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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好了，翌日早晨，曲瀲姐弟準備好，便讓下人套車準備出發。

她總不好說不太希望兩個女兒常去駱府小住吧？平陽侯府是曲沁的外家，駱老夫人又是長輩，既然她都開口了，兩個女兒過去孝順老人家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如今她和兒子也在京城，若是兩個女兒還住在駱府，不免會讓人說閑話。

駱老夫人哼了一聲，沒再開口。

曲沁聽了不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一些小細節從腦海中掠過，突然明白了什麼，心裏有種淡淡的惆悵和悲傷。妹妹也並非天生安靜寡言，柔弱嬌怯，不過是寄人籬下時，不能太過突出表現自己，也不能和駱家姐妹們起什麼衝突，否則會讓她們姐妹不好過，也讓外祖母為難。

三人也不勉強，應了聲是便回房了。

「姐，你怎麼了？」

「是啊……」曲沁輕聲道，眼神有些飄忽。

紀凜從容地笑道，等曲湙離開后，手指撫著茶盅上的青蓮花瓣，不禁露出滿意的神情。

季氏亦是這般認為，十分贊成小女兒去折騰那些花花草草，省得成天窩在屋子裡做綉活，對眼睛不好。

曲瀲年輕、精神旺盛，根本不需要怎麼歇息，在雙茶巷的房子轉了轉，便琢磨著在院子里養些花的事情。院子里只種了兩棵榆錢樹和一些平常的花草，看起來光突突的，沒有什麼活力，和他們在常州府的家比相差太遠了。

雙茶衚衕距離榆林衚衕十分近，一刻鐘不到的車程。

季氏的道行太淺了，曲沁哪能沒看到，不過想到季氏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她的想法，自然不會苛責她。

久而久之，妹妹便成了駱家人眼裡溫馴軟弱之人。

※※※

曲湙聽說曲瀲想要去石景山那兒買花時，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書，要陪曲瀲出門。

房間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季氏和曲沁都贊同，曲沁甚至很欣慰地道：「湙弟長大了，懂得照顧姐姐了。」

曲瀲見季氏笑得勉強，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左不過是擔心他們幾個兒女罷，於是便攬著她，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曲大老爺更高興了，在管家出來后，忙讓人將大門打開，攜了三個侄兒侄女進門。

曲湙起身答道：「侄兒年紀還小，又剛來京城，娘親和姐姐們足不出戶，對京城並不了解，還想請大伯幫忙參詳一下hetubook.com.com。」說著，遲疑了下，又將駱老夫人今日說讓他在駱家族學上課的事情說了。

曲湙以為她真的太累了，關切地讓她好生歇息，曲瀲卻覺得應該是姐姐又想到了她前世的事情，而這事情應該是和大伯有關吧。難道大伯在姐姐前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室內伺候的丫鬟們見狀都有些心驚，忙不迭地看向尚嬤嬤，見尚嬤嬤給她們使了個眼色，便識趣地離開，而尚嬤嬤也借故出去，到茶房給駱大老爺沏茶，好避一避，讓他們母子倆說說體已話。

曲瀲姐妹聽后心中一動，若說這京城更好的，莫過於國子監和丹山書院了。前者不必說，後者卻是當朝鴻儒坐鎮，所收學子不拘出身，有才德者皆可入，但考核卻十分嚴厲，且每個月有一次考核，若是不過關，便不得入或被遣離。

曲大老爺聽後有些意外，然後又不意外。駱家素來行事強勢霸道，從當年弟弟續娶之事可見一斑。駱老夫人能提讓曲湙進駱家族學，不過是看在曲沁的面子上罷了。不過，他心裏卻不太贊同這事情，只是也不能駁了駱家的面子，得拿捏好一個度。

「為兄不請自來，望湙弟莫要見怪。」紀凜謙和地道。

想到當時姐姐含糊地說，她在夢裡誤信了人，最後慘死在莊子里，心中微凜。

而且平陽侯府無論如何的富貴，兩個女兒去了那兒也是寄人籬下，還不如住在自己家自在。她也是心疼兩個女兒住在駱府不方便，甚至怕她們在那兒看人臉色。

曲湙高興地道：「紀大哥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不知道今日紀大哥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曲湙應諾。

曲湙更感動了，可是他卻有些遲疑，雖然他信得過紀凜的人品，卻也知道男女有別，不能輕易答應，只得道：「紀大哥請稍等，我去問問姐姐。」

「娘，你這是怎麼了？」曲瀲挨著她坐，柔聲問道，繼續當貼心的小棉襖。

紀凜目光微閃，臉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原來是這樣。若是阿湙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當個嚮導。石景山那邊的花農極多，但若要挑一些好的、價格實惠的，倒要找個內行人才行，區區不才，正好略知一二。」

