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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記得。」

去酒會的路上，朴承胤不經意地問：「什麼時候受的傷？」

推門進去，見到我，教務主任吃了一驚，鏡片后的眼神閃爍，卻仍強自鎮定，笑著說：「喲，哪陣風把陳主任吹過來了？」

朴承胤被我逗樂了，大笑起來，我發現這棒子微笑的樣子很精明，可是大笑起來就顯得挺傻。

「王八蛋，你他媽別仗著有個壯哥們撐腰就到處學狗叫！就他那樣子，給我塊磚頭能一口氣拍倒三個！別看老娘長得瘦，渾身都是腱子肉！」

我指了指猥瑣男，再指一指那段彎裂的鐵皮管，「以後再讓我聽見一句對我老公不敬的話，你的胳膊也就這樣了！」

我施施然轉身，跟著朴承胤走遠，留給他們高傲的背影。

我頓了頓，補充一句，「至少當面不敢。」

朴承胤公司的業務擴展得很厲害，兩個男人的生意一直深受影響，所以他們一見如故，同仇敵愾，不停地腹誹這位競爭對手，以其祖籍為切入點，極盡誹謗諷刺之能事，當其中一個男人憤憤地說出「棒子就是一條狗，誰有美元誰牽走」這種言論時，我忍不住噗嗤一聲，這哥們真逗。

同志們很激動，都一個勁地誇我賢慧體貼，聽著真噁心。

我靠！最煩老外的這種親吻禮了，他心無雜念地動手動腳不要緊，搞得人家小心肝撲騰撲騰亂跳。

六拳之後，鐵皮管徹底斷裂——管壁比我預計的厚一點，要是用右拳估計四下就行。

走出大門口，街面上燈光輝煌，夜風清涼，我抓緊了披肩偎在朴承胤身旁往前走，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句刺耳的嘀咕：「可憐啊，在韓國只有泡菜吃，沒吃過好東西，那麼垃圾小蛋糕她都吃得狼吞虎咽……怪不得韓國電視劇里白血病人多，都是吃泡菜吃出來的……」

小鄭連答兩聲，趕快翻著眼睛回憶給我聽，企圖將功贖過，「當時不管我怎麼問那女生，她就是不吭聲，我只好去問秦亮，他承認是自己把這女學生弄哭的……」

「放心，我不會在門口揍他們。」

想想也覺得好笑，秦亮這倒霉的傻小子，好像一件壞事都沒做，卻又做了每一件壞事……

我開門見山點明來意，語氣忿忿，卻又堆出一張笑臉：「你看，我剛出去幾天他就惹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部門那些警衛都拙嘴笨舌的說不清楚，我特意來跟您了解一下情況……發生這種事，有沒有警衛部的責任？會扣我工資嗎？」

猥瑣男有恃無恐，得意洋洋地盯著我，旁邊那個附和著泡菜問題的男人臉色有些不安，似乎也覺得像這樣威脅一個弱女子非好漢行為，拉著老婆匆匆告辭了。和*圖*書

小鄭急於向我證明此事確屬實情：「徐婉清第二天一早就當著教務主任的面說秦亮企圖強|暴她！」

小鄭一愣，立刻急急爭辯：「當時就他們在一起，秦亮也承認他把姑娘嚇哭了……」

回到酒店，洗過澡換好睡衣躺在床上，我發現手機上有十幾條未接電話，全都是小八打來的，我在去酒會的路上已經把手機設置成了靜音模式，所以沒有發現。

可惜，水果和飲料都是冰的，正處於特殊時期的我只能看看。

指骨上被擦破了好幾塊皮肉，紅絲絲的血口子很觸目驚心，看來昨天塞在行李箱里的ＯＫ綳終於派上用場了。

胖子倒是很親切，可惜兩人聊的都是專業內容，我只能傻站在一旁聽著，不時微笑。

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誰，三個人穿得衣冠楚楚，我也不想在酒會門口動手，拉拉扯扯會被酒會上的記者拍到的。

我搖搖頭，吁了口氣，又問：「內容你還記得嗎？」

秦亮這個傻蛋王八羔子，我臨走前才叮囑過他，怎麼剛走他轉頭能做出這種事？

小鄭低著頭挨罵，雙手糾結在背後，一臉的內疚和無奈。

「秦亮他……嗯……」

我大為震動，一時難以置信，然後狠狠一拍桌面：「前天晚上？誰值勤？當時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差點想說經期女性臉色都這樣，幸好話到嘴邊自己醒悟過來，硬忍住了。

