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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良好。」火羽的語速加快了不少。其實，這種交流有些奇怪。現在棲身在遊俠中的火羽是最簡單純粹的程序狀態，為了讓系統能夠以最高效率運行，機甲的操作系統里的語音模塊已經關閉了。其實火羽發送給他的回復全都是文字形態，但他的腕上電腦里卻有火羽的朗讀模塊，能夠再將這些文字還原成語音。這種糾結的交流方式，大概也只有他和火羽之間才能產生吧。

「一直我都把火羽當作是自己的夥伴，自己的孩子，但到了這種時候，會發現這還不夠啊。火羽如果能夠更完善一些，成算會更大。」林聞方頓了頓，問道：「你聽到我剛才所說的了？」

「放心好了，火羽她那麼強，加上還有玉爪做中繼，沒事的。」安蓮說。

火羽對外界的反應是根據對環境威脅度的評估來的。林聞方編製這套程序的第一版的時候，還沒有太多的戰鬥經驗，戰場的威脅判定大致是根據聯邦軍方用於地面戰場偵查和指揮的軟體而來，後來又根據機甲作戰的不同特性，改動了一些對於不同目標的威脅估值，這套程序遠說不上完美，充其量只能進行簡單的戰場判定，提供目標的特性和一般數據而已。林聞方在操作機甲的時候幾乎不參考這套程序，而是充分相信自己的直覺，但火羽卻不是這樣。火羽一邊悄悄接近了敵人的基地，一邊評估著整個前進基地的威脅，如果她需要開ｗww.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光幕顯示這片區域，幾乎全都標記成了代表最高威脅的血紅色。

安蓮點了點頭，說：「你會不會對火羽要求太高了？勇氣和決心？這已經是人類的情感世界里很複雜的內容了，應該不是單一的情緒了吧？你要火羽懂得這些，會不會有些太苛刻了？」

安蓮就站在林聞方的身邊，她壓抑著自己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者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的衝動。林聞方對待火羽，並非是主人對奴隸，擁有著對工具，而更像是長輩對晚輩、師長對著學生，慈父對自己的可愛的女兒……他此刻的這種理性的思辨和自責，其實正是這個功勛彪炳的男人的真情流露。只是，這種流露往往會被歸到別的種類里去，被人忽視罷了。這種柔軟的情緒，在安蓮和林聞方認識那麼久的時間里，至少在她記得的範疇里，除了今天，只有一次——在戰爭爆發的第一天，他救岳羽音的時候。

「有啊。」林聞方苦笑著想到了又一個問題：一個客觀的戰士，肯定不是個好戰士。林聞方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常說，戰場上什麼都可能發生。但我們總要在戰場上生存下來，這不僅取決於環境，更取決於我們自身。判斷什麼樣的威脅是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也是一種重要的技能。如果可以，或者區別不大，那就可以進一步；如果差距很大，那就要考慮彌合差距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方式方法，然後再採取行動；如果連這樣也不行，那就唯有退卻，或者拚命……戰士就是這麼來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勇氣』和『決心』這兩個屬性定義。或許，這對於你來說只是個不尋常的變數，但對於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一個戰士，這兩個要素往往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敵我力量對比、勝負形態等等。想想你和我一路走來看到過的那些戰鬥，這些那些戰友們是如何表現的。或許，你會變得更強大一些。」

「你是將火羽當作自己的孩子在養么？」安蓮嘆了口氣。她現在才覺得，也許火羽的存在，不是一件太過可怕的事情了。有林聞方這樣引導和教育，哪怕火羽將來要蛻變成統治世界的大魔頭，也很難想象她會實行什麼暴政。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如果你將她當作自己的孩子，那你應該明白，你說的這些，日常生活里碰不上，也就不可能讓人學會。只有到了這種境地，才能夠看到一個人的蛻變和成長，你應該慶幸，火羽有這樣的學習和成長的機會，可她不會死……她會活下來，學到許多東西，然後等待下一次機會。不會死……對於每個想要走向完美的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屬性啊。」

安蓮這麼一說，林聞方一怔，隨即他贊同地笑了出來，說道：「是啊。是我多心了。只要火羽能夠學到些什麼，那就值得了。」

htｔps://ｗｗw•ｈetuｂｏｏk•ｃom.cｏｍ拍了拍遊俠的肩甲之後，林聞方目送著遊俠和玉爪很快消失在幽森的叢林里。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東北方70公里處的一個莫亞輕裝山地部隊的營地，那是在山裡一個比較平坦的坡面上，他們甚至臨時整理地面，搞出了一片可以容納兩架直升機起降的平台。白天經過了莫亞運輸機兩次空投，那邊現在已經是一個看起來有模有樣的前進搜索基地了。

