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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我見了那余公子，還算不錯。」曲大老爺說道，「順便考校了下他的學問，學問十分紮實，從他的言談舉止可知，他是個穩妥之人。」就是缺少了些少年人應有的銳氣。

正在她目光灼灼地打量三個少年的模樣長相時，突然站在那面用菊花砌成的花牆前的少年轉過身來，目光往這兒望來。

「湙兒、沁兒，你怎麼看。」曲大老爺看向姐弟二人。

就在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紀凜突然走到她正在觀察的三個少年中的一個，臉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與那少年攀談起來。

那婆子臉上堆著笑道：「回姑娘，老奴時常被夫人派過來守園，自然要多注意了，注意得多了，就發現到了。」

他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併不算得上出色——和紀凜比起來，但也是個斯文的少年，身上有一種世家大族特有的氣質修養，身上穿著鴉青色紫色祥雲團花直裰，腰懸荷包和小印，微笑的時候給人一種憨厚的感覺。整體上看來，雖不出色，卻也不遜色。

「這裏……」駱櫻扭頭看了看，指著下面的一面牆道：「以前我竟然都沒發現家裡還有這樣的地方？你怎麼知道的？」

駱櫻看向下面的花園，因牆邊長的那兩株高大的榛樹，將這閣樓都擋住了，所以下面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地方，這也是為何她長這麼大都沒發現家裡還有這樣的地方的原因。等她們可以將面前的榛樹葉稍稍拔開，就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情況，卻不虞擔心下面的人會發現她們。

曲瀲心裏有些彆扭，閨閣姑娘不輕易見外男，駱櫻能見的也就是在小時候見一些駱府的姻親舊故家的公子，見的男性還沒她見的多呢，所以這余長昊在她眼裡已經不錯了。曲瀲見過江南那些文采雯然的文人，見過祝家、方家等詩禮傳家的世家大族的世家子，也見過紀凜、周琅之流的王孫貴族，見得多了，眼光便有些高。

如此過了數日，余家上m.hetubook.com.com門來提親。

駱櫻很快便找到了目標，看了看，說道：「看起來還不錯，就不知道為人品性如何。」

曲大老爺覺得余長昊整體是不錯的，可為良婿。但若他將來要當余家的宗子，卻缺乏了些銳意，屆時作妻子的要辛苦一些。他看了眼曲沁，暗忖這侄女自幼是個有主意的，人也好強，有她這個賢內助幫著，余長昊縱使平穩了一些，倒也能守住家業。

她確定了，紀凜一定是猜到她們在這裏了。

「阿瀲，你覺得余長昊是哪個？」駱櫻還在糾結，「要不我讓翠屏下去打聽一下。」

曲瀲穩穩地坐在姐姐身邊，擺出旁聽的模樣，曲湙亦在。原本這種事情，不應該讓小輩在場聽的，這三個小的都應該回房去歇息，長輩們決定就好。可是誰讓三房情況特殊，季氏性子軟弱，拿不了主意，曲湙年紀又小，曲沁更是有主意的，最後只能大家一起商量了，畢竟這事關曲沁的婚事，也由三房自己決定比較好。

駱櫻很滿意，讓翠屏打賞了那婆子后，便坐在丫鬟端來的凳子，兩人興緻勃勃地打量著下面亭子里的人。

共有二十來人，有的坐在亭子里品茗說話，有的擺上棋盤正在手談，有的站在亭子外的長條桌前揮毫作畫，有的對著那燦爛的秋菊吟詩作賦，還有的……

「不用了。」曲瀲知道金烏雖然在她家落戶，但消失的那段時間應該是飛回鎮國公府的，鎮國公府才是它的出生地，回到那裡不會少了它的吃的。

她覺得余長昊是個不錯的對象，可是若是婆婆不好，長女將來嫁過去受苦怎麼辦？若是挑剔婆婆強勢，錯過了這樁親事，怕以後找不到這麼好的了。

曲沁的坐姿很端正，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優雅端莊的儀姿，彷彿刻量過一樣，沉浸到骨子裡。她的神色很平和，帶著一種從容的內斂安祥，讓人看著她，便能感覺到一種歲月ｈｔｔps://ｗｗｗ.ｈｅtuboｏk.coｍ•ｃｏm沉澱的味道，那種與皮相不相符的歲月的痕迹，終究仍是沉澱在她的骨子裡了，只是很少人發現這點罷了。