為什麼酒精總會激發人無聊而犯賤的一面……

朴承胤見我停下了，勉強微笑：「走吧。」

等他們戴上墨鏡再看，我可真像個黑社會大姐頭啊，手下一幫膀大腰圓的算命瞎子。

那些沒原則沒立場的傻Ｂ都修鍊了「憋屎上頭心法」傳說中長期修鍊此法者可以得到勁舞團的貴賓賬號。

我捧著左手湊到嘴邊吹氣，很是鬱悶。

以前我有個女性朋友參加酒會時，穿了一件色彩鮮艷的旗袍，結果有好幾個人把她當成了服務生……這個故事，我至今難忘。

難得出去一趟，不能光顧著自己舒服，我幫手下的警衛每人買了副墨鏡，其實錢是朴承胤掏的，不過我沒提，我相信以他的個性不可能召集警衛們一字排開，氣急敗壞地宣布：你們的墨鏡都是俺掏錢買的，一副一百多塊……

朴承胤是個很熱愛祖國的人，給我送一雙鞋子都不會忘了順便推銷他們國家的品牌，且不管是否跟ＹＹ團體一樣熱愛過頭，人有這份心，總是不錯的。

我甩開他的手，揮起左臂，一拳接一拳砸在噴泉旁邊用鐵皮管焊起來的圍欄上。

儘管我不是業內人士，沒一會也聽出了些端倪，朴承胤稱呼他為某部長，二人有說和*圖*書有笑，關係似乎很好。

我敲了敲門，教務主任的聲音：「請進。」

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揪過來扇上兩記耳光，問問他那顆比瓜子大點的心眼裡到底怎麼想的！

我很尷尬，下意識地往那兩男一方的方向看去，他們果然正以鄙視的眼光看我，分辨口型大概是「女棒子」既然來參加酒會，我就沒準備跟人打架……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那條簡訊里說的「外地朋友」一直沒有出現，我覺得挺無聊，這酒會實在不如我想象中有趣，既沒有嘴裏銜著玫瑰花跳探戈的，也沒有什麼預謀著要毀滅地球的大壞蛋混在人群中，連點心的味道都很普通，還不如家樂福超市論斤賣的。

我猶在氣憤中，朴承胤凝視著我問：「為什麼那樣做？」

小鄭支支吾吾地向我說明了當晚的情況，我用心聽著，同時大腦飛快地做著分析和判斷。

我再次停下腳步，回頭怒視他們，世上如果真有「鬥氣」這種東西，一定就是指我現在的狀態。

「對對！是姓徐！我已經把記錄交給教務主任了。」

「放心好了，不是學生打的。」

現場所有人包括朴承胤都震住了，一時沒想到拉我。

我立刻背過身讓他看那塊紗布，他微微一笑，帶我去買了件粉色小披肩，問題解決。

我不屑地撇撇嘴，「你剛才也說了，小姑娘並沒有指證自己被強|暴，你怎麼能確定秦亮強|暴人家？萬一人家只是在做伏地挺身呢？」

「唉，還不是因為秦亮那個小兔崽子！」

穿上真絲裙才發現問題，裙子是細肩帶，我的右肩后還包了塊紗布，完全暴露在外。

人生哪，就像是那個把殺蟲劑倒在馬桶里，結果忘記了，丟了一個煙頭進去燒傷屁股，又被笑得打顫的救護車護士從樓梯摔下去，跌斷了腿的哥們……

教務主任見我很識相，欣慰地笑了。

我如蒙大赦，放開了他的胳膊，盡量婀娜多姿儀態萬方地走到餐桌邊，環顧四周，沒人注意，迅速抄起個碟子夾了許多糕點水果，端到角落裡沒人的地方甩開腮幫子猛吃。

可是朴承胤無奈地搖了搖頭，拉起我的手往外走，語氣很溫柔：「不要這麼倔強，你的臉色已經很疲倦了，回去吧，聊天並不會比你的健康還重要……」

自然，我沒有忘記在手袋裡塞上小包的衛生棉條，後來考慮過，我決定帶棉條而不是衛生棉，畢竟普通衛生棉經不住踢腿跳躍這麼一番鬧騰，早就前漏后漏側漏紅艷艷一大片噴薄而出了，身後黑鴉鴉一堆全是賣豬血的跟蹤者……

