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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些便隱隱聞見淡淡的花香，以及一點似有若無的異樣氣味，冉顏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花？」

「踩到藤蔓了。」冉顏踢了踢腳下的樹根，再一次掩飾。

白義帶著幾個護衛候在山腳下，見到蕭頌漫步一般的下來，立刻揮手令護衛散去，拱手道：「事情查清楚了，放出冉十七娘驗屍之事的幕後主使是她的繼母高氏。」

蕭頌把她送到影梅庵門口，看著她想說兩句話，可是想來想去，只道：「保重。」

「十七娘還是那麼不會偽裝。」蕭頌不知何時依靠在後門口，笑吟吟地看著她。

高氏散布這個謠言，目的是把冉顏的名聲弄臭了，一般稍微有些身份的家族都不會肯娶冉顏，當然桑辰這個人從來都跟一般人不一樣。這件事情如果沒有桑辰介入，也算變相地給他查「克妻」之事拖延了時間，當然算是一個大禮。

蕭頌微微挑起眉梢。跟隨他多年的白義很明白這個細微動作背後的意思，當下垂頭等待著他下暗殺的命令。

樹叢裏面傳來嗚咽的哭聲，晚綠把幻空拖出樹叢，聽她哭得傷心，語氣也緩了緩道：「我們路過這裏，聽見有人大半夜的唱歌，當然得過來看看啊，你也不能怨我。」

蕭頌餘光瞥見一片落葉從掉落在她頭頂，然後滑落肩膀，粘連在繡花的衣服上，很想伸手幫她拿去，卻將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忍住了動作，看著她嘴裏呵出淡淡的霧花，問道：「冷不冷？」

冉顏探ｈetuｂｏok•ｃoｍ.cｏm究了看了他兩息，終究沒有能從那張偽裝完美的臉上找出任何破綻來，「好。」

蕭頌不可置否的一笑，道：「我送你回去吧，順便有幾句話想說。」

冉顏回去的時候刻意避開藏書閣，她雖然覺得自己不喜歡桑辰，拒絕他並沒有錯，但不知為什麼心裏還是有些發虛，覺得自己傷害了一顆赤誠的心是那麼罪惡，有無顏相見之感。可即便如此，如果事情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憑著自己的本心拒絕。

冉顏腳步猛地一個踉蹌，蕭頌飛快地伸手扶住她，手掌在她纖細的腰上留戀了微不可察的片刻，便收了回來。

冉顏嘆了口氣，悶悶地應了一聲。蘇伏于冉顏來說，是一個難得極有默契的人，彼此之間話都很少，但說話的時候也很能聊得上，他可以是個很好的朋友，也許以後發展發展，還可以湊在一起過日子。

啜泣聲戛然而止，一個黑影倏然竄進樹叢里，晚綠知道自己闖了禍，便一心想抓住那黑影將功贖罪，一時間什麼害怕都拋諸腦後去了，也跟著扎進了樹叢。

蕭頌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自嘲一笑，心裏既欣慰又難受。所有女子見到他都是既害怕，又黏黏糊糊，令他心煩，可是這一次他又覺得，如果冉顏也這樣就好了。

幻空想了半晌，道：「不知道，小時候母親常常哼的歌。」

冉顏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他往山下走，便轉身進了院子。

兩人並肩和*圖*書走出雲從寺。

冉顏環顧四周，樹木叢生，滿地的落葉，顯然已經不是在影梅庵內了，原來從那個小側門是出庵的。看了一圈，冉顏目光落在面前三丈遠處四五棵火紅的花樹上面。

「你唱的什麼歌？」冉顏看著兩隻眼睛如核桃的幻空，緩著語氣道。

月朗朗，冉顏和歌藍、晚綠從影梅庵的前殿往後院走，就在轉過前殿不遠，忽然隱隱約約傳來歌聲，聲音極小，像是隨口哼哼，但曲調凄婉，在夜裡令人腳底板發寒。

那歌聲哼著哼著，卻變成了小小的啜泣聲。冉顏順著聲音穿過游廊邊的一個小側門，晚綠在後面一不留神，胳膊稍微碰了一下門，門板輕輕晃動，發出「吱呀」一聲。

蕭頌瞥了她一眼，卻全然沒有被她的話題岔開，「我司于職，能放過他一時，卻不能放他一世。要麼就是他被我抓捕歸案，要麼就是我拍拍屁股從刑部侍郎這個位置上滾下來，或者他暗殺掉我，沒有第四種可能，所以你若是執意跟他好，到時候可別怨我。」

以前冉顏做法醫的時候，為了趕時間，有時候早上還得一邊吃早點一邊觀察屍體，驗屍完畢再吃飯都是奢侈。

「你到底想說什麼？」冉顏有點被拆穿的窘迫，心底多多少少也有些擔憂，前段時間蕭頌還不知蘇伏的真正身份，現在卻連他名字都知道，如果想抓他就容易多了。

冉顏因為走的急，把這件事情都忘記了，她伸手接過紙張，展開之後，就和_圖_書著燈籠的光線通篇看了幾遍，覺得沒有什麼陷阱，才折起來裝到袖袋裡，道了一句，「謝謝。」

蕭頌出她的疑惑，「從藏書閣過來是最近的距離，我猜你不會走那裡。」

他看著她滿眼戒備的樣子，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夾在指間遞到她面前，「誓約書，有劉刺史的簽字。」

