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朝天闕
第934章 君有惡疾
皇帝想了想，又道：「朕要去長春宮！」
皇帝淡淡道：「張衡，說吧，朕身體如何？」
「進來！」易空霆起身來，沉聲道。
皇帝依舊是面無表情地伸出一隻手，搭在龍案上，張衡急忙上前去，放下藥箱，小心翼翼為皇帝擼起衣袖，然後探指搭在脈搏處。
「通氣散？」易空霆一時沒能明白皇帝話中意思。
張衡額頭叩在地上，不敢抬起，顫聲道：「臣不敢欺君，聖上脈象紊亂，五臟俱傷，臣不知是否中毒，但是臣卻知道，五臟之傷，已入膏肓，無力回天……臣……臣大罪，懇請聖上賜罪！」
「聖上是說，通氣散引發了毒性？」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小太監的聲音：「啟稟聖上，太醫傳到！」
屋內一片寧靜，兩名夜裡服侍的宮女也都是懨懨欲睡，見到皇帝，正要跪下，皇帝卻是揮揮手，令她們退了下去，這才輕步來到床邊，背負雙手，看著床上如同牡丹般的睡美人。
韓淑點頭笑道：「聖上要喝湯嗎？臣妾熬了湯，只是此刻只怕已經涼了。聖上要喝湯，臣妾這就起來去做！」
皇帝凝視著韓淑，柔聲問道：「朕今日晚來，是否還給朕熬了湯？」
韓淑嫣然一笑，道：「聖上也要保重身子。」
易空霆跪在皇帝面前，眼圈泛紅，顫聲道：「聖上……」
皇子自有宮中奶娘帶著，夜裡是不與皇后同寢。
易空霆張了張嘴，一臉驚訝，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朕有些和圖書事情，所以耽擱了。」皇帝握著韓淑的手，微笑道：「只是夜深人靜，朕忽然想你，所以還是過來了！」
易空霆見皇帝有一種頹然之色，不知為何，心中十分的壓抑，跟在後面，進了殿內。
皇帝終於道：「張衡，朕問你，朕是否五臟已傷，身中劇毒？」
韓淑忙道：「聖上，臣妾以為聖上今日不會來此，所以……」
「還不快說！」易空霆聲音尖利，透著股子陰冷氣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才淡淡道：「通氣散！」
皇帝擺手道：「老易，事已至此，只怕是誰也無法解去朕身上的毒！」
只瞬間，張衡身體一震，臉上顯出驚恐之色來。
「太醫說朕是氣血不暢，朕一開始並不信，但是服了幾次通氣散之後，朕只覺得神清氣爽，而且體力充沛，所以朕還真以為那孔太醫所言甚是，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皇帝輕輕道：「但是就在兩日前，朕已經感覺到身體有些異常，半夜發冷，全身發寒，不過這種癥狀很快就消失，朕也就沒有如何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朕才明白，朕已經中了劇毒！」
張衡汗水涔涔，終是鼓起勇氣道：「回稟聖上，臣……臣罪該萬死。臣無能，不能開出方子來！」
「你……你快為聖上把脈！」易空霆臉色泛白，轉身向皇帝恭敬道：「聖上，就讓張衡為聖上把脈吧？」
他一個人徑自到得宮內，來到韓淑住處，不令和_圖_書人通稟，緩緩走進了屋內。
皇帝從椅子上緩緩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殿前，望著殿外兀自在淅淅瀝瀝下著的春雨，平靜道：「老易，不必再花心思了。他們費盡心思，就是要致朕于死地，又豈會留給朕自救的機會？朕體內之毒，無葯可解！」
皇帝微微頷首，道：「應該是如此了。若是沒有服下通氣散，那種毒未必能取朕的性命，但是通氣散服下之後，就如同在一堆乾草之上點燃的火星，將潛伏在朕體內的劇毒引發出來。」
「回聖上，孔院使昨夜在太醫院值守，年事已高，走路時摔了一跤，抬回府中，不省人事，今日午時已經去了。」張衡戰戰兢兢道：「聖上傳召，臣不敢耽擱聖上龍體，只能毛遂自薦前來為聖山診治，還請聖上恕臣之罪！」
「老易，辛苦你了。」皇帝聲音透著一股子很奇怪的味道，他只是輕輕拍了拍易空霆的肩頭，抬步往殿中行去。
皇帝輕嘆一聲，苦笑道：「朕這一輩子，也算是處處小心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朕……終究還是棋失一招！」
「聖上過獎了。」韓淑靠在皇帝懷中，只覺得無比幸福：「臣妾進宮之前，在東海也跟著她們學習如何熬制鮮湯，那時爺爺總誇臣妾熬的湯好喝，經爺爺一誇，臣妾心中高興，便時常為他熬制。可是後來才知道，爺爺只是鼓勵臣妾而已，臣妾一開始熬出來的湯，那是淡然無味，很是難喝的！」
