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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香

作者: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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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宿安府外顧大家 第162章 歸來

第三卷 宿安府外顧大家

第162章 歸來

靈元已經好些日子沒消息了,靈寶點點頭,看著兩輛車駛出家門。
靈元看過去,那侍衛對他使了個眼神,看了眼楊太生,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是個好人?靈元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還是個好人嗎?他不由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夫人,小姐,到了。」僕婦們說道,一面掀起車簾,伸出手。
「朱春明通敵叛國,陷害忠良,罪無可恕,朱家所有人等,捉拿入獄……」
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
「不行就算了,你們當差的也是身不由己。」楊太生一笑,垂下頭。
顧十八娘被他一聲喚喚回神,忙伸手拭去眼淚,抬頭對他笑了。
母女二人先後下車,在通報過後,邁進顧慎安家的大門,才轉過影壁,就見一個年輕男子緩步正邁進正堂客廳,身形瘦高,披著一件栗色鶴氅,聽見動靜,他轉頭看過來。
「小兄弟,可否借老夫喝一口?」他謙和地問道。
靈元應聲是,垂頭退了出去,門隨即被掩上,隔斷了內里父子倆的談話。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破廟被撞開個大洞,三四個人滾了進來,眾人立刻迎擊上去。
她不由伸手碰了碰靈元的臉,觸手溫熱。
馬車停在門前,聽到動靜裏面的人忙打開了門,也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她不在乎門楣高低,富貴落魄,靈元緊緊攥著韁繩一動不動。
「仇恨?」楊太生呵呵一笑,抬頭看了眼這個年輕人。
「哥……」穿著銀鼠皮小襖的靈寶最先出來了,撲進靈元的懷裡。
靈元長槍一揮,直刺過來,黑衣人抬頭看過來,已然避無可避,眼中有對死亡的驚恐但卻更多的是視死如歸的堅毅。
那一世她自然沒有機會親見新皇如何登基,朱春明又是如何被抄家處斬,但各種版本細節在坊間廣為流傳。
身旁人突然靜默不言,靈元轉頭探看,見有晶瑩的淚水滴落在顧十八娘的手背上,他不由大驚失色。
顧十八娘看著相依偎的兄妹,笑得有些苦澀。
他不該來為小姐駕車,貪戀這一暗夜裡短短的一段路。
「不,這個酒沒了。」他不由將手往身後一掩。
「少喝點,天色不好,路途難行。」他沉聲說道。
「廢物!連個人也看不住!」他狠狠地瞪了靈元一眼,轉過身對朱春明說道:「爹,現在怎麼辦?楊太生那老混賬被都察院的人接走了,我敢說,一開始就是這群人搞的鬼!肯定是他們派人劫了去,然後再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捉了劫匪,救了楊太www•hetubook.com.com生,我呸,誰不知道都察院那姓方的是楊太生的拜把子兄弟!」
靈元從思緒中回過神,接過酒。
「不能不去嗎?」顧十八娘忽地問道。
靈元疾步走開。
「這次讓你去押解楊太生進京,你知道怎麼做吧?」他慢慢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靈元身形不由一僵,帶著微微涼意的手指已經離開了。