劉品讓和蕭頌一臉訝然地看著她，冉顏吃著吃著，發現眾人的目光，心裏覺得自己好像也表現得太過不同，於是默默地放下筷子，蹭地站了起來，好像要吐的樣子，道：「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先回影梅庵，失禮了。」

幻空點點頭。

冉顏環顧四周，心道這人是飛過來的么，居然這麼快！

幻空淚汪汪的眼睛瞪著她，哽咽著頂嘴道：「我就愛半夜唱歌，誰讓你半夜出來聽了！」

「郎君。」

說罷欠了欠身，領著晚綠和歌藍急急離開。

在這個世界上殺人放火不是不可以，要看你殺的是什麼人，放的什麼火，還有看你用什麼手段去殺，用何種手段去放火。就譬如蘇伏那樣用武力瞬殺朝廷命官的人，就是十惡不赦，而蕭頌如果想殺哪個朝廷官員，絕對不會使用武力，而使用武力殺的人，又絕對不會是重要的人。

冉顏頓了一下，放輕腳步，循著歌聲慢慢靠近。

「十七娘。」蕭頌面上的笑容斂了斂，認真地道：「你與蘇伏很熟吧？」

其實冉顏心裏並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即便勉強嫁給桑辰也無不可，可是她覺得桑辰那he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樣的人應該有一個真心待他的女子與之攜手白頭，那個女子應該無微不至，應該賢淑能幹，而絕非是像她這樣喜怒都平淡的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懂他，同樣桑辰也不見得懂得她的心思。

幻空見她似乎也不是很難以接近，便大著膽子道：「是秋海棠，我母親最喜歡這種花。」

這個聲音本來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刺耳。

其實晚綠也沒有用大力氣，只因為沒有頭髮，拍起來聲音特別清脆。

「是嗎……」冉顏再次垂頭嗅了嗅，這種異樣的氣味是……血！

「只是給你提個醒，蘇伏是朝廷通緝的首號人物，你離他越遠越好。」蕭頌劍眉微微揚起，有點自嘲似的道：「本官很少發善心，當不當真隨你。比之蘇伏，桑辰那個人雖然頑固了些，但好歹是個正正經經的士族，還是他更適合良家女子……」

刑部侍郎上面雖然還有刑部尚書，可自古官場上都是如此，一旦上頭怪罪下來，總是干實事的人要扛著，刑部尚書難辭其咎，但是最先遭殃的肯定是下面的人。

冉顏已經餓得不行了，清洗了手臉之後，坐回位置上，兀自垂頭吃著，既快又不失禮。

「嘿，你這小尼姑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說著，晚綠抬起手就要拍她光光的腦殼。

院子中傳出蕭頌爽朗的笑聲，冉顏覺得自己臉上燒得厲害，步子越發急了。

「我決定幫你驗屍，找東西過來把墳墓打開吧。」冉顏一邊說，一邊蹲下身來仔細查看秋m.hｅtｕｂoｏk.ｃoｍ.com海棠的根部周圍的泥土。

月明星稀，落葉翻飛，影影綽綽地將兩人身影掩得模糊起來，歌藍和晚綠在身後他們兩丈遠的地方跟著。

冉顏怔了一下，搖搖頭。

話音剛落，冉顏和歌藍便聽見「啪」的一聲，清脆極了。冉顏不禁彎起唇角，想來晚綠又拍人家的「慧根」了。

「你不是看他很不順眼？」冉顏心裏鬆了口氣，蕭頌到底是沒有將蘇伏真正的身份抖出來。

只聽樹叢裏面撲棱了半晌，傳出晚綠詫異又憤怒的聲音，「怎麼又是你！大黑天的不睡覺，幹什麼跑出來裝神弄鬼！」

冉顏立刻道：「這是你母親的墳墓？」

白義腦門上倏然間冒出些許冷汗，他們家郎君的大禮，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接住的。

冉顏非常理智地考慮過這件事情，總體來說，她不是一個被動的人，如果真的對誰心動，肯定會主動出手，而不是站在原地等待別人追求。

蕭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霧氣從他好看的唇齒間逸散開來，「我說，你這點偽裝可就不要在我面前班門弄斧了。騙別人的時候，首先要騙到自己，比如你假裝不認識蘇伏，那心裏就要認定不認識他，不記得他的長相，不記得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名字，絕對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

「呵！高夫人真是好手段，她無意間送我這麼個大禮，我既受了益，明日也得去還她一份大禮，這才是為人處世之道。」蕭頌慢悠悠地道，說到「處世之道」的時候，一點點似有若無的殺氣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