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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頜首行禮，見冉顏似乎也沒什麼要說的，便轉身順著石階繼續向上走。

「原來你在為此事煩惱。」蕭頌站起身來，沉吟道：「跟我定親……看來桑隨遠很不得你心啊！還是說，你心裏其實有了別人。」

冉顏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忽然開口道：「蕭郎君。」

這個時候，冉顏覺得自己很無能。不過事在人為，就算到了事情的最後，也絕不會放棄，這是冉顏一貫的處事原則。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冉平裕令人將帶來的禮物都送進庵中之後，便領著人離開了。

冉顏回過頭，看見蕭頌一襲紫色廣袖常服，墨發披散，負手立於石徑上微微蹙眉看著她，俊美的面上彷彿與平時見到的偽裝有細微的差別。

「蕭侍郎……」冉平裕砸吧幾下嘴，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蕭侍郎在長安的綽號是什麼嗎？」

蕭頌頓下腳步，回頭等待她繼續說話。冉顏頓了一下，道：「多謝蕭郎君仗義相助。」

「我在長安定居多年，一直也未曾接你去玩，這次我與兄長私下聊天時，提了一句，他似乎不曾反對。」冉平裕眉眼和善，笑起來下巴上的肉堆出兩層，像個彌勒佛一般，「只是恐怕得等你的婚事定下，阿顏同我說說，蕭郎君和隨遠先生，你更中意哪一個？」

「因公受傷。」冉顏草草解釋了一句，繼續道：「不知蕭侍郎是否記得，說過案子破了以後答應我兩件事情，現在雖然案子還未破，但我也很盡心儘力，現在想提前與蕭郎君商量一下要求，不過分吧？」

和-圖-書深紫色的暗花緞子，脖頸處有一大圈黑色的貉子毛，將冉顏一張冷艷的面容映襯得愈發高貴清冷。

長安鬼見愁？冉顏差點沒繃住笑出聲音來，「我見他處事圓滑，怎麼會這麼惹人厭？」

「蕭郎君。」冉顏看見他，只平淡地喚了一聲，也沒有要起身招呼的意思。

「嗯，說罷。」蕭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冉顏坐在涼亭里，看著一群人的背影越來越遠，卻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蕭頌看她這副模樣，不禁笑道：「在下近來似乎也沒得罪十七娘，怎麼見到在下就生氣？」

蕭頌停住腳步，「十七娘有事請講。」

蕭頌見她微微發紅的瓊鼻，迅速移開眼神，道：「沒什麼，是在下唐突了，夜漏更深，天寒露重，十七娘也早些回去吧。」

這件事冉顏也聽冉雲生說過，她實在想不通，桑辰那個四次元的非人類，怎麼會行情如此之高，「為何？」

冉顏微微一愣，因著方才與冉平裕說起婚事，乍一見到蕭頌，心裏是有些不大爽快，可這點不爽快若非他提醒，自己還真的沒有察覺到。

黑夜竹林間，一盞泛著橘黃光線的燈籠照亮這一小塊地方，冉顏靠在欄杆邊，久久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冉平裕看著冉顏的神色，也猜到她對這兩門婚事都不太滿意，苦口婆心道：「隨遠先生這樣的條件可是百年難遇了，阿顏莫要讓自己後悔。」

「我也不知道，三叔覺得誰好一些？」冉顏問道。

冉顏點了點頭，想到他之前說過，親事是蕭氏httｐs://ｍ.hｅtuｂook•cｏｍ•cｏｍ老太太提的，他也許也不喜歡她。順手幫她解決點困難罷了，只是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幫忙吧，「你為何要這樣幫我？」

他說著，緩步走下階梯轉入亭中，一雙明亮的眼眸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三叔，且容我想想可好。」冉顏心頭堵悶的厲害，冉平裕能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了，蕭、崔兩家也不是他能掌控。如果萬不得已非得嫁，冉顏會選擇蕭頌，她對他說不上什麼特別的情分，但蕭頌這樣經歷世事的人心智比較成熟，心理年齡接近，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又都沒什麼感情可言，談談條件也沒什麼大不了。

蕭頌垂眸看著她平靜的神色，心裏覺得有趣，劍眉微挑道：「工傷？」

「你若想好了，三叔自然會替你全力周旋。」冉平裕今日過來主要也就為了此事。他當年受鄭夫人照拂，托著滎陽鄭氏的關係起家，才能得到今日蘇州首富的地位，現在鄭夫人去了，冉顏又是他的親侄女，自然要多關心一些。