因為顧洛兒的事,母女連心,顧慎安一個男人家自然不屑理會這些婦人之見的事,但作為母親顧夫人可是很在意的,這期間逢節她們都來拜訪過,她並沒有給過她們母女好臉色。
「我從來都不在乎,在乎的是你。」顧十八娘接著說道,一面拿下他的披風,遞給他。
縱然一如既往地有皇帝相護信任,但朱春明還是氣得要死,操著方言將楊太生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他之所以這樣氣憤,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楊太生科舉那一年,他還是主考官,且對這個楊太生多加照顧,沒想到換來了白眼狼。
國家大義,忠奸之節,對於靈元來說實在是太過高遠,他身為賤奴,是這個人給了他體面的生活,顧十八娘輕輕嘆了口氣。
靈元只覺得一道陰風掃過後背,他猛地跪下了。
曹氏撫了撫女兒的頭,帶著幾分愧疚點了點頭。
「大人,暖暖身子。」他帶著殷勤的笑說道。
就像顧海一樣……靈元依言輕輕側身讓開了,光亮重新投過來。
「啊,那真是太謝謝小兄弟了……」楊太生感激地笑道。
不管怎麼說,在顧海出事後,顧慎安是真心實意地幫忙,她顧十八娘記仇但也記恩,且恩怨分明。
楊太生呵呵笑了,笑聲一沉,「不為私仇,只為公憤。」
「給你哥哥的年貨都送走了沒?」曹氏走出來說道,身後的僕婦幫她披上蓮青斗紋斗篷,又將雪帽給她戴上。
「這是做什麼!」朱春明咳了一聲,從貴妃榻上坐起來,面帶不悅地看向朱烍,「有你這樣當大哥的?」
沈安林大功歸來,雙喜臨門,家裡的人歡天喜地地準備送她入京,身旁的小丫鬟還高高興興地說到了京城陪她一起去看,結果等來不是來接的馬車,而是一紙休書……
顧海的俸祿全貼上也不夠,要是等上頭撥銀子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跑斷多少腿,顧十八娘為了避免哥哥心憂,特送去銀子暫時救急。
聽說還有人鑄了朱春明的像,就安置在葉真將軍墓前,供人唾棄。
「給我一壺酒……」https://www•hetubook.com•com靈元才張口說道,就聽外邊一聲厲喝。
這個文官縱然成了階下囚,但依舊保持著儒雅之氣,對他們這些押解衙役謙和有禮,且不管怎麼樣被羞辱取笑,始終一派淡然,就這樣的一個人,靈元實在想象不出會寫出那樣讓朱春明暴跳三尺的文章。
靈元已經不是當初的靈元了,從這關切的話里他聽出一絲威脅的意味。
「不累不累……」顧十八娘笑道,坐正身子,拂過身上的斗篷,這是一件上好狐皮披風,這種披風也不是任何一個權貴都能有的。
「那銀子……」顧十八娘低聲說道。
「是……」靈元低聲說道,眉頭緊緊皺起,「小姐……太累了……」
顧十八娘啞然失笑,說了聲我知道了。
「不好,有人劫要犯!」眾人紛紛拔刀而起。
靈元自然帶著幾人圍住楊太生,警惕戒備,門外喊殺聲一片,刀劍相撞鏘鏘。
燭火被點亮,腿翹在桌子上的朱烍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瞧你這冷鍋冷灶的,屋裡這些女人都是死人嗎?」
「那你還……」靈元低聲說道。
半年多未見,少年臉上清秀之氣褪去幾分,多了幾分從容,他的嘴角一彎,俊美的臉上浮現慣有的微笑。
「值不值得,人這一輩子,總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值不值得,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了。」楊太生笑道,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看著靈元手裡的酒壺,「小兄弟,我看你是個好人,讓老兒喝一口酒……」
他甩手一鞭,馬車猛地加快了速度。
朱春明只是淡淡地嗯了聲。
靈元只覺得渾身發抖,看著楊太生小腿上露出的森森白骨,這些人……這些人……難道不是人嗎?