火羽和玉爪離開之後，林聞方顯得有些孤獨。不過，在火羽進入到對方的通信密集區域之前還是可以保持相當密切的聯繫的，林聞方靠著這種聯繫，通過腕上電腦遠程對機甲的系統進行了一次維護。一次勝利是由數不清的細節組成的，大家都明白這一點，但是不是在每個細節上都盡到了全力，都做到了最好，這可就見仁見智了。林聞方臨時抱佛腳地這麼處理，也有自己的考慮。他自己操作遊俠的時候並不多用到遊俠的許多計算資源，甚至於許多功能都沒用到，比如電子壓制能力等等，在這個危險而陌生的地域，那麼大功率的電子輸出等於是給對方發現自己的最好機會，由於他的技巧和戰鬥經驗都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怎麼依賴系統的分析和優化功能了。但對火羽來說，所有的功能，所有的動作，都是要通過系統的充分計算產生的，什麼時候要是卡一下機，出現哪個計算管線的瓶頸，可就真的會要命了。林聞方還是第和圖書一次考慮到這些問題，他意識到，似乎人工智慧的思考方式，也應該由特殊的硬體體系來支持。現在當然是沒條件考慮這些，但他將這個事情隨手記錄在了腕上電腦里，準備回去之後就開啟一個新的研究進度。

「敵人的數量比較大，區域相對密集，威脅判定為SS級。我會再進行一輪觀察后發動攻擊。」火羽平靜地彙報道：「你有什麼建議嗎？」

林聞方雖然按照最「優化」的方案在遊俠的駕駛艙里裝滿了炸藥，但他並不希望火羽真的去使用炸藥。使用或者不使用，對於火羽最核心的那部分東西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區別，她不會受到哪怕一丁點的損傷，但林聞方卻覺得似乎還是有那麼一絲不對味。在他的心裏，火羽並不是一個遊盪在有線和無線的網路、數據流里的幽靈，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存在。哪怕火羽現在自己還無法理解「死亡」這個對人類來說無比深刻的命題。

火羽接收了這條信息之後沉默了一小會，才平靜地回復道：「明白了。我出發了。」

「火羽，現在情況如何？」林聞方用了不到40分鐘做好了系統維護，將所有的計算資源全部壓榨出來給火羽使用，那些方便機師操作的提示功能和輔助功能全部都關閉了，整個系統的運轉效率提升了20％都不止。這個時候，火羽已經很接近對方的前進基地了，正在準備悄悄進入通信密集區域。這差不多也是林聞方在火羽結束這次作戰https://m.hetubook.com.com之前，和火羽進行的最後一次交流。

「這不是對火羽苛刻，這是對我自己的要求啊。」林聞方有些出神。他站起來跳了幾下，活動了一下筋骨，這才說道：「勇氣和決心，還有其他情緒，如何能夠體現在火羽的身上的都是我列出的演算法。但是，有些東西……似乎怎麼樣都學不像的，我希望火羽能夠理解人類的情緒，虛擬偶像平台大致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建構的，但臨到頭，才發現還是有太多東西，是程序寫不出來的。愛、勇氣、決心、責任……犧牲，生死……這些可不是出現在愉快的日常生活里的東西啊。和一億人聊上幾年，都不會理解這些的。」

林聞方剛才和火羽所說的話，一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的安蓮全都聽了進去。看著林聞方將腕上電腦摘了下來，隨意地揣進挎包里，安蓮清了清嗓子，引起林聞方的注意。

隨即，火羽從通信列表上消失，她主動關閉了遊俠機甲上的通信設備。

就在他們交流著的時候，火羽繞著莫亞的前進基地繞了大半圈，完成了對基地的那些建築物和固定火力點的三維建模，計算出了敵人的火力分配，準備開始行動了。如果林聞方在現場，他或許會驚訝，火羽的行為方式和自己如出一轍，她的決定，極有可能也是他在那樣的境地中會做出的第一反應：從人到機器的傳承，就是這麼開始的。

林聞方並未完全放心，但安蓮的話至少是指出了危機中偏向于機會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