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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綠眸子微動，目光轉移到冉顏身上，蒼白乾裂的嘴唇微顫，卻說不出話來，鳳眼中眼淚倏地滑落。

冉顏滿意地點點頭，邵明也很機靈，知道是忠於她，而非忠於冉家，「你牢牢記住今日這番話，並遵守，我定然不會虧待你，若是哪一日行背叛之事，我定然有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城中實行宵禁，但府衙辦案明顯不受這個限制，隨行的府兵出示令牌，很快便通行進城。

冉顏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看來晚綠的智商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記憶似乎也影響不大，這樣就夠了。冉顏私心裏是希望晚綠忘記那殘酷的一幕，她自己也死過，知道那種恐懼足以成為一生的噩夢，自己常常面對屍體，對待生死也比常人看的冷靜一些，即便如此，每每午夜夢回還都是一身冷汗。

楊勇道：「刺史請冉娘子過去問話。」

「老奴代晚綠謝過娘子！」邢娘斂衽為禮。

的確，冉顏的侍婢與殷府裏面的人無冤無仇，即便發生衝突，也不至於被人殺害，而十八娘與冉顏向來不對盤，若是怒氣攻心，做出殺人的事情，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通。

粉衣侍婢被嚇得脖子一縮，解釋道：「余判司說是在晚綠的傷口上找到半片塗有丹寇的斷甲，恰好十八娘的指甲在殷府里斷了……而且有人作證，那日十八娘和十七娘在殷府花園發生爭執，余判司就說娘子是疑犯。」

「十八娘想殺晚綠也不是沒有可能。」邢娘道。

「也許是想教訓晚綠，下手太重了。」邢娘咕噥道。

「什麼？和圖書」饒是高氏再會偽裝，聽說自己的女兒成了嫌疑犯，還是大驚失色，厲聲道：「說清楚！怎麼回事？」

邢娘眼眶微紅，眼淚又止不住地掉了下來，連忙掏出帕子拭了拭。穩了情緒后，嘆道：「娘子真真是有情有義，日後定然會有好的歸宿，夫人也會保佑娘子。」

「娘子，晚綠怎麼樣？」退出來之後，邢娘問道。

「好。」冉顏應承著，把她送出莊子。

邢娘心裏對劉刺史很不滿，一次兩次的都是晚上叫自家娘子出去問話，這傳出去還不知成什麼了！身為一州刺史，也是滿腹禮義，怎的這樣不知禮數？

冉顏如實答道：「是。」

楊勇看了冉顏一眼，「好。」

坐在車夫旁邊的邵明聽見冉顏的聲音，連忙道：「娘子有事？」

晚綠已經醒了，半睜著眼睛，目光獃滯地由著劉氏給她喂葯，還能夠主動吞咽葯汁，只是吞咽的時候表情十分痛苦。冉顏知道，她被人扼喉，之後又被吊起來，傷了喉嚨在所難免。

冉顏在葯里加了不少安神的成分，晚綠吃過葯之後很快便睡了過去。

返回的路上，冉顏不禁在想，冉美玉到底有沒有時間、動機殺晚綠？冉顏仔細想了一下，依照晚綠身上的傷痕判斷，她是先從腦後被人襲擊，由於用來襲擊的東西不尖銳，再加上兇手使的力氣不大，所以她可能只是腦子發暈暫時失去反抗能力，兇手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棄原來的兇器不用，轉而準備用手扼死她，卻不慎把自己的指甲折斷。

天色漸暗，藉著蒙蒙的光線，ｗｗw.ｈｅtubｏｏk•com.cｏｍ冉顏第一次仔細看這個楊勇，方正的國字臉，鼻若懸膽，兩條眉毛似是懸在眉弓上的兩把劍，一臉的正氣，令人一看之下便知此人沒有什麼邪心。

「昨晚迷迷糊糊地醒了片刻，今早睜了一會兒眼，但老奴喚她，她也不應。」邢娘擔憂道。

邵明被冉顏看得有些發毛，但他知道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遂堅定道：「邵明發誓一生忠於冉十七娘，做事盡心儘力，絕不反悔！」

冉顏一愣，邢娘說的極有可能，冉美玉以為自己失手殺了人，所以驚慌失措下，做了一個不合邏輯的自殺場面。

邵明自冉顏闊綽地賞了他半貫錢，對冉顏就和顏悅色，後來的接觸之下，也覺得冉顏是個不錯的主子，再加上知道冉顏要被接回府，就更加使了勁兒地巴結，畢竟他在這裏守莊子是沒有前途的。

「冉娘子。」

冉顏淡淡一笑，她記得那些事情，只不過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不能感同身受罷了。邢娘吃了許多苦，對冉美玉實在深惡痛絕，打心底里禱告這次冉美玉別給放出來。

楊勇硬邦邦地道：「破案貴在速，這是規矩。」

邵明打了一個哆嗦，連連應是。

邢娘皺眉道：「天色已晚，不能明日再問嗎？」

「不應？」冉顏皺起眉，腦部是控制人體的中樞司令，很容易受到損傷，若是晚綠痴傻或者失憶……

高氏心中的驚疑漸漸撫平，面上也緩了下來，目光轉向冉顏，平靜地問道：「那日你們姊妹當真發生爭執了？」

「別哭，別哭，你這幾日都不能吃飯，和-圖-書若是哭得沒力氣了可怎麼辦？」冉顏說的是實話，晚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連水都喝得很少，若是這樣痛哭，很快就會休克。