等馬車到了雙茶巷后，季氏已經被小女兒哄得和-圖-書眉開眼笑了，連帶曲沁和曲湙兩人也被曲瀲弄得哭笑不得。

曲家的基因好，曲家人都有個好樣貌，曲大老爺也不例外，他身材修長，容貌俊雅，如今已是四旬的年紀，卻一點也不顯老態，只是表情有些嚴肅，等高興過後，對著幾個侄兒侄女，不免擺出了大家長的威嚴表情。

而曲大老爺話里的意思，莫不是他有法子讓曲湙在非招生時間進去？

難道姐姐又想到了上輩子的什麼悲慘事？

「二姐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二姐去。而且二姐你不是常說讀書要勞逸結合么？多出去走走才好。」曲湙振振有詞，堅決不讓如花似玉的姐姐自己出門，他不放心啊。

他回府後，並未先回房去更衣洗凈一身煙塵，而是直接往駱老夫人的嘉善堂而來。

紀凜笑道：「哪有什麼事情？不過是想你們進京幾日，應該已經安置好了，便過來瞧瞧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對了，當日在船上，為兄不是答應過你，等到了京城，要好生招待你遊玩一番，品賞京城風光。」

駱老夫人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的朝服都未換，便慢悠悠地道：「你這匆匆忙忙地來做什麼？有什麼事情自可去尋你們父親，我老了，已經不中用了，可幫不了你們什麼。」

駱大老爺聽后不禁有些惶恐，忙不迭地道：「母親怎麼說這種話？可是有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拜訪了平陽侯府和曲大老爺后，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好生歇息了一翻。

曲大老爺知道今兒早逝的三弟家的侄兒侄女們要過來給他請安，所以今天還特地提前下衙回家，這會兒見到侄子自然十分高興，忙道：「湙兒長這麼大啦？快進來！你兩個姐姐呢？」

所以，為了讓這裏更像一個家，曲瀲覺得多種些花草才好。

駱大老爺有些納悶地道：「可是兒子聽說，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都頗為禮遇曲家三房的人，對曲湙亦是十分賞識。」雖說曲湙年紀還小，但曲湙可是有兩個姐姐，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都未議親呢。

曲沁回神，見弟妹擔心的模樣，勉強笑了下，鬆開了掐得疼痛的手心，搖了搖頭，對他們道：「沒什麼，只是最近太累了，歇息幾天便好。」

曲湙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事情，而且還打算履和圖書行，不禁十分感動。當時大家湊在一起說話，不過是隨意一提罷了，哪想紀凜會放在心上，由此可見其人品，讓他頗為欽佩。

「你呀，以前還說櫻表妹秀口一張就愛唬人，其實你也不差。」曲沁捏了捏妹妹的臉。

見駱老夫人不以為意的模樣，駱大老爺心裏也有些狐疑，或許自己不該如此緊張，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如今年齡不大，身無要職，靠的不過是祖蔭罷了，曲湙現在與他們再好，也成不了什麼大事，還得要觀望一番才行。

曲瀲聽后十分高興，打從心裏覺得，還是住在自己家好，因為這樣出門實在方便，只要姐姐答應了，就不會有人攔著，也不會有下人嚼舌根，不像在駱家，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

等到天色差不多時，曲大老爺又留了他們姐弟一頓晚膳。

曲湙恭敬地應了聲是。

換了身衣服，喝了口茶，姐弟三人便又坐車去了榆林衚衕。

駱老夫人不以為意地道：「他們年輕人之間年齡相近，又一起結伴進京，相識一場，自然是禮遇幾分。」

想通這點后，駱大老爺也輕鬆下來，和駱老夫人說起了其他。

曲瀲在旁邊看得猛笑，等上了車后，便對姐姐道：「姐，你瞧大伯人還是挺好的，他看起來嚴肅了點，但是為人還是很和氣的，就是啰嗦了一些。」

她也不明白，這樣的大伯，明明一直覺得很好的，為何最後妥協了呢？若是當時大伯能出面，她是不是就不會被迫進了皇子府，生生被磋磨？或許犧牲一個女人保全了家族，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長的選擇？

不過想到今兒他答應陪二姐出門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地道：「多謝紀大哥記掛小弟。只是今日怕是不行，我昨天答應了姐姐，今兒要陪她出門，去石景山那兒挑一些花回來。」

「紀大哥來了？」

平陽侯府對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的婚事是極為上心，所以昨天從管事那兒得知周琅和紀凜對曲湙頗為禮遇時，駱大老爺的心思也動了起來。

不過，自古以來維持兩家長久利益的最好方法，莫過於聯姻！

季氏瞥了眼坐在對面的長女，勉強地笑了下，說道：「沒什麼。」

平陽侯府與寧王府是有些交情，但那交情是駱老侯爺與寧王早年在軍中結下的情誼，寧王世子這一輩反和-圖-書而與平陽侯府的交情泛泛，這也是駱大老爺焦急的事情，卻不知如何下手。