晚綠和歌藍往後退了幾丈。亭子里只剩下兩個人，冉顏想了一下，覺得直奔主題有點太傷體面，於是打算循序漸進，「我為了案子受傷，算不算工傷？」

冉顏愕然地看著他，聽他話中的意思，是不需要跟他定親，也不需要跟桑辰定親，「你已經解決了？」

「多謝蕭郎君提點。」冉顏欠身。

晚綠氣喘吁吁地返回來，把燈籠遞給歌藍，抖開披風披在冉顏身上。

「嗯。」冉顏聲音平平地應了一聲，淡淡道：「三叔同m.hetubook.com.com我說這些想來也沒有多大用處，最終決定我嫁給誰的，還不是阿耶？」

「仗義嗎……」蕭頌喃喃重複了一遍，旋即道：「事情可以一而再，卻不可再而三，十七娘應當明白的吧。」

冉顏不耐煩談這些事情，但事情已經迫到眉頭，由不得她不想，可這兩個人非要選一個的話……

更重要的是，冉顏根本不想傷害桑辰那麼個心思單純的孩子。

冉平裕想了一下，揮手令周圍的侍婢小廝離得遠一些，才道：「三叔覺著隨遠先生是極好，阿顏不知，長安那些貴女可都眼巴巴地等著隨遠先生回去呢。」

冉平裕一拍大腿，「那就怪不得你會猶豫了，蕭侍郎可是坊間人稱『長安鬼見愁』啊。刑部雖然最大的是刑部尚書，但管事的其實是底下兩位侍郎，蕭侍郎行事雷厲風行，且絕不留情面，但凡他出現的地方，大多都是抄家、滿門抄斬，要麼就是死人，再加上他『克妻』的名頭，長安百姓說他身帶煞氣，人見人躲。」

天色越發暗了，影梅庵大門處守夜的衙役點了燈籠，微弱的光透過竹林影影綽綽地照進亭內。冉顏看著從自己口中冒出的霧花出神，周身的冷意令她心裏稍微平靜了一些。

冉顏搖頭。

冉顏真想狠狠地嘆一口氣，她可以選擇不嫁嗎？沒有情分的話嫁過去也是互相折磨，雖說成親還可以和離，且不說和離能不能成，和離之後可就是二手貨了，市值明顯又降低一半。

冉平裕一八卦起來，直如坊間閑婦，攏著袖子湊近冉顏道，半點氣質也無，「阿顏wｗｗ.ｈｅｔuｂook•coｍ•ｃom可能不知，崔氏六房兒郎不多，嫡出的更只有隨遠先生一人，隨遠先生才學廣博，人品高潔，雖五次三番地惹陛下不快，但陛下一向惜才，朝廷亦未收回久久懸空的爵位。更重要的是，隨遠先生上無高堂，亦無妾室……」

蕭頌微微彎起唇角，「忙，但也可以不忙。」

怎麼看來，嫁蕭頌都不如嫁桑辰。

「唔，嚴格來說還有一半沒解決，明日我抽空去冉府拜訪一下，無需擔心。」蕭頌話雖這麼說，神色中卻看不出任何關懷的情緒。

冉顏道：「我想請蕭郎君與我先定親，待事情緩一緩之後再退親。」冉顏見他明顯有些錯愕的表情，連忙解釋道：「我知曉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我這麼做……對你來說是有些不公平……」

冉顏忽然想到蕭頌曾經說過，她幫劉刺史破了這個案子，便會答應她兩個條件，就算救蘇伏算掉一次，可還有一次啊！

「也非是厭，而是怕。他為人倒是好的，也極會處事，只是一旦涉及刑獄便無情得很。」冉平裕也不無惋惜地道：「他家到也是好的，宋國公另立門戶，不是與蘭陵蕭氏族人同住一處，蕭侍郎總共兄弟三人，現在本家在岐州，長安的宅子只有蕭侍郎一人居住……就是聽說快沒人煙氣兒了，偌大的院子里，主僕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個人。」

晚綠想到冉顏身上還有傷，實在忍不住，方欲開口提醒，便聽聞一個磁性的聲音從小徑上傳來，「夜深露重，十七娘怎的還在這裏？」

晚綠看了一眼冉顏微微蹙起的眉頭，便聽歌藍的話，跑回去拿披風。wｗｗ.hｅtｕbooｋ•com.ｃom

而桑辰明顯喜歡她的，冉顏可不想在一張白紙上劃出力透紙背的一筆，毀了一個大好青年對美好愛情的憧憬。

蕭頌這麼問，卻並未打算得到冉顏的回答，笑笑道：「安心吧，此事會是你想要的結果。」

想到蕭頌的幫助，冉顏起身沖他行禮道：「是兒無狀，請蕭郎君見諒。」

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冉平裕也不曾逼得太緊，只笑道：「出嫁是喜事，阿顏可別一籌莫展的樣子，看得三叔都揪心。婚事約莫也就是這幾日得定了，冉氏族老們都著急得很，待定下之後，你就與三叔一併去長安玩，回來再準備婚事，或許直接從長安出嫁亦可。」

再想想吧……

冉平裕勾畫的未來當真很美好，如果嫁的是自己喜歡的人，那的確是一件美事。

蕭頌再次頜首，轉身往上走，影梅庵門口幾個衙役看見蕭頌過來，立刻拱手行禮，他低低說了句什麼，便有個衙役飛快地跑了下去。

「你若是不忙的話，是否可以聊聊。」冉顏道。

「蕭郎君。」冉顏再次叫住他。

笑聲中含概的情緒有些複雜，冉顏一時無法分辨。

晚綠想提醒冉顏，卻被歌藍拽了一下，在她手心寫：娘子心煩，去拿披風。

冉顏若知道有人要害她，逼迫她，大不了就是殺人滅口，可現在逼她的是冉氏全族，她總不至於為了這個事情，就滅了冉氏所有人，或者弄死桑辰和蕭頌吧？

「呵呵。」蕭頌看著她以鎮定從容的姿態卻胡亂解釋，不禁笑出聲來。

冉平裕口不停歇地說了一通桑辰的好處，卻隻字未提蕭頌，冉顏有些奇怪，「那蕭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