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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真是不中聽，曲瀲笑眯眯地道：「沒事的，我帶足了人，定會平平安安地將孩子生下來的。」說著，她將手覆在已經顯懷的肚子上，一副母性大發的模樣。

隨著天氣漸冷，京城也進入了冬天。

「很酸。」紀凜喝了口茶解去嘴裏的酸味，果然就像果脯店的店小二介紹的那般，是特地用酸杏子腌制的，正常人不會吃這種酸死人的東西。他下意識地看著她，聽說酸兒辣女，難道這胎是個兒子？

鎮國公夫人倒是有些微詞，等曲瀲又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過去給她請安時，她冷冷地開口了，「你現在身子重了，沒事就別瞎折騰，省得折騰出什麼事情來要後悔。」

眾人都沒想到她會這麼囂張地動手，所以也根本沒來得及阻止。

用完晚膳后，紀凜讓人拿來大紅猩猩氈的斗篷，親自給她披上，然後牽著她到外面去散步消食。

紀凜笑了下，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溫和，透著一種縱容。

人人都羡慕暄風院被修得美倫美煥，是鎮國公府面積最大的一個院子，卻不知這裏也是最偏僻的，如同避世而居一般，甚至冷清得沒有人氣。從五歲伊始，便搬到暄風院中的世子，一個人在這裏慢慢地長大。

或許明年她可以到這邊納涼。

過來給嫡母請安的紀詩一個沒忍住，不禁諷刺了一句：「大嫂的氣色真好，看著不像懷了身子，反而像是……」她用帕子捂著嘴笑了下，「也是大嫂天賦異稟，教人看了好羡慕。」

紀凜卻從未說過什麼，每天都會盡量抽出時間陪她，就算她要出去折騰，也會將她裹成一個球，然後陪她出門去折騰，雙眼從未離開過她，只要她有個什麼意外，他也會在第一時間接住。

「我知道了。」

「暄和哥哥，快過來。」

旁的婦人，懷了身子後會有各種妊娠反應，偏偏她除了肚子變大外，依然是那張臉，沒有什麼變化，甚至膚色反而更紅潤晶瑩了，從背後看去，那體態依然纖細輕盈，簡直就像個妖精一般，不說男人，女人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常安被他看得有些發窘，低下了頭。

紀凜忍不住笑了下，眼睛里彷彿有輕盈的水輕輕蕩漾一般，漣漪層層暈開，傾身在她低垂的臉頰上親了下，方才去凈房。

曲瀲和圖書看著那桿銀色的長槍，上面的槍纓分外紅艷，可以想象槍頭抖動時晃動的優美弧度。她興緻勃勃地圍著看了會兒，在紀凜忐忑中，笑道：「哪日有空了，暄和哥哥耍一遍給我瞧瞧。」

懷裡也抱著一堆東西的常山跟著進來，聽到他們世子夫人的話，目光有些飄忽。

紀凜回了房，在外室踱步了下，衣服烘暖了，方才推開通往內室的槅扇進去。

紀凜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直到她睡著了，也跟著入睡。

紀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看著前方的路，小心地牽著她，心裏默默地算著散步的時間，直到差不多時，便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

曲瀲轉了一圈，覺得差不多后，才和他散步回房。

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后，曲瀲就去扒他懷裡的東西了，紀凜騰出一隻手扶著她往裡面走，邊對她道：「別急，我今兒買了很多東西，你瞧瞧喜不喜歡，不喜歡的就賞給下人，別勉強自己。」

看到牆上那一排各種類型的兵器，曲瀲又來勁了，問道：「暄和，你擅長的武器是什麼？」

曲瀲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個熱水澡后，便穿著細棉寢衣，歡樂地撲到床里了，等著在隔壁凈身的少年回房。

見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說話輕輕柔柔的，紀詩心裏輕蔑，再看嫡母只是喝茶，根本不管的樣子，膽子又大了一些，繼續道：「羡慕大嫂都懷了身子了，仍能獨霸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學淵源……」

他看了看自己被拍的手，再看將一條腿搭在他腿上，理所當然地將他摟得死緊睡覺的人，覺得她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不管是哪個性格，都是一視同仁，面對他時，就彷彿他是個正常人，而不是世人眼中可怕的雙面人。

半夜時，紀凜突然睜開眼睛，眼裡沒有絲毫溫柔，只剩下深邃，眉稍眼角縈繞著淡淡的戾氣。

「你去查查一個月前景德侯府小姐出閣南下時嫁妝被劫一事，當時三老爺也在，你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行蹤，查到了儘快回稟我。」