比起駱家族學，丹山書院不知道好多少倍，屆時若曲湙去丹山書院，駱家也不會覺得失面子，並不傷情面。

「自是如此。」

上了馬車后，季氏便有些愁眉苦臉，不過在瞥見曲沁時，忙斂起了愁容，生怕曲沁誤會自己不滿駱老夫人的安排。

用過晚膳后，天色也要黑了，姐弟三人便告辭。

姐妹三人忙起身，恭敬地給曲大老爺請安。

曲瀲被他說服了。

「不必了，你爹身體不好，就別讓人去打擾他了。」駱老夫人又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打什麼主意我不知道？我已經問過沁兒了，沁兒他們進京時，不過是恰巧在路上遇到寧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的船，因在祝家給祝老太君祝壽時有一面之緣，方一起結伴進京罷了。」

除了曲瀲琢磨的養花外，季氏也琢磨著去寺里請一尊佛象回來供奉，曲沁亦琢磨著如何賺錢的事情，一家人都很忙。

這也是他們來到京城后的第一個來拜訪的客人。

沉吟片刻，曲大老爺道：「駱老夫人的好意不能不領，湙兒可以先在駱家族學上段時間再看看情況。若是有更適合的，再離開也不遲。」

今兒去駱府拜訪，雖然駱家的人都十分的熱情得體，但她天生對人的喜惡頗為敏感，如何感覺不到駱府的幾位夫人對他們一行人的不以為意，不過是礙於老夫人抬舉曲沁，跟著捧場罷了。

※※※

曲大老爺問了常州府的事情，又詢問了姐弟一些日常生活索事以及曲湙的功課，得知他們會在京城住一段時間，便道：「湙兒的功課不能落下，不知道你可有什麼安排？」

駱家看著富貴，其實那裡的人天生骨子裡瞧不起不如他們的人，姻親又如何？沒有利益照樣瞧不起。

駱大老爺坐到駱老夫人旁邊的位置，對駱老夫人道：「娘，爹如今在西陵苑那兒休養，難得沁丫頭進京來，可要安排沁丫頭過去給他老人家請個安？」

曲大老爺叮囑曲湙道：「這些天好生讀書，等去了駱家族學也切不可頑皮，仔細跟著先生讀書，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你是你們家裡的唯一男子，要照顧好母親和兩位姐姐。」

曲大老爺打量他們，目光在年紀最大的曲沁身上停了下，想到他們今年進和*圖*書京的緣由，心裏不禁嘆了口氣。

可是憑什麼她要被人設計，要被人犧牲？難道女人的命就這麼賤，這麼不值錢？

姐弟三個坐在廳堂里喝茶，管家親自沏了茶點過來，喝了一盞茶，便見曲大老爺已經換了身常服出來。

曲湙聽到下人來報，十分高興地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坐在廳堂里喝茶的紀凜，一身竹青色錦袍，腰間纏了深藍色絛帶，左邊掛著靚青色綉祥雲荷包，右邊掛一塊羊脂玉佩，襯得整個人風姿卓越，如一桿秀竹挺立。

「大伯！」曲湙從馬車裡出來，走到曲大老爺所乘的轎子前，欣喜地叫道。

不過，它有一個缺點，就是每年春秋報名招收生員，過了招生時間，便只能等下一個時間段了。無疑的，現下已過了春天的招生時間，只能等到秋天了，現在距離秋天還有好幾個月呢。

等到了榆林衚衕的曲家門口前，剛好遇到散衙回來的曲大老爺——曲珀。

話剛落，便見馬車的車簾被人掀開，車廂里坐著兩個貌美的少女，正朝他盈盈地笑著，脆聲聲地叫著「大伯」。

進了家門后，季氏拒絕了兒女們送她回房，對他們道：「稍會你們還要去榆林衚衕那兒給你們大伯請安，先回去準備準備，便趕緊過去，省得讓你們大伯好等。」

曲瀲自然希望弟弟去丹山書院的，所以便眼巴巴地看著大伯，希望他能快點給弟弟搞到個名額。

被姐姐突然抱了抱，曲瀲懵了下，再看她有些難過的神色，眨巴了下眼睛，不知所以然。

駱老夫人坐在炕上，半閉著眼睛捻著十八子佛珠，兩個丫鬟坐在腳踏上給她捶腿，見到駱大老爺進來，忙起身給他行禮。

曲瀲嘟著嘴道：「哪有？我在人前可是很乖很淑女的，從來不亂說呢。」

「石景山那邊有專門養花的花農，你若喜歡，可以去挑一些回來種。」曲沁對妹妹道，也不想拘著妹妹，「不過若是出門，記得多帶些人，戴上皂紗帷帽。」

只是出發前，他們家來了客人。

在曲家人告辭離開后不久，駱大老爺恰好回府。

看她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模樣，曲瀲和曲湙都無語了下，不過曲瀲也知道，以姐姐現在的心理年齡，指不定真的將他們當成兒女看待吧，所以現在越發的有長姐風範了。

她心裏不免有些難過，覺得妹妹為了自己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