突然冒出的一句,靈元心裏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握著馬鞭的手不由緊了緊。
顧十八娘應了聲,囑咐靈寶去葯堂看看。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跟其他的差役不同,話不多,且心腸很好,尤其那一雙眼,保留著未經世事的清澈。
「我說,那個什麼小娘子莫非還沒弄到手?要不要大哥幫幫你?」朱烍擠擠眼笑道。
靈元看著她,撫了撫妹妹的頭,終是沒有再說話,轉身快步而去,直到站到自己的屋子前,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靈寶的喊聲。
侍女們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對錯,但我知道善惡一定有報。」那姑娘說道,面上雖然布滿憂傷,眼神卻是堅定。
「什麼人!給我站住……啊……」
衙役hetubook.com.com笑著應了,一面指著外邊飄飄揚揚的大雪,「這該死的天,臘月十三能趕得回去不?別耽誤大少爺的生辰宴。」
夜色濃濃,街市上的喧鬧已經遠去,馬車正走在民居兩側,她的懷裡抱著熱氣騰騰的包子,身旁是一臉擔憂的靈元。
「廢物!」朱烍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再給你拿一壺……」似乎被他眼裡的失望刺到,靈元不由轉過視線,低聲說道。
顧十八娘猛地睜開眼,只覺得頭上一層冷汗。
牆角傳來窸窸窣窣以及吸氣的聲音,靈元轉頭去看,一個人影佝僂著,藉著這邊的篝火亮光,正專註地在腿上忙乎什麼。
靈元嗯了聲,衙役看他無心說話,知趣地告退,到另一邊喝酒吃肉去了。
四周是萬千百姓的鼓掌歡呼,炮竹齊鳴,無數的菜頭石塊砸向被押送的囚犯。
靈元只覺得手微微發抖,呔的一聲,槍尖擦著那黑衣人面頰而過,刺入他身後木柱上。
「十八娘!」
馬車在這時停了。
「大人……」一個侍衛看了眼靈元,小聲喚道。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驚喜,拖過楊太生沖了出去。
「爹……」朱烍皺眉問道,轉眼想起什麼,沖跪在地上的靈元吼了聲,「還不給我滾!」
「好了,快上車吧。」曹氏回頭喚道。
「你也知道吧,我見了朱春明還得喊一聲老師……」他和藹笑道:「且對我有提拔之恩……」
靈元不由後退兩步,他想起那時在大牢里,看著受刑后的顧海,看著那些被打得死去活來的貢士,他們血肉模糊痛苦哀嚎,但卻沒有一個肯鬆口承認罪狀,一邊哭一邊罵朱黨的老賊……
「沒事,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她笑道。
「離開吧,」她沉默一刻,忽地說道:「我從不在乎……」
「又去會你的小情人了?」屋內一個突兀的笑聲響起。
再有幾日就要到京城了……靈元輕輕咬了咬嘴唇,他伸出手,從腰裡捏出一個紙包,遲疑片刻,將其中粉末倒入酒壺裡,然後慢慢地站起身走過去。
臘月十五,已經到了備年貨的時候,顧家小院里也熱鬧了很多。
那一世她孤零零地生,孤零零地死,這一世,靈元也要孤零零地生,孤零零地死嗎?
不知道小姐她們在做什麼?他不由看向廟外,旋即眼神一暗,靈寶曾不止一次哭著求他回來,但小姐卻沒說話,只是用悲哀的眼神看著他,小姐也知道,如今想回頭已經難了吧?
哪個是夢?
靈寶點點頭,眼圈發紅,抱著哥哥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臂捨不得鬆開。
「死了還是便宜他!」朱烍說道,酒足色飽的臉上一派狠厲。
「十八娘,你又添了兩樣錦緞?」曹氏看著禮單問道。
「謝謝你啦。」楊太生說道,接著動作。
「……所有人等,斬立決……」
朱烍在屋子裡踱了兩步,開始步入正題。
靈元抬手刺傷一撲過來的黑衣人,一回頭,見另一個黑衣人已經抓住楊太生,往外拖。
一聲聲尖利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一隊隊衣甲鮮亮的禁軍刀劍森森。
趁機幹掉他……靈元不由攥緊手裡的長槍。
每一夜與顧十八娘短路相伴,顧十八娘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
寒光閃過,鮮血四濺。
顧十八娘點點頭,透過飄飄的車簾,看著車走過鬧市,轉向大周朝官員聚集的街巷,這裏積雪掃凈,路面整潔,來往車輛豪華雅緻,就連僕從都氣勢不凡。
「顧漁?」顧十八娘也抬眼看去,二人視線相對,她不由一怔。
「十八娘,」她遲疑一刻,「過了年,挑個人家吧?」
