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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作者:美味羅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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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青衫少年 第236章 說實話

第三卷 青衫少年

第236章 說實話

海瑞看了一眼阿廉,心道:人家必然是有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本錢,你這般嚇他又有何用?何況自己微服私訪,沒有排衙官袍,誰認你?
「我是希望海青天常在江南的,不過您若是不能明白『環環相扣,徐徐圖之』八個字,恐怕呆不長。」徐元佐道。
「少個什麼地基?」海瑞問道。
徐元佐微微搖了搖頭:「並未有幸見過。」
海瑞靜靜道:「自有三尺法在上。」
田皮的白契和田骨的紅契,哪個效率更高些?如果是後世,那當然沒說的:有官府背書蓋章的紅契效力必然最高。然而現在人還講究一個公平,憑啥認為白契就不如紅契呢?我家照白契種了三代人的地,憑啥你一紙紅契就能收回去?
那種崇拜的口吻,好像恨不得五體投地一般。
阿廉驚呼道:「你認識我家老爺?」
在唐行這些天,海瑞可沒有少聽說「佐哥兒」這個稱呼。
過了良久。徐元佐方才吐出一句略微叫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不那麼心塞的話來。
「恐怕是本院實令官宦人家不悅。」海瑞回歸了本色,凜然之中帶著傲氣。
「有人說法有震懾之威。」徐元佐輕笑一聲:「我倒覺得,關鍵還在於執法之嚴,司法之公,方有震懾之威。廉憲手下無人,如何執法司法?」
「你見過本院?」海瑞端回了官架。
既然是國法所不支持的,所以絕大部分用的就是白契——未經衙門確認過的契書。
「廉憲單槍匹馬,如何清丈田畝?下面的屬官會盡心儘力么?屬官下面的胥吏是否會貪贓枉法?」徐元佐連珠問道。
「地方上,總有清廉公正之官。」海瑞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
「哦?願聞其詳。」
海瑞內心頗為凌亂。
徐元佐恍若沒有聽到。
「清丈田畝。」徐元佐道:「不釐清到底有多少農田,這些農田田皮歸誰。田骨歸誰,如何行提編法?」
和-圖-書海瑞臉色稍稍鬆緩了些。聲音卻冷了下來:「徐君似乎並不樂見本院。」
海瑞還從未遇見過如此放肆的生員,恨不得跳下馬車……不過他又知道這個徐元佐並沒有胡說八道,更可以說是句句刺在心頭。
「廉憲早就預設天下沒有清官正官了,唯君獨清獨廉,故而是位孤獨忠臣。」徐元佐道:「否則您為何要微服私訪呢?不正是因為不信任,從而存了對立之心么?」
「非常之人,不可以俗禮待之。」
海瑞已經回過神來:「閣下是有家客棧的東家?徐元佐徐敬璉。」
「那你如何認出我的?」海瑞已經徹底被好奇心壓制了。
徐元佐聽到有人叫他,這才清咳一聲:「棋妙,低調,低調些。」
阿廉為自家主人撐勢,道:「既然知道我家老爺是巡撫應天蘇松十府,正三品的朝廷大員,你還敢無禮!」
海瑞一噎。
海瑞看著徐元佐,並不搭話。
他一直都不能理解那些冒著砍頭、充和-圖-書軍等重刑去犯罪的人。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抓出一個殺一個。這非但沒有震懾宵小,反倒讓正人君子有些氣餒——怎麼總是抓不完。
徐元佐知道傲氣只是小獅子的咆哮,與其說是扎人不如說是賣萌。他道:「以我之見,廉憲此來無非是為了兩樁事。」
海瑞微微有些變色:「既然知道本院此行的目的,為何還說無益百姓?」
海瑞輕輕撫須,陷入沉思之中。
「因為提編法就如空中樓閣,少個地基。」徐元佐取出摺扇。輕輕扇著。
棋妙一臉得意,愉悅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看,早就跟你們說了,我家佐哥兒學究天人,什麼都知道。
於是就有了各種訴訟各種爭議,最終就看裁判官員的人文素養了。
「其一。提編法。攤人丁稅賦入田畝之中,棄實物,折收白銀;其二,清理宿案,整治貪官污吏,還江南一片清朗之地。」徐元佐道。
「呵呵呵。」徐元佐笑了:「三尺法的確令人畏hetubook.com•com懼,不過怕是廉憲誤會了它之所以令人畏懼的原因。」
「為何這般說?」海瑞皺了皺眉。
田皮是土地使用權,田骨是土地所有權,皮骨分離是最常見的情形。形象而言,在土地上然蓋房子、賣房子、租房子、住房子是屬於田皮;而土地所有權則是田骨。大明律並不支持這種複雜的法律關係。但是民間有這種需要,所以就自然產生了。
徐元佐這才拱了拱手:「學生徐元佐,見過廉憲。」
徐元佐當即接道:「我是信的,不過您並不相信。」
不過細細品味一下:這句話到底是說海巡撫乃非常之人,無須客套俗禮呢?還是說自己是非常之人,不能以俗禮要求之?
海瑞整張臉都像是被定住了。
「譬如太祖定下的剝皮充草,不可謂不嚴,為何仍舊有人為了黃白之物甘冒風險?」徐元佐設問自答道:「因為十個貪官里有九個半不會被抓,所以哪怕刑罰再嚴酷,他們也會心存僥倖;若是百人犯罪和-圖-書,最多只有一人能夠漏網,我相信哪怕只是笞杖之刑,也足以震懾了。」
徐元佐扯了扯鬢角,道:「並沒有什麼樂見不樂見的,只是覺得廉憲來與不來,做與不做,對江南百姓並沒有什麼益處。」
徐元佐覺得車裡氣氛有些異樣,自己又不是那些狂妄的隱士,只好直了直身:「廉憲既然微服,便是不願人認出來。學生自然以尋常路人視之。」
「佐」明明是個很普通的字,用在名字里更是常見。然而在客棧少年們的口中,「佐哥兒」說的就必然是對的;「佐哥兒」要求的事,就半點折扣不能打;但凡有些令人驚嘆的舉措,必然是「佐哥兒」安排的。
「這大概只能歸結於我的天縱之才了。」徐元佐毫無壓力道。
海瑞從京師來,自然知道提編法的爭議之大。非但閣輔之中有不同意見。部堂之間也有分歧,地方疆吏更是各有說法。今朝這位總督說提編法大好,明日那位巡撫說提編法害民,都是就事論事,爭執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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