對此，厲嬤嬤十分憂心，擔心她吃太多雜七雜八的零食，對胎兒不好，只得每天都攪盡腦汁，做一些健康有營養的零嘴給她啃，也嚴厲禁止世子隨便投喂孕婦的行為。

曲瀲和*圖*書心裏不免有些愧疚，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臨時起意時，如果不給她折騰的話，她渾身就不舒服，難受得慌。也幸好大家都知道孕婦是一種情緒化的動物，有時候性格也變得十分古怪，都十分體諒，才沒有說什麼。

廊下點了燈籠，密密麻麻一排過去，彷彿不要錢一樣，將整個暄風院弄得透亮。曲瀲將自己的手塞到他溫暖的手中，看著夜色中的那些燈籠，明白上回自己摔的那一跤成了他心裏的陰影，自此以後，凡是夜裡她經過的地方，都要點起密密麻麻的燈籠，將路照得透亮。

「都喜歡！」曲瀲毫不猶豫地道。

曲瀲一改往日冬天不出窩的習慣，就算是下雪天，也想到外面折騰一下，每天不走夠一個小時，就渾身不舒服，外面冰天雪地的，也從未打消過她的熱情，讓淑宜大長公主等人擔心壞了。

「碧秋！」曲瀲突然叫了一聲。

見紀凜回來了，曲瀲噌的地撲了過來，從他懷裡扒拉吃的。也不是她真的餓了，而是一種莫名的饞勁兒，明明先前就喝了一碗紅豆湯了，可是嘴巴就是想吃東西，無論做什麼事情，手邊一定要有零食盤，能讓她伸手就勾得著吃的，量少沒關係，耐啃就行了。

不過雖然厲嬤嬤嚴禁，但是架不住紀凜每次一看到曲瀲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求投喂的模樣，就忍不住心軟了，然後會一直惦記著，每天散衙回府時，忍不住雙腿就會動起來，去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一堆東西吃的東西回來。

紀凜站在門前，很快便見常安過來了。

他伸手在蜷縮在懷裡的人的肚子上摸來摸去，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亂七八糟的東西吃了一堆，真不知道吃到哪裡去了，怎麼都沒長肉？」

「這幾天就要下雪了。」曲瀲將臉縮在斗蓬的雪帽里，看著沒有月亮的夜空，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幾點寒星。

紀凜剛坐下，曲瀲便給他塞了一塊酸杏脯，下意識地嚼了下，然後臉就皺了起來，忙拿帕子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紀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常安又看了他一下，說道：「屬下知道了！天氣冷了，世子若是沒什麼事情，先回房吧。」

曲瀲一天中最期盼的事情，就是紀凜回家的時候。

說著，和圖書扶著丫鬟的手，帶著那群僕婦，呼啦啦地走了。

曲瀲頓時有些不滿，「連一刻鐘都沒到呢，再走走。不如……」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去小樹林那邊的武道館？」

小時候，他和弟弟常山被派到世子身邊當差時，發現世子的秘密，不是不害怕的，最後也是憑著一腔忠心才適應了他雙面人的身份，可是卻從來不敢多說一句，這種類似關心的話更從來沒有過，或者在他們心裏，世子是不需要人關心的，從初見面時，知道他是雙面人後，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他不需要關心。

等他凈了臉面、換了身衣裳出來，便見她已經將他今天帶回來的東西都扒開了，然後抱著那包酸杏脯啃得很歡快，神彩飛揚，讓人也跟著感染上好心情，彷彿她懷裡抱的那些東西是世間絕頂美食，讓人也忍不住想要嘗嘗，和她一起幸福。

正想著，便見她將吃了一半的酸杏脯放下，拿起那包辣魚乾啃起來，很快嘴唇就辣紅了，但是卻啃得不亦樂乎，眉開眼笑。

紀凜頓時默了下，看來老人家的話也不可盡信。

比起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常山，常安更加穩重，他聽到主子傳喚他，便在第一時間過來了，見到紀凜只是隨便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站在那裡，有些擔心他被冷著了，忙道：「世子尋屬下有什麼事情？」

厲嬤嬤和碧春、宮心等丫鬟看得真是糾結，曾經她們在世子夫人喜歡吃酸時，還歡喜地恭維一句：酸兒辣女，是個好兆頭。可如今卻不確定了，這又是酸又是辣又是甜又是咸甚至連苦瓜都喜歡吃，酸甜苦辣咸五味都齊了，真是謎之一樣的胃口。