可他們只讓我心裏舒服了一下子，很快就報告：「陳主任，秦亮又闖hｔtｐs://ｗｗw•hｅｔubook.cｏｍ•cｏｍ禍了。」

正吃著，突然聽見有人說話蹦出「棒子」二字，我微微抬頭，看見我的右邊有兩男一女三個人在竊竊私語。

朴承胤很善解人意，低聲告訴我：「這是便宴，不講究規矩，餓了就去吃些東西吧。」

「又怎麼回事？」

我愕然，張大嘴巴，呆了。

「媽的，要不是今天穿著高跟鞋，我就上腳踹了，保證一腳一根……他要是還敢再跟我羅唆，老娘一口氣把他連人帶車踹上高架橋……」

三天後活動結束，傳說中的外地朋友一直沒出現，我也沒有大展身手的機會，朴承胤安然無恙，連鞋跟都沒被人踩過。

我專註地偷聽了一下子旁邊男女的談論，等到盤裡食物快吃完，也聽出了個大概。

小鄭很委屈：「我當時想打，教務主任不讓我打……」

「累了嗎？」

然後是一個女聲嬌笑道：「你們真討厭！」

我個人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一來就盯上了鋪著精美桌布的長餐桌，貌似陳列著不少好吃好喝的東西。

我擰起眉頭問。

還有點嫵媚勾人的意味。

我更惱了，拍著桌子大罵：「你們到底是哪個部門的人？聽我的還是聽那個傻Ｂ的？他讓你不要打你就不敢打了？連吃誰的飯都搞不清楚，你還有臉做我們警衛部的人嗎？」

朴承胤制止我。

見我只是擔心自己部門受到牽連，教務主任定了定神，安慰我：「不要緊的，放心吧，秦亮的暴行並沒有得逞，也沒有造成大傷害，學校這邊只算是排除隱患，不會影響獎金……總之學校不可能再留下這種學生污染校風了，你的意思呢？」

警衛們都散了，我坐在辦公室里緩了幾分鐘，起身走出去，關好門，轉到樓梯間，往三樓教務部的主任辦公室走去。

人生若真是遊戲多好啊，我先一個真元爆發，不用回身先放一個落雷，然後再一個擊退矢，接著一個致命矢，最後一個踢蛋式，記得把升級點數都加到體質，化身為血牛跟他們死扛，注意吃藥，紅藍要帶夠，不夠得趕緊回城去買……

說干就干，現在不去，只怕秦亮就要被攆出學校了，我拍拍小鄭的肩膀：「你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很好，只欠一點機靈，好了，去工作吧。」

走進酒會場地，音樂正在演奏，氣氛很好，入目的都是漂亮衣服，倒沒幾張比衣服醒目的臉。據說這個酒會有政府官員參加，可以通過眾人眼光的方向來判斷——在這種場合能吸引大眾注意的，一是穿得少的女性，二就是當官的。

我點著他的鼻子好一頓臭罵，終於把怒氣出了，冷靜下來問他：「前天晚上是你值勤？說說當時是和*圖*書什麼情況！什麼叫做當場抓獲？是正在進行的犯罪嗎？」

我躊躇了一下，走出房間去找朴承胤，他剛說了句：「很好看……」

猥瑣男悄悄吸了口冷氣，他身旁的黑衣男子眼神也很瑟縮，碰見這麼個不拿自己肉當人肉的，誰不怕啊。

身高體壯的小鄭忸忸捏捏地猶豫了一下，似乎難以啟齒，支吾一下子才如實報告，「秦亮……他……前天晚上在人工湖旁邊強……強|暴一個女學生被當場抓獲，校長親自下令把他開除，今天好像正準備通知他媽過來辦退學手續……」

我沉默了片刻，問他：「當時你給他們做的記錄還在不在？那個女學生是叫徐婉清嗎？」

「為了你的尊嚴，這樣他們以後就不敢再侮辱你了。」

我咂摸著他的話：「這麼說，你沒有目擊犯罪現場？」

我依言隨著他走，他的手心有點濕濕的汗漬。

面對校警的質問，女孩只哭泣不說話，湖邊又跑過來一個男學生，正是一臉兇狠的秦亮。時為深夜，小鄭作了簡單問訊記錄，將他們分別遣回寢室，第二天上班時把記錄上報給教務主任，隨後，秦亮意圖強|暴女學生這件事沸沸揚揚地傳遍了全校。

雖然警衛們氣質良莠不齊，外形像基諾．利瓦伊的極為有限，但最起碼他們巡邏時不用再畏懼陽光了，我心裏也踏實點。

「法律證究的是證據。」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我樂觀估計，大概是還沒從貓貓嫁人的陰影中走出來。

