不張口討要。

青璃進屋，讓麥芽取了藥箱，淳于諳不放心她一個人，也在身後跟著，她心裏堵著，山子哥好好的一個人，被這個秦姑娘禍害成什麼樣了，要是原來對這個姑娘有點同情，現在就是痛恨，她何必管其他人死活？

「是不是等久了？」

「上當了吧，哈哈！」

門帘被掀起，有腳步聲，青璃沒有回頭，他聞到熟悉的草藥香氣。晚上二人在冰面上，青璃怕淳于諳腿部犯病，讓他擦藥膏，正是這藥膏淡淡的香氣。

「璃丫頭，這麼晚咋來了？今兒你六叔也喝了酒，把持不住，下了狠手，沒有叨擾到少將軍休息吧。」

于嬤嬤真知灼見，當年沒有勇氣，現在死賴著不放，還說什麼不求正妻之位，能做個小妾，或者沒有名分的伺候丫鬟也行，這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