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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倉眼眸子深處顯出愧疚之色，垂下頭去。

陳倉搖頭道：「不知道……當初被救，我是被蒙上眼睛坐著馬車到了莊園，出來時，也是那般出來……那莊園很大，但看起來很偏僻，莊園除了老大和我們，沒有三年來沒有見過外人……也曾有人想偷偷逃跑，還沒出莊園就被抓住，當夜就被老大當著我們的面，割斷了脖子……」頓了頓，看了韓漠一眼，道：「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們潛伏在其中，被你們發現……」

韓漠托著下巴，打量著暗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苗武見見韓漠等人從樹林中出來，緊繃的臉微微放鬆，快步上前，恭敬道：「卑職無能，被他們劫去糧食，還請大人降罪！」

苗武見韓漠竟是將那一批被搶的糧食奪回來，一袋不少，心中更是欽佩，當下也不多言，呼喝著車隊重新前進，那是要儘快翻越蜈蚣嶺。

「哪裡人？」

陳倉搖頭道：「不知道，三年來，他每一次出現都是帶著面具，穿著大黑袍子，將身體掩藏在裏面，我們甚至沒有看過他的手，只是聽著他為我們布置一道又一道任務……直到那夜前的兩天，我們才接到老大的囑咐，偷襲你們的車隊。老大吩咐我們趁夜暗殺你們的人，換上你們的衣裳，然後趁換防之時混入車隊里，等到時機同時下手燒糧食……」

韓漠緊蹙劍眉，卻是心中震驚，這陳倉既是燕國人，難道這一次謀划燒糧的不是敵國姦細，卻是燕國內部的人嗎？

「因為他們知道……你從我口中得不到什麼……」暗探盯著韓漠道：和_圖_書「因為我知道的太少，就算將所知告訴你，你也不會察覺到什麼，他們……沒必要為了我這個沒用的活口來冒險……」

韓漠凝視著他，聆聽著。

韓漠微笑點頭，已是見到離馬車不遠處的一條河邊，蕭靈芷婀娜的身姿正立於河畔間，看起來異常的孤單寂寥，夜風吹拂，她一頭的秀髮隨風飄起，烏黑秀麗，極是飄逸。

「拿人錢財，為人消災？」韓漠皺起眉頭：「拿了誰的錢財，為誰消災？」

如果是敵國倒罷了，若是本國人，那麼這一股勢力還真是有些可怕，其心也是異常的歹毒！

「可是行刑之前，我在一天夜裡被人從牢里救出去……」陳倉緩緩道：「從那天開始，我就被帶到一處極偏僻的莊園，那裡不能得知外面的任何動靜，只有一群像我一樣的死囚犯，救我們出來的人，便是我們的老大……」

「你是燕國人？」韓漠皺眉問道，心中生出厭惡之心：「既然是燕國人，你可知這糧食是用來做什麼的？你堂堂燕國人，要看著自己的同胞被餓死嗎？」

人們總以為嚴刑拷打就是最大的折磨，實際上有時候折磨的手段很簡單，飢餓就是最簡單的一種方式。

他在車隊負責後方，墨十二郎是從後方打開缺口，搶糧而去，他自是要主動請罪的。

「是！」陳倉苦笑道：「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們行動之前，根本不知道你們的糧食是用來賑災的……」

「如果不是我們老大，我只怕早就死了。」陳倉垂著頭道：「三年前，我誤傷了人，那人死了，我被關進了死囚和圖書牢……只有等死！」

「那一群騎兵與你們有何干係？」

韓漠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若有所思，許久之後，才道：「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車隊又行了一段路，人馬實在疲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便找了空曠之地紮營歇了一宿。

就像歷史上，百姓們或許可以忍受鞭笞，忍受肉體的凌|辱，但是卻難以忍受飢餓。

韓漠揮了揮手，道：「走吧，天都黑了，早些越過蜈蚣嶺！」

韓漠將水袋丟給他，陳倉接過水袋，一口氣降水袋裡的清水全部飲完，這才擦了擦嘴角，道：「三十八個人，有些受不住嚴酷訓練，中途便死了，屍首就在我們眼前被兩頭大狼狗吞噬下去……到我們這次行動之前，只剩下了十八個人！」他的嘴角抽搐，眼眸子里終於顯出了一絲驚懼。

暗探嘴唇泛青，喘著粗氣，嘴中輕聲道：「給我……給我水……」

韓漠冷笑道：「痴人說夢而已，你們即使做成了，也不過是一群等待著被屠宰的羔羊而已。他們處心積慮訓練你們，就是用兵一時，用完之後，你覺得他們還會將你們這些工具顯露出去嗎？」

暗探的臉上膚色已經蒼白無血，眼眸子已沒了初始的殺氣，更沒有了初始的犀利，只是黯淡地看著韓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們不知道我們所住的莊園究竟處在何處，我只知道，三年以來，我們每日里重複著訓練，重複著吃喝睡覺，一切都是聽從老大的安排。」陳倉喘著氣，他看向韓漠的腰間：「再給我水喝！」