有些人就是喜歡沒原則沒選擇地搞種族歧視，鄙視韓國的ＹＹ團體，也沒必要牽涉到每一個跟韓國沾邊的人，就算是日本人也還有正直勇敢的ＡＶ女|優嘛，你忍心直視著她們純潔稚氣無辜的大眼睛破口辱罵嗎？

旁邊有人擠上來也想跟胖子說話，朴承胤禮貌地與他道別，牽著我到別處。

吃完了，我端著盤子從圓柱后繞出去，想趁人不備溜過去再弄一點吃的，不幸被朴承胤發現了，他忍著笑走到我身邊，伸手給我拭去了臉上的一坨奶油。

「他憑什麼不讓？他屌比別人大？」

我打回去，關機，第二天再打，依然關機，第三天仍舊，好像手機壞了似的。

很悲慘，但別人聽了卻真的忍不住想笑。

前天晚上學校熄燈之後，小鄭依照值勤安排正在校園內巡邏，走到人工湖邊時，迎面奔過來一個小姑娘，小鄭立即喝止了她，路燈昏暗，她的臉看得不清楚，於是用手電筒照過去，赫然是個衣衫不整滿面淚痕的女學生。

「全校都知道這件事了！她自己也承認了！」

出席商業場合，衣服還是得以素雅為主，有人提議說穿得性感，這是無責任扯淡，畢竟你是想讓ｍ.ｈetuｂooｋ.ｃom.cｏｍ別人眼光落在你的臉上，而不是落在你的乳|溝里。

雜誌上總說，經常參加這種商業社交活動可以擴大自己的關係網，保持良好的人脈和人緣，依我看也就是一群宅男宅女在胡扯，光一塊喝酒不一塊打架怎麼可能建立起深厚友誼？

看到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猥瑣男拍了拍身旁轎車的車頂，車裡立即鑽出一個高大的黑衣人，垂手而立，肅聲喚：「老闆！」

朴承胤細心地觀察到了我的神色，放下手裡的酒杯，「那我們回去吧。」

我告辭之後，慢步下樓，一路上都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徐婉清，同時又很擔心秦亮的下落。

我作出一臉唯恐扣錢的擔憂，十分真切。

小鄭忙不迭地回答。

另一個人哈哈大笑著插嘴：「賺了那麼多錢，怎麼不改善一下老婆夥食？棒子的窮習慣到哪裡都改不了，難得吃次烤肉還要包在菜葉子里吃，甭提多寒酸了……」

我摸了摸肩頭，苦笑，「已經快半個月了，還沒全好，不過不礙事，我體質一向很好，阿里山的姑娘壯如山哪。」

我振作一下精神：「沒有啊，你看，我龍精虎猛的……你接著去聊你的好了。」

朴承胤抓緊我的手，不讓我過去：「陳七，不要生氣，你的傷還沒好……」

朴承胤拉過我的手看了看，皺起眉，一臉擔憂和惱火：「看，舊傷還沒好，又添了新傷。」

倉促用紙巾擦乾淨臉，朴承胤牽著我的手過去介紹給那個胖子，繼續與他交談。

本來我想先找秦亮問問，但小鄭說他昨天就已經被勒令停止所有課程，自己離開學校了。

他們沒有注意到隱秘處的我，臉色都十分鄙夷，議論著韓國棒子的不佳傳聞，眼光投射的方向赫然是朴承胤，數米之外，老朴正端著杯紅酒與一個大肚腩的男人談笑風生，聊得甚為投機。

身後三個人還在嘟囔著，酒沒少喝，說著說著忽然冒出一句：「哎，你們猜那女的屁股上有沒有青斑？」

「不要衝動。」

我悻悻地一捶桌子：「當然不能留下！少個小流氓我也少操點心！」

話說那男的肚腩可真是大啊，普天之下什麼女人才能滿足他？任他選擇什麼體|位，性器官都深深地隱藏在肚皮之下，很難觸及人家的皮膚，更別說深入其它地方了。

朴承胤片刻失神，之後猝然靠近，俯首在我在額頭印下輕輕一吻：「謝謝你。」

離開北京之前，我眼巴巴地等著他大發慈悲帶我去全聚德吃烤鴨、去天安門廣場看升旗儀式、去八達嶺長城裸奔……誰知道朴承胤在北京的最後一天跟那個胖部長談成了項目，興奮得急赤白臉的，訂了機票匆匆往回趕，我只得偷偷抹著眼淚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