張衡額頭上早已經溢出冷汗來，顫聲道：「聖上……聖上五臟……五臟俱寒……」說到這裏，卻不敢繼續說下去。
皇帝上前扶起易空霆，輕聲道：「老易，你速派得力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慶國，無論如何，也要曹殷即刻返京！」
易空霆雙眼濕潤，道：「聖上，老臣護衛不周，有負先帝囑託，罪該萬死，老臣無論如何，也要想出法子，為聖上解去身上之毒！」
很快，從殿外急匆匆進來一名太醫，手拎著藥箱，上前來跪倒在地，「臣太醫院左院判張衡叩見聖上！」
皇帝神情甚是淡定，平靜道：「老易，朕問你，朕為何會服用通氣散？」
「老奴取燈籠！」易空霆下去取來燈籠，喚了一名小太監在前面拎著燈籠，自己則是打著雨傘，陪著皇帝往長春宮去。
易空霆忙道：「孔太醫為聖上診斷，氣血不暢，所以要用通氣散暢氣通血……那通氣散是老奴親自檢驗，亦是老奴親自熬制，絕無問題！」
皇帝面無表情，易空霆此時終於確定，皇帝所說，卻成了真。
張衡緩緩收回手，手臂微微顫抖，低著頭，緩緩退下去，然後跪伏在地上，一時間並不敢說話。
皇帝睜開眼睛，眼眸子里的神色冰冷可怕：「通氣散確實無毒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是對朕來說，通氣散卻是至毒！」
易空霆靜站于皇帝身邊，他勁氣耗損，元氣大傷，此時只想好好歇一歇，可是皇帝這個模樣，他自然是不能離開的。
張衡戰戰兢兢退下之後，易空霆立刻道：「聖上，東花廳西花廳都有毒藥高手，老奴懇請聖上下旨，從這兩處召集人手，為聖上解毒！」
皇帝竟是淡淡笑道：「朕還能信不過你。你是先帝當初派給朕的，朕還是太子的時候，你就跟著朕，你我君臣亦是十多年的感情了，你對朕忠心耿耿，若是朕在這天下還有可信任之人，就只能是你了！」
易空霆身體劇震，正要說話，皇帝已經抬手止住，平靜道：「朕在服用通氣散之前，已經中了毒。只是那種毒極其罕見，在朕的體內，竟是難以察覺出來……」
易空霆眼中劃過冷芒：「孔太醫罪大惡極，他開出通氣散的方子，必然知道誰是幕後指使之人。」
皇帝微一沉吟，終於道：「張衡，此事不要告知他人，否則朕定不會饒你，你且下去吧！」
「你既然是太醫院左院判，必然精於醫道，可能開出藥方來？」易空霆又問。
皇帝呵呵一笑，問道：「皇后，這大半年來，你為朕熬制的鮮湯，每一道工序都是你親自動手嗎？」
易空霆跪倒在地，佝僂的身體瑟瑟發顫，淚水順著眼囧滾落。
「遲了。」皇帝淡淡道：「若是真沒有猜錯，他此時只怕已經無法說話了。」
「老奴立刻去安hetubook.com.com排人！」
「張衡？」易空霆臉色微變：「姓孔的呢？」
皇帝擦拭著嘴角的血跡，走進了殿內，徑自在椅子上坐下，面無表情，閉上雙目，雙手扣于胸前，一動不動，就似乎已經睡著。
皇帝走得很慢，在細雨之中，神情淡定無比，背負雙手，時不時地停下步子，看著宮裡的一磚一瓦，一樹一木，一花一草。
凝視良久，皇帝才輕輕上前，在床榻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摸在了韓淑那光滑白|嫩的臉上。
易空霆皺起眉頭。
從乾心殿到長春宮，路途本就不近，但是皇帝卻是徒步而行，竟是行了一個多時辰，萬物俱靜，子時過後才到達長春宮。
只撫摸兩下，韓淑已經睜開眼睛來，感覺到撫摸著自己的手，吃了一驚，等看到皇帝那張溫柔的面孔，頓時急忙從床上坐起來，便要下床，皇帝已經止住，柔聲道：「皇后，朕吵醒你了！」
易空霆終於道：「聖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臣……臣……」張衡結結巴巴，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當皇帝可以動彈之時，易空霆的臉色卻變得很是蒼白，額頭上甚至帶著絲絲汗水，見到皇帝臉色恢復正常，易空霆這才收了手，收回手的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陣麻軟，心中吃驚，知道這一次為了幫助皇帝抵擋寒氣，竟然耗去了自己大量的勁氣，十成之中，至少去了三成，要調養恢復過來，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
皇帝和易空霆看在眼裡，便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