「既是規矩，我去一趟吧。」冉顏怕這些府兵認為已經抓到兇手便放鬆警戒，頓了一下道：「楊隊正多留些人保護人證，兇手若是另有其人，一次殺人不成，恐怕會再下手。」

「為什麼？」冉顏問道。

想到這裏，冉顏快步朝晚綠的房間走。邢娘見她臉色不太好，便沒有再問什麼，緊隨其後跟了進去。

粉衣少女臉色煞白，看見高氏立刻掙扎著道：「夫人！余判司帶人到府中把十八娘抓走了，說十八娘是殺人疑犯！」

具體的情形，冉顏不用解釋，相信很快高氏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畢竟當時還有個殷府的侍婢作證。

邢娘也接話道：「就是，等你好了，想怎麼哭就怎麼哭，我保證不笑話你。」

冉顏道：「沒事，只是她現在喉嚨刺痛，咽不下東西，你去看看高氏送來的東西里有沒有什麼補品，燉成水餵給她。」

冉顏打探過邵明的根底，他家就在周家莊往南五里的邵村，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和一個妹妹，他雖然也與其他小廝一樣捧高踩低，但對母親和妹妹十分照顧，心地不壞。再經過這些天刻意接觸，發覺邵明各個方面都還算可以，便趁此時拉攏過來。冉顏明白自己現在的所有優勢，只要一開口，他多半會同意。

冉顏微微一笑，並未答話。邢娘是三句離不了歸宿問題，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若是接上一句半句，肯定迎來的又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無休無止的嘮叨。

「進來吧。」冉顏道。

「多謝三娘寬慰。」高氏好似真的鬆了口氣一般，向殷渺渺和冉顏道別之後，領著一幫子仆婢離開了。

冉顏腳步一頓，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聲音平平地道：「邢娘日後莫要說這種話了，怪傷人心的。」

冉顏把他划入「試用期」，這幾天短短的接觸和清白家底並不能證明什麼，依舊是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她把這個期限定為半年。

提起冉美玉，邢娘滿臉嫌惡，「十八娘小小年紀就心思惡毒，從前害您的次數還少嗎？晚綠脾氣沖，衝撞她許多回，指不定心裏怎麼記恨著呢！」

邵明欣喜若狂，他本就存的這個心思，自然忙不失迭地答應，「願意，自然願意。」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冉顏直奔主題，但旋即想到這麼問似乎有些歧義，又補充一句，「為我辦事。」

這一系列的動作，完全可能是冉顏還未到達花園之前發生的。先前冉顏判斷兇手不止一人，那麼若真是冉美玉所為，她很有可能是發現冉顏進了後花園，故意衝出來拖延時間。

邵明心中疑惑，卻還是挑開帘子進了車內，也不敢上前，只拘束地跽坐在車門附近。

「邵明。」冉顏算著到城中還要一會兒，便趁這段時辦點事。

「娘子？」邢娘不解地看著冉顏，她這是最普通的禮節而已，想不通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邢娘拿了緞衣給冉顏披上，又囑咐幾句，非讓帶上邵明，才稍微放心地送她上了府衙馬車。

「殷三娘見笑了。」高氏朝殷渺渺歉然一笑。

和*圖*書晚綠聽聞此話，蒼白的面上浮起一抹微笑。

外面的車夫是府衙里的專用車夫，對內宅這種收攏人心自然也有耳聞，冉顏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個孤女被接回府里，肯定是要想法子拉攏幾個可用之人。車夫看了從車廂里出來的邵明一眼，心想，冉十七娘看人的眼光倒也不差。

「晚綠醒了嗎？」冉顏問道，這些事情，只要晚綠醒過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你可要想好了。」冉顏肅然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既然跟著我，就必須做到兩點，一是忠心！二是盡心儘力！」

殷渺渺亦與冉顏告辭，臨走之前囑咐冉顏，「七夕那日你若是準備去平江河，便事先派人到我府中知會一聲，我們一道去。」

「晚綠。」冉顏接過葯碗，坐在榻前親自給她喂葯，「喝了葯，再過三五天就不會這麼疼了。」

殷渺渺輕言細語地安慰道：「夫人放心吧，十八娘是什麼心性我們都是知道的，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相信劉刺史和余判司都有明斷。」

冉顏剛剛準備脫了屐鞋到廊上去，便聽見有人喚她，回過頭去一看，卻是劉刺史派來的隊正——楊勇。

那麼殺人動機呢？據冉顏的記憶，冉美玉著實算不上心地善良，但她要整治晚綠泄憤有很多方法，為什麼要選擇殺人？

冉顏語氣緩了緩，道：「你們與我共患難，不僅僅是主僕的情誼，我有一口吃的，斷不會虧了你們，這是應當的。我在這個世上也只有你們可以依靠、信任，對我來說，你和晚綠就是我的母親、姐妹，你與我劃得這樣清楚，豈不是令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