韓漠擺手道：「苗參領無和-圖-書須自責，這一夥賊寇不是普通人，而且準備充分，更是選在這容易逃逸的處所，怪不得你。好在這糧食已經奪回，並無大礙……咱們快些趕路，這蜈蚣嶺不可久留。」

「陳倉！」

韓漠淡淡笑道：「這該是你告訴我吧？」

「騎兵？」陳倉一臉茫然：「什麼騎兵？」

韓漠心中一寒，如此看來，陳倉口中「老大」那一伙人，實在陰險毒辣，毫無人性。

「你們本就是他們的工具……他們將你們最後的人性一絲絲剝奪，變成殺人的工具而已。」韓漠嘴角泛起冷笑，「有時候，以人的身份去迎接死亡，比以畜生的身份苟延殘喘要高貴得多！」

肖木想了想，搖頭道：「沒有聽過。那人……叫墨十二郎？」頓了頓，輕聲道：「這名字只怕是假的了……他們行動敏捷，來去如風，而且此人武功極高，斷然不是無名之輩，他戴著面具，又報出這樣一個假名字，只怕是不敢暴漏真實的身份！」

難不成是哪個世家要動手？

陳倉一陣黯然，並沒有說話。

那名暗探此時已經不成人形，韓漠來到他面前時，此人兩眼迷濛，有氣無力，就連氣息也弱了不少，眼見也是撐不了多久。

暗探苦笑道：「罷了，事到如今，只怕我的家人也死了……你既然聰明，為何不想一想，我被你們抓住，為何一路上卻沒有人來救我？即使不救我，他們……他們也該派人來滅口吧……他們為何不這樣做？」

「不是……不是我不想說！」暗探無力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誰派我來燒糧食的……我是拿人錢www.hetubook.com.com財……為人消災……」

陳倉繼續道：「老大答應過我們，只要我們完成任務，就會放我們離開，而且每個人會有五十兩金子……」

韓漠微一沉吟，低聲問道：「肖護軍尉，你可聽過『墨十二郎』這個名號？」

「從那天開始，我們便接受老大的訓練，共有三十八個人……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只知道，我們十八個人被編為『乙辛組』。我們都是在夜裡接受訓練，練殺人，練潛伏……老大對我們說過，只要我們聽話，就不愁吃穿，家人也會安全……」

韓漠托著下巴，只是看著陳倉，並沒有說話。

韓漠不能判斷那所謂的「老大」究竟是燕國本土勢力還是敵國設在燕國的培訓點，三年來沒有被發現，那麼隱蔽性一定做得極好。

韓漠淡淡道：「他救你們，自然不是發了什麼善心！」

韓漠從腰間摘下水袋，喂他喝了兩口水，這才收起水袋，溫言道：「你該說了！」

韓漠帶著一絲笑，很和氣地看著他，輕輕道：「還要不要撐下去？實在撐不下去，點個頭，我會給你最好的食物……」

「燕國會稽郡！」

沒有被飢餓折磨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飢餓給人帶來的恐懼。

韓漠向旁邊的看守士兵道：「給他拿些吃的……看好他……」不再理會，而是轉身離開。

韓漠看了肖木一樣，搖搖頭：「無妨。讓大伙兒先將糧食帶回去吧。」肖木立刻對那邊的騎兵們吩咐，令他們帶回糧食，爾後低聲對韓漠道：「大人，那人的功夫可真是不弱，這搶了糧食又還回來，想做什麼？」ｈeｔuｂook•com.ｃoｍ

韓漠見他神情沒有半絲作偽，頓時明白，這一群在鎮上偷襲的刺客們，甚至不知道有一群騎兵在配合他們的行動，如此看來，策劃那次行動的幕後主使，當真是謹慎無比。

當下眾人將糧食帶回到官道上，見到車隊的陣型井然，方才那陣慌亂已經過去。

「你繼續說！」

肖木見那群騎士離開，這才催馬上前來，翻身下馬，走到韓漠身邊，輕聲問道：「大人，你無礙吧？那些人……」

「你們老大又是何人？」韓漠問道。

他思慮間，竟是不知不覺走到蕭靈芷的馬車邊，聽到小君叫了一聲「韓少爺」，抬起頭來，只見到小君正站在馬車邊，一旁的秦山正對著自己恭敬行禮。

按照陳倉的交代，誠如陳倉自己所言，韓漠從中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線索，幕後主使顯然也做足了保密工作，嚴絲無縫。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韓漠淡淡道：「你可記得你們訓練的那處莊園在哪裡？」

好在綿綿細雨已經歇止，車隊點起火把，逶迤前行，在嚮導的引領下，終是翻越了蜈蚣嶺，到得山腳，前方已是一馬平川。

陳倉抬起頭，道：「說得好聽，你可知道，老大對我們說過，如果我們是戰死，我們的家人將永保富貴，但是我們若是……因為抵擋不住訓練而死，那麼我們的家人也會遭受同樣的厄運，為了家人，我們必須活下來！」

韓漠伸手將塞在暗探口中的棉布取出來，他倒不必擔心暗探會咬舌自盡，這小子此時全身無力，就算只怕連咬舌頭的力氣也沒有，就算想要，以韓漠的身手，自能在瞬間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