朱烍哈哈笑了,站起來拍了他一下,「起來,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什麼?」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靈元輕輕吐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行了,都給我滾下去,瞧你們一個個的寒磣樣……」朱烍呸了聲,說道。
因為陡然站過來的人擋住了篝火的亮光,那忙乎的楊太生有些不悅地抬起頭。
楊太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沒有再說話。
「我方才睡著了?」顧十八娘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臉,似是問又似是自言自語,看自己身上披上了靈元的大斗篷。
「小姐放心,找的是京城最好的鏢局……」靈寶低聲答道。
楊太生拚死不肯走,那黑衣人大急抬手將楊太生打暈,就這一動作讓他踉蹌在地,門戶大開。
「是。」靈元垂頭應聲。
篝火啪啪地響,一個衙役走過來,將一壺酒遞給他。
「送走了。」顧十八娘在後說道,自己繫上斗篷。
馬車拐個彎,掛著顧家二字燈籠的宅子隱隱在望。
「小姐?」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陡然響起。
楊太生用瓦礫割下腿上的腐肉,完成任務般地舒了口氣,「好了。」
伴著這聲慘叫,箭簇破空聲漫天傳來。
她的心忽忽地又沉了下去。
「看看你哥哥今日過來不……」她輕聲說道,眉間閃過一絲擔憂。
他抬起頭,看了眼靈元,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酒壺上。
「麻煩你讓讓!」他聲音沙啞地說道。
「小姐……」那囚犯隊伍里,靈元抬起頭來。https://m.hetubook•com•com
「你在做什麼?」靈元好奇地看過去,頓時大驚變色,「你……你……」
顧十八娘與靈寶對視一眼,都明白她的心思,原本要回來過年的顧海卻因為突然降了大雪,導致剛剛養了些元氣的南漳縣又添災事,他這個父母官自然走不得,因此只能不孝了。
「哎呀,二少爺……」一個侍女輕咬紅唇,心疼又擔憂地拿著手帕要給他擦拭嘴角的血,被靈元推開了。
「你也好好的,吃得好好的……」靈元看著妹妹,低聲說道,「好好照顧夫人和小姐……」
曹氏嘆了口氣,面色閃過一絲憂傷,但終是沒有說出話。
靈元只覺得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依言站了起來。
「我看叔伯的面子。」顧十八娘笑道。
靈元就著酒壺喝了兩口,辣辣的酒入口,心口暖意升起來。
見他走過來,大口吃肉喝酒的衙役們忙站起來,紛紛笑著恭維。
楊太生,彭州戶部主事,在接二連三反朱派死的死罰的罰之後,面對氣焰囂天無可阻擋的朱黨,這位小小的地方官員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命上了死劾摺子,曆數朱春明十大罪狀,當然,結果如其他先驅官員一般被皇帝下了詔獄。
她孤立無處,千辛萬苦來到京城,來不及看一眼偌大京城的繁華就依然命喪……
站在他面前的靈元踉蹌後退,嘴角血跡滴下,他撩衣跪下。
他的后一句話聲音陡然提高,抖抖索索在牆邊站了一溜的侍女們頓時呼啦啦都跪下了,口裡喊著少爺饒命。
靈元一驚,忙邁步進去,恭敬地喚了聲大哥。
「大哥……」靈元垂頭低聲說道。
「是啊,我親自看人送去的,夫人你就放心吧……」靈寶笑道。
公憤?只為了公憤,就搭上自己的性命,這值得嗎?朱家真的人神共憤到這種地步?還是只是簡單的朝黨之爭?
朱烍氣得齜牙咧嘴,忍著收住要踢過去的腳,在地上重重地跺了下。
「顧娘子是靈元的救命恩人……」他忙忙說道。
「哥哥,你回來好不好?」她抬頭哀求。
這就是代價,且因為他的一時執念,還威脅到靈寶和小姐……這也是小姐不肯讓他接走靈寶的原因吧,他原以為那只是因為小姐對朱家的仇恨……
顧十八娘笑了笑,沒有說話。
「早去早回,」朱烍拍拍他的肩頭,臉上又滿是笑,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放心,你那個小娘子的事,等父親哪日心情好了,我幫你說說好話,一個女人嘛,算什麼大事……」
「你叔伯母的性子不太好,你多擔待點……」曹氏遲疑一刻,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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