將字條上的東西看完，曲瀲莫名地有種羞恥感。果然他知道今天她們在閣樓處偷窺，所以那時候方會去尋余長昊說話，讓她看個明白。然後他將自己今天看到的告訴她，覺得余長昊這人的心性品行皆不錯，雖並不是最出色的，卻也是個品德端正之人。

今日的平陽侯府簡直就是菊花的世界，四處都擺滿了開得燦爛的菊花，微風拂來，枝頭上微微泛黃的葉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高遠的天空，燦爛的秋陽下，一切都顯得很是美好燦爛。

先前她們過來時，就打聽到了，今兒來平陽侯府參加秋日宴的各家年輕的子弟都在這裏了，不必說那余長昊應該也在，所以現在要做的是找出哪個是余長昊。

她未說的是，這裏也是一些僕婦偷懶喝酒賭博時的地方，平常時候，僕婦們躲懶時便來這裏，很多管事都知道這地方，只是瞞上不瞞下，是以主子們都不太關注這裏，她也是看在豐厚的賞銀上才會帶姑娘們過來的。今日因是秋日宴，府里上下都忙著，所以沒人能偷懶過來，才讓她帶過來。

曲瀲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站在一面用菊花拼成的花牆前的少年，他背對著她們，身上穿著青蓮色的錦袍，腰間系著淡紫色絛帶，雖然身形稍顯單薄，卻頗為修長，站在那兒，如一桿秀頎的修竹。

駱櫻趴著看了會兒，也覺得沒什麼可看的了，便和曲瀲一起離開了閣樓。

「我也不知道是哪個。」駱櫻趴在她身邊看著，很是好奇的模樣，「下面的人我還有好些人不認得的，余公子應該就是那幾個中的吧。」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明白曲沁的意思，知道她擔心自己出嫁后，弟妹年紀還小，需要她在家裡多幫襯，順便教導妹妹——畢竟曲瀲將來要嫁進鎮國公府的，曲沁覺ｈｔtps://ｗｗw•hｅｔｕboｏｋ.coｍ•cｏｍ得自己教給妹妹的東西有很多，怕時間不夠用。

「這個要和余家商量。」曲大老爺心裏有些為難，怕余家不答應，所以說話也有幾分保留。

正當她想著時，那少年已經和紀凜結束了談話，朝他客氣地拱手走開了。

碧夏邊拿著梳子給曲瀲梳頭髮，邊說道：「今天姑娘你們離開時，金烏也跟著飛走了，一天都沒有回來，想來應該是見姑娘回來了，便也跟著回來。就不知道它今兒是在哪兒覓食，姑娘，可要讓廚房給金烏準備一些吃食？」

紀凜又朝棒樹這邊看了過來，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煦和愉悅的笑容，陽光下，顯得異常的俊美。

「不用了，我知道是哪個了。」曲瀲給她提示，「就是那個站在樹下看掛起來的詩文的公子，身上穿著鴉青色紫色祥雲團花直裰的那個。」

她們沒想到平陽侯府還有這樣的地方，簡直是專門給人偷窺花園的場所。這閣樓便建在一牆之隔外，正好角落裡種了兩株高大濃密的榛樹，將那有些陳舊的閣樓擋住了。

聽罷，眾人都鬆了口氣，然後很快又高興起來。

「既然如此，明日我們便給駱老夫人遞話，麻煩她老人家再辛苦一回，去余府一趟。」曲二老夫人笑著道。

曲湙和曲大老爺一起將曲二夫人、溫氏送回常葉巷。

她覺得這應該是她的錯覺。

曲大老爺也笑道：「如此甚好，屆時咱們等余家上門來提親，將這親事定下來，至於婚期……」

既然連曲沁都應了這樁親事，事情便已定局，沒什麼好再置疑的了。曲瀲將那張字條放到專門的匣子里，安心上床睡覺。

這張紙條比昨天的要長，寫的字也多一些，字跡雖然小，卻很有風骨，轉折處筆鋒硬朗，硬朗中又蘊含幾分俊逸，讓曲瀲不免將這字與主人聯繫在一起。

曲瀲一直盯著他們，見那少年從一開始紀凜找他說話時的困惑到驚喜到平和，都一一看在眼底，而讓她印象不錯的是，不知道紀凜m.hetubook.com.com和他說了什麼，他面上露出的笑容，穩重中帶點憨厚，看著就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想罷，她嘆了口氣，對駱櫻道：「阿櫻，咱們走吧。」

