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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作者:美味羅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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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3章 冰雪之國

第四卷 映日荷花

第333章 冰雪之國

翁弘農心中不服,嘴上卻沒有說,只是順著大人的意思:「是,孩兒明白。」
徐元佐蹲下身,拍了拍土地,遺憾道:「怎麼不是黑土?」
這種異想天開的計劃,當時就迎來了石鐵的質疑:「不說冬天遼河結冰,人馬可以直接踏河而過。且說防備盜匪,這裏哪有什麼盜匪可以防備?」
「他如今要千金市骨,定然不會吃相難看。若是日後他羽翼豐|滿,或許真會將你們吞個骨頭渣滓都不剩。」翁籩咬牙切齒道。一者恨徐敬璉心黑,一者也恨自家子侄無能。
如果到了冬天就沒有人防禦優勢,那麼還不如選擇南岸建立營寨。因為南岸土地開墾程度較高,梁房口人口主要就聚居在南岸。到時候需要勞力也好,腳夫也好,都是南岸方便。
李騰滿臉土色下了船,一下船就聽到徐元佐大發奇談怪論,板著臉道:「這你都能聞得出來?那你聞到那坨馬糞的味道了么?」
非但他們不知道,就連松江府的徐家人也未必知道。
翁籩長子翁弘農快步走來,見到父親滿臉哭容,連忙上前跪在輪椅前。顫聲問道:「父親大人這是怎麼了?」
翁弘濟就很喜歡這個故事。
石鐵又道:「這裡是漢人的地方,還算好的。到了邊牆之外,許多人家只是挖一個土坑,堆上草,一樣能過冬。」
「賣給他?」翁弘農腦袋一懵。
羅振權等人和石鐵追了上來,聽到徐元佐這麼問,石鐵便道:「這裏自然沒什麼黑土,越往北走,黑土才多些。佐哥兒要是想看大片大片的黑土,得走到邊牆之外才有。」
他卻不知道翁籩的苦心。翁少山自從中風之後。自覺油盡燈枯,總是找機會給子侄輩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實在是因為境界相差太遠,以至於小輩們聽了之後,非但不以為然,更有甚者還以為他年紀大了,思路已經不如當年那般清爽,開始老糊塗和圖書了。
翁弘農道:「父親放心,孩兒常日里總叫下面小輩用心讀書,將來未必還要受徐家的氣。」
翁弘濟也是滿臉怒容道:「你們在花廳聒噪,惹得老爺不悅!徐元佐干你們何事?要在背後嚼什麼舌頭!」
翁弘濟連忙示意僕人去找堂兄,生怕又出什麼意外。他一邊俯身下去,一邊柔聲勸道:「伯父,他們也未必是真的相信徐元佐學狗叫,只是湊趣罷了。」
……
此次遼東之行所攜帶的貨物並不多,主要是送給遼東都司上下官員的禮物。這些官員說是武官,實則亦文亦武,非但手中有兵權,還有地方民政權力,要想在遼東經商,必須要先餵飽他們。
翁籩長嘆一聲:「也罷也罷,你們將家中資產多多買了農田,日後商場逐利再少參与。做個耕讀傳家的本分人家吧。若是子孫中有一二能進學中個舉人,我翁家也不至於太過落魄。」
翁籩道:「雖然如此,你們還是要多方打聽徐敬璉的動向,看家中還有什麼商路可以賣與他的。」
此刻那邊已經安靜下來,惹出事端的幾位子弟正滿心惴惴地過來請安。
雖然銀子投入土地十分穩妥,但是經商才是發家致富的康庄大道,若是連商路都要賣給徐元佐,那日後怎麼發財?
