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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瑾見程池換穿了件青蓮色的杭綢直裰。腰間系著玉帶，掛著小印、荷包，打扮得十分正式，知道他這是要出去。上前行了禮之後不由問道：「池舅舅晚上會和我們一起去游西湖嗎？」

掌柜的笑道：「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兩位惜花的人。那花農在我們杭州也小有名聲，姓苗，因排行五。我們都叫他苗五師傅。他們家不僅養出過雙色的牡丹還養出過墨菊。如今正是菊花盛開的日子，若是老夫人、小姐有意，我這就派人過去一趟，看看苗五師傅那裡還有沒有好品種，讓夫人和小姐品鑒品鑒，也算是為中秋節添個景了。」

老人家都喜歡晚輩穿得喜慶，但因周少瑾性子恬靜，穿淡雅些的衣衫看著也很順眼，此時著重地打扮一下，倒有些光彩照人的清艷，郭老夫人也很喜歡，特別是她頭上的南珠珠花，發出蒙蒙的瑩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郭老夫人聽了微微點頭，對那掌柜的道：「那花農家還有些什麼花？」

郭老夫人就拿了布在周少瑾的身上比劃，道：「冬天穿這個顏色好看，這櫻紅色、碧青色、錦里紅、青蓮色都給拿幾匹。」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是養著好玩，不像這養出了十八學士的人，那才是真正蒔花的人。」

珍珠不喜歡她這麼說周少瑾，好像周少瑾是因為討了老夫人的歡喜才有今天的。她心生不悅反駁道：「那是因為二表小姐的字寫得好，老夫人特意請了二表小姐幫著到寒碧山房抄經書，四房ｈetｕbooｋ.coｍ•ｃｏｍ老安人這才答應二表小姐跟著我們一起去普陀山的。」

見她穿得比平時要明艷幾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不太好。」周少瑾道。「你還是戴那朵點翠大花吧！這花太艷麗了，戴在你身上反覺得有點俗氣，那點翠大花色調比較冷艷，你戴著好看些。」

王太太滿臉是汗，道：「老夫人等會，我這就想辦法讓寺里的人來接您們。」

只是周少瑾向來不是個喜歡熱鬧的，加之自己心理清楚，別人之所以這樣，不過是沾了郭老夫人和程池的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天下來，那王太太硬是沒有找到機會單獨和周少瑾說些什麼。

但她有些拿不準。

她忙道：「不用了，我都這麼大了。哪還和孩子爭東西吃。」

郭老夫人好多年都沒有看到這樣的盛會了，笑道：「那我們在這裏等你好了。」

程池點頭，想了想。道：「這琉璃白天瞧著還好，晚上卻沒有寶石好看。」

周少瑾卻覺得程池說的話很有道理。

王太太在郭老夫人面前哪裡敢稱富。忙笑道：「你若是服侍好了我們的老夫人和表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主顧呢！還不快派個人去問問那花的事。」話說到最後，已帶著幾分調侃的味道。可見和這位掌柜很熟悉。

她笑眯眯地頷著，起身道：「我們去靈隱寺去。」

周少瑾卻盼著去西湖賞月的事，晚上回去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通，決定去西湖賞月的時候穿件藍綠二色金的和-圖-書比甲，簪幾朵前兩前買的琉璃珠花。

她原本穿這身二色金的比甲就是想著晚上去游西湖的時候可能會燈火通明。穿得顏色亮點看上不僅喜慶，而且人也顯得精神。

王太太待周少瑾又熱情了幾分。

因不知道是給誰買的，周少瑾也不好多說。由著郭老夫人挑了一大堆布料，由掌柜的清點齊了送去裕泰票號。她們只管空著手往下一家去。

※※※

郭老夫人驚喜道：「我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養花！」

那邊郭老夫人挑了匹櫻紅色蝶花錦紋的料子想送了周少瑾做件冬天穿的棉比甲，一回頭卻發現周少瑾正蹲在那裡打量著盆茶花，郭老夫人不禁笑了起來，叫她：「少瑾，過來看看這料子！」

那掌柜的忙笑著道：「沒想到小姐是個內行人——這是盆十八學士，是我在天目山一家花農家裡賣的，想養到過年的時候取個彩頭的，沒想到被小姐看出來了。」

郭老夫人見對面有個挑著擔子賣米糕的，一堆人圍在那裡等那熱氣騰騰的米糕，她笑對翡翠道：「你也去買幾個給表小姐嘗嘗。」

王太太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去找人去了。

因今天是中秋節。程池一早就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周少瑾。

春晚笑著說好，幫周少瑾換了南珠珠花和簪釵，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可我覺得他說得對啊！」周少瑾道，「今天是中秋節，大家不都想歡歡喜喜的嗎？」