「沁兒……」季氏差點飆眼淚了，拽著帕子，自責地道：「都是我沒用，讓你操心這一家子。」

不過她知道這事情不是她能發表意見的，最終還要看姐姐和長輩們的意思，她只是因為不放心，所以想來親眼見見罷了。

眾人又商量了下，便告辭離開了。

曲瀲認得的人沒有駱櫻的多，她在駱櫻的指點下，用了排除法，最後排除出三個少年，而余長昊便是這三個少年中的一個。只是下面的人自然不會靜止地站在那兒給她瞧，這三個少年若是背對著她們時，那就看不到了。

今兒早上才見了他，自是認得出這人。

曲瀲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后，便去窗口那兒。

曲沁見家人都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後垂首輕聲道：「自是由長輩們作主，沁兒沒意見。」

直到夕陽將落，賓客們紛紛告辭離開，到這時曲瀲也沒有再見紀凜，不過她心裏知道，怕是等晚上，金烏便會給她帶來消息，所以她並未太過注意紀凜的消息。

看來駱老夫人為了曲沁，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余長昊的。

然後所有人都看向安靜地坐在那裡的曲沁。

季氏聽罷，心裏揪了起來，一時間沒了主意。

曲家人同和駱家人告辭后，一行人坐馬車先回了雙茶巷的曲家。

金烏依然很驕傲地抬起一隻爪子，讓曲瀲將上面系著的紙條拿下來。

等被那守園的婆子帶她們到她所說的閣樓里后，曲瀲和駱櫻都驚奇了下。

字如其人。

曲二老夫人聽罷，也贊同道：「是個不錯的少年人，聽說極為孝順長輩、友愛兄弟。不過……」她也看了曲沁一眼，遲疑地道：「就是那余夫人略有些強勢。」說得這般直白，讓老人家也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不用弄了，你們先出去。」

曲沁看了她一眼，心裏很是認同她和_圖_書的話，但面上卻笑道：「瞧母親說的是什麼話？他們是我的弟妹，我自要擔當起長姐的責任。」

可見那少年縱使是謙和溫潤的那一面，也藏有自己的峰芒。

「余公子是哪個？」曲瀲扒拉著一枝伸展到窗邊的葉子，努力地盯著下面的那群年輕人。

曲二老夫人本就是個好性子之人，對家中的兒媳婦們十分慈愛，從不擺婆婆的款兒。由已度彼，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姑娘嫁一個家中婆婆好相處的，雖說不能像母女那般，但也要有商有量才好。

人站在閣樓二樓中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那群正在花園的亭子里賞菊作詩的男人們，而她們也注意到，比起姑娘們所辦的詩社時的矜持文雅，男人顯得放蕩不羈多了。

真是個偷窺的好去處！

曲瀲：「……」

回到家后，眾人便坐在客廳里開始商量起來。

歷來女方家相看對象，除了看男方的家勢人品長相外，也會注意對方的家中長輩好不好相處。太過強勢的婆婆，喜歡抓著管家權不放，甚至會拿捏媳婦，那實在是讓人擔心。曲沁自己也是個要強的，兩個都是強勢之人，不知可否相處得來。

曲瀲嚇了一跳，還以為他發現她們了，這榛樹的葉子已經紅中泛著黃色，將世界薰染得煌煌赫赫的，濃密的枝葉是最天然的掩飾，應該沒有人發現她們才對。雖是這麼想，可是見那少年意味深長的目光，曲瀲默默地想要蹲下身來。

曲湙繃著張臉，他今年才十歲，經歷的事情不多，考慮得也不比大人的周全，所以他委實發不了什麼意見，只道：「大姐姐若是喜歡，我沒意見。」

曲瀲的目光不由得放到那少年身上。

待夜幕降臨，曲瀲從凈房洗漱出來，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衣裳，拔弄著頭髮時，便聽到了窗口傳來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便見到那隻鷹又飛回來了。

「叔祖母、大伯。」曲沁突然開口道，「我想婚期能不能定在兩年後。你們知道的，阿瀲和湙弟年紀還小，如果我出嫁了，我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