徐元佐安算了算,如果石鐵小時候身材正常,那雪的厚度差不多要到成人的膝蓋了。若是石鐵小時候就長得異常高大,那恐怕積雪要漫到大腿。
石鐵臉上潮|紅,從跳板上跳下來時幾乎地震。晃了兩晃方才穩住身形。他習慣了車馬,頭一回坐船。暈船反應十分嚴重,雖然從天津到梁房口只有短短三日,卻讓他真正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痛苦。
「父親。您說他面厚心黑,若是不顧忌這一層呢?」翁弘農輕聲問道,婉約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
翁籩道:「若是此事非真。玩笑兩句也https://m.hetubook.com.com就罷了。若是真有其事,才是我翁家大禍!」
翁籩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重重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昏沉沉睡了過去。一乾子弟連忙將翁籩送入房中,解衣上床,蓋了被子,方才鬆了一口氣。
等出了房間,翁弘農問道:「你們誰知道徐敬璉現在何處?」
徐元佐在京中已經找輿圖補習了一下樑房口的地理知識,本想選在北岸登陸,設立碼頭營寨。因為遼河蜿蜒的出海段正好畫出一個小「舌頭」,只要卡住了西面的陸路,就等於三面臨水,方便防禦。
翁籩情緒漸漸平緩,道:「你們啊,看事看人只看表面,卻不知道深究一層。咱們姑且就當真有徐元佐學狗叫之事吧。他當眾學狗叫。是因為他傻嗎?當年韓信鑽胯,張良納履,這都是從小聽到大的故事,說的正是英傑之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你若說這是大度也可以,然而說穿了。卻無非是麵皮厚。」
「真是生不如死。」石鐵道。
翁弘濟連忙道:「大兄莫急,伯父只是偶有所感。」他又輕撫伯父後背,生怕老爺子背過氣去。
徐元佐嘆了口氣道:「有那麼肥沃的土地,你們為何還要從關內買糧食?」
老范顯然是來過梁房口的。照他說起來,當年鬧倭寇之前,北方航線也是重要的海上商路。倭寇猖獗東海,北方航向方才沒落下去,以至於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走了。他這邊指揮水手卸貨。羅振權已經去派人去村子里找人借了馬車,搬運貨物,並且許諾只要運到遼陽還會給予不菲的腳價。
今天正該是翁弘濟在伯父身邊服侍。眼看伯父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憤怒,他不自覺地雙腿發軟,偷偷後退一步,招呼不遠處的僕人過來,沉聲訓道:「那邊都是誰?如此聒噪,擾得老爺不能靜養。」
「愚蠢啊愚蠢!」翁m.hetubook.com.com籩指著花廳那邊。
石鐵道:「自然不行。不過到了冬天只需要用水和上泥,立馬就能起一道冰牆,一樣防風抗寒。」
「哈哈哈,徐敬璉自認是狗而且還當眾叫喚了一聲,只恨不能目睹當時情形!」
不過蘇州傳遍了徐元佐學狗叫的傳聞,雖不知真假,但聽著倒也讓人解氣。
翁弘農膝行兩步,道:「父親大人何出此言,沒來由叫人聽著心如刀割。」
「先找地方把貨卸下來,好好睡一覺,明日啟程去遼陽。」徐元佐道。
「那時他定然會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們只需兩面下注,仍舊有從中漁利的機會。」翁少山搖了搖頭:「還是罷了,罷了,你們沒有這個本事。」
「我家與徐敬璉交惡,正是因為當日他想與我家合夥,為老夫拒絕。如今看來,卻是一步臭棋。」翁籩揚起頭,看著天上白雲,長長吐了一口氣,說不盡的蕭瑟。
翁籩這才抽了兩聲氣,就像是破了大口子的風箱。
果然不愧冰雪王國之名。
翁籩翁少山正坐在假山背面的輪椅上,聽著自家子弟肆無忌憚的歡笑,臉上陰雲密布。
徐元佐卻是神清氣爽,深深吸了一口關外的空氣,喉嚨一衝,嗆了兩口。他緩過勁方才道:「果然是片大好天地。就連空氣都如此涼爽清新,真是讓人心曠神怡。相比之下,京師的空氣就太燥熱了。」
翁弘濟腦中想了想,暗道:伯父中風之後,益發讓人難以明白了,莫非真的是傷了神明之府,頭腦不靈清了?