翡翠神色複雜地去買米糕。

程池從普陀山和_圖_書回來才開始在各地的分號落腳，他們這才知道老夫人身邊還帶著位表小姐，但這位表小姐是什麼來頭，他們打聽來打聽去，才打聽到了點影子。原以為是四房那邊為了巴結老夫人送來服侍老夫人的，可幾天下來，老夫人待這位表小姐卻是十分的寵愛，看著一點也不像是來服侍老夫人的，倒是讓老夫人看得極重，走到哪裡都寵著的樣子。

周少瑾笑盈盈地送集螢去了茶房，這才回屋去換首飾。

郭老夫人領著周少瑾轉身進了旁邊的一家絹花鋪子。

「可見還是想吃的。」郭老太太呵呵笑道，「不過是大了不好意思罷了。沒事，你跟著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用管那些。」說完，示意翡翠快去買了。

「你先去茶房坐吧！」周少瑾道，「我回去換了這珠花。」

周少瑾就坐在轎子里等。

掌柜殷勤地向郭老夫人介紹著店裡的布料，周少瑾卻不怎麼感興趣。

時間一長，不免有些無聊。

周少瑾窘然。

寶石還要看師傅的手藝，可珍珠卻只看本身的質地。

低下頭來仔細地打量著那盆花。

集螢睜大了眼睛，道：「你不會把他隨口的一句話也聽在了心裏吧？」

集螢冷哼，道：「管得可真寬。」拉著她就要去茶房說話。

周少瑾聲音甜糯地應「是」，站起身來。

周少瑾微微地笑，道：「我剛才看著就像，沒想到真是的。你說的那家花農在哪裡？除了茶花，他們家可還有什麼稀罕的品種？這十八學士不容易養，他家能養https://m.hetubook.com.com出盆這樣的花來，按理也應該能養出雙色牡丹才是……」

周少瑾頓時面如朝霞，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這點上集螢很相信周少瑾的眼光——周少瑾自己就非常的會打扮。

王太太腳步微頓，和跟在郭老夫人身後的珍珠走在了一起，她貌似無意地笑道：「聽說二表小姐是四房那邊的親戚，沒想到竟然投了老夫人的眼緣，待她像親生的閨女似的。」

靈隱寺里人山人海，轎子到了山下就走不動了。

程池笑了笑。抬腳出了院子。

她不免有些氣餒。

集螢笑道：「你終於分清楚了主次——那廟會有什麼好看的，要看就看四時的景色。你以後難道還會有機會來杭州嗎？就算你以後來杭州，還會有機會去西湖賞月嗎？就算你能去西湖賞月，還是這些人嗎？」她說著，拿了朵赤金鑲百寶的珠花在頭上比劃了兩下，道，「你覺得我戴這個去怎樣？」

「不行！」周少瑾道，「那珊瑚珠花是我準備送給姐姐添妝的，今天的廟會肯定很多人，若是被人順手了或是落了，我肯定後悔不己的。何況現在重新梳個髮髻也已經來不及了……」她陡然想到了程池送給她的南珠頭面，道，「要不就用那套頭面里的簪釵——珍珠在燈光下是最明亮華美的。」

她聽從周少瑾的建議去換了件玄色織錦褙子，梳了個墮馬髻，戴了點翠大朵，珍珠耳環。一起去了院子里等郭老夫人。

掌柜立刻就喊了個小廝吩咐下去。

程池送給她的是正宗的南海珠，hetubook.com.com一點點的光線就足以讓它們散發出瑩瑩如皎月的光澤來。

郭老太太把她當小孩子哄了。

掌柜的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貴票號的王太太是我們這裏的常客。」

「好吧！」集螢睜了半天的眼睛，沮喪地道，「你去換件首飾好了，這些我也不是很懂，說不定四爺還真的說對了。」

他們難得有個機會能奉承老夫人，這位表小姐既然能得了老夫人的親睞，他們自然也不能忽視，老夫人人情練達，通透精明，早年間打理程家的庶務時就是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上了年紀的管事、掌柜們到今天還記得。若能通過這位表小姐在老夫人面前說上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像是一盆十八學士的茶花。

郭老夫人笑道：「那你就派個人去看看。若有好品種，送到上街的裕泰票號就是了。」

她的衣料很多，而且大多數都是父親周鎮從各處淘來的好東西，留給她們姐妹做陪嫁的。她被天井裡的那株山茶花吸引住了目光。郭老夫人翻撿布料的時候，她走過去仔細地瞧了瞧。

「當然。」程池笑道，「今天可是中秋節啊！我若不是有事。今天就陪你們去靈隱寺了。」

她悄悄地將轎簾撩了一道縫朝外望。

春晚道：「換什麼好呢？這幾朵琉璃珠花做得精巧，個個只有指拇大小，所以我們才給您梳了個垂掛髻，好戴珠花……要不我們換個髮髻吧？就算四老爺賜您的珊瑚珠花，肯定也很漂亮。」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那池舅舅可要早點回來，我們等著您吃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