「烏拉草?」
翁籩卻沒有聽他說話,自顧自道:「徐敬璉所創公司之說,或有可取之處。將商路賣給他,折成股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卻不好下手了。」
蘇州東山,翁家豪宅之中,幾個翁氏子弟圍坐在花廳之中,開懷暢飲,好像徐元佐的這聲狗叫,將他們所有胸中所有抑鬱盡皆消融,不留絲毫塊壘和*圖*書。這時刻,真是陽光明媚,花草芬芳,和風暖人,無一處不透著令人愉悅的氣氛。
村裡人又騰空了幾處屋舍,讓久違的商旅落腳。說是屋舍,其實只是草屋,就連土牆都沒有。徐元佐看得心顫,偷偷問石鐵:「這裏冬天滴水成冰,光是這些草屋能夠抵禦住嚴寒嗎?」
「對,靰鞡草。」石鐵笑道:「不想佐哥兒竟然還知道這個。說它是草,卻實在是寶。我小時候最喜歡穿著靰鞡鞋滿雪地里跑。那雪能到我胸口!」
石鐵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彎:「其實這裏還沒有進河,外面該是遼海。」
「你自己上船前不打聽清楚。」徐元佐轉了轉頭,沿著碼頭土的路跑了幾步。
遼東苦寒之地,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徐元佐等人的到來,對於當地人而言,簡直就像是一場盛會。男女老幼紛紛湧出房門,詢問商人是否帶來了精美的南貨,並且推銷自家的鹹魚、海菜。小孩們圍繞著馬車歡騰雀躍。壯漢們紛紛展露自己的肌肉,希望能夠獲得報酬優渥的工作。
翁弘農勸道:「也不能算是錯……」
石鐵道:「女真人捕魚打獵還行,種地哪兒會呀。一把種子撒下去,能平收回來就不錯了。」他又道:「所幸現在遼地太平了,女真人還可以行商,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徐元佐哈哈一笑:「我挺喜歡這兒的。你一個道士。幹嘛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
這幫年輕人方才明白過來,紛紛道:「只是閑話耍子罷了。」
眾人搖頭,茫然無知。
李騰被噎得胸疼,氣呼呼道:「我憤世嫉俗!?我就是氣你上了船才說這是往遼東來的!」
翁籩中風調養時,時常翻閱《兩漢書》、《三國志》,結合自己的一生閱歷,自然有所感悟。
翁弘農果然驚問道:「那如何是好?」
吳中多名醫,也虧得翁家有錢,各種好藥材不惜成本地用下去,翁老爺子如今已經調理得基本https://m.hetubook.com.com無礙了。只是到底年歲放在那裡,經此折騰之後,腿腳頗有些不便,便找匠人改了張輪椅,時常自嘲是武侯門徒——諸葛亮正是坐在輪椅上罵死王朗的。
不過翁家人再也不敢讓翁籩有絲毫情緒波動,大喜大怒之事絕不讓他知道。今日也不知怎麼,竟然在花廳里說起了老爺子最恨的徐元佐!
這些這些弟弟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互相偷看。不敢作聲。良久方才有人出聲道:「我們什麼都沒做呀……」
徐元佐差點脫口而出「女真人」,但是現在熟|女真還是大明的順民,比如石鐵就跟普通大明百姓沒有區別,貿然開地圖炮非但不公允,也不理智。
徐元佐微微點頭,暗道:果然哪裡都有適合的生存方式。
翁弘農雙眼通紅,望著這些堂弟表弟,怒道:「你們做了何事,竟將老爺氣成這樣!」
徐元佐覺得這跟自己知道的遼東劇本設定相差太遠,只有等接下來的日子里,實地考察之後才能知道。
「咱們這算是在南岸?」徐元佐問道。
「莫要小看這『麵皮厚』三個字。古之成大事者,不外面厚心黑而已!」翁籩道:「平日叫爾等讀書,爾等不讀。卻不知道,身邊已經有了曹操劉備一般的人物。若叫爾等當眾學狗叫,誰能叫出來?這便是麵皮薄的緣故。想商場往來,低聲下氣乃是常事,若是自矜身份,麵皮不夠厚,再大的家業也要被人搶去。只此一條你們已經差徐敬璉遠矣!」
這裏已經有了人口聚居的痕迹,一條蜿蜒的土路直通山崗背後。遠處能夠看到一座座草棚木屋,正升起裊裊炊煙。
「愚昧啊!我翁家子弟竟然愚蠢到了這種程度!」翁籩重重拍著輪椅的扶手,兩滴從眼中擠了出來。
「再說心黑……還是不說了……徐敬璉的心恐怕已經黑至無色了。」翁籩說著說著又露出哭腔:「等我死後,你們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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