曲瀲酸辣都來了一遍后，喝半碗甜甜的杏仁羊奶羹，拍著肚子道：「真幸福！」

連厲嬤嬤一路跟隨的等人都覺得這孕婦特能折騰了，明明看起來那麼嬌小纖細，可是卻有著其他孕婦沒有的旺盛精力，十分不明白這精力兒是打哪兒來的。但是紀凜卻沒有她折騰的想法，無論她做什麼事情，都很溫柔地包容，也是這種包容，讓她更加的肆無忌憚。

「怎麼可能？你是孩子他爹，還要你來疼他呢，不會拋棄你的！所以快睡吧……」曲瀲一把摟住他的腦袋，在他臉上胡亂地親了親，眼睛都沒有睜開，然後將他往懷和-圖-書裡一揣，再次入睡了。

夜裡的氣溫變得更冷了，紀凜一面要擔心她被冷著，一面又要擔心她走得太快對身體不好，想要將她直接抱回去算了，她又義正辭嚴地拒絕，明言孕婦要多走走才健康，然後又想要拐到小池塘那邊……讓他不禁又憂心忡忡起來。

曲瀲慢條斯理地起身，笑著道：「娘，該找個教養嬤嬤回來教管一下妹妹了，省得妹妹哪天又嘴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咱們鎮國公府的姑娘就是這種教養。」說著，她朝氣得渾身發抖的紀詩笑了下，彈了彈衣袖，「時間不早了，兒媳婦就不打擾娘歇息，這就告辭離開。」

曲瀲又丟了一塊酸杏脯進嘴裏，鼓著腮幫子道：「挺好吃的啊，你怎麼吐了？」

嬌嬌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他抬頭望去，便見青色繪花鳥的羅帳探出一個腦袋，那人正對著他笑得眉眼彎彎，召喚他快點上床陪她。

曲瀲看向她，一臉和氣地問道：「不知二妹妹羡慕什麼？」

常安聽著這沒什麼起伏的平靜聲音，喉嚨又是哽了下，覺得咽得難受。

他有些暴躁地道：「天天都聽你說為了孩子為了孩子，什麼都為了孩子，以後這崽子出生了，是不是也要為了他將我拋棄了？」

「我哪有亂折騰？我這不是為了孩子么？」曲瀲睡眼朦朧地答道。

曲瀲表示，如今她可是孕婦，一人吃兩人補，所以真的不是她太急切。

連看都沒看是什麼東西，就說喜歡，世子夫人是不是表現得太急切了？

被她當孩子一樣摟著的少年沉默了下，只得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這時他們才發現，就算是雙面人，他也不過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年人，而且是個不得家人認同的人，也渴望生活中有人關心、有人愛護、有人不害怕他，而不是像被全世界遺忘一般，一個人避居在這偌大冷清的院子里。

紀凜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期盼，最後仍是應了。

啪的一聲脆響，室內的人都驚呆了，連紀詩本人也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竟然膽敢在嫡母面前打自己。

「以後不準隨便亂折騰。」他掐著她的下巴，低頭親她的嘴。

曲瀲很霸道地將要過來幫忙的碧春等人揮到一旁，自己一個油紙包一個油紙包地打開，這種自己拆包裹查看美食的愉悅心情旁人不會懂的，和*圖*書真是其樂無窮，而且還是自己老公特地給她買的，自然不會讓丫鬟們來沾了。

果然美食什麼的，只是想像，不能因為對方吃得太歡快，就以為是絕世美食。

終於回到溫暖的卧室，大家都鬆了口氣。

就在他摸來摸去時，曲瀲醒了，一巴掌拍了過去，嘟嚷道：「別摸了，再摸也只有這麼大，睡覺……」

直到世子夫人嫁過來，看她每天不厭其煩地纏著世子，關心的話信口捻來，明明有時候很煩人，可是世子臉上的笑容不再像以前那般覆著一層面紗般朦朧，漸漸變得清晰真切，甚至變得越發的溫柔。

紀凜鬆了口氣，不是她想要玩就好。

碧秋上前，一巴掌甩了過去。

反正，嘴巴就是不能停。

看了看這邊的環境，曲瀲覺得到了夏天時，這裏一定很涼爽。

鎮國公夫人冷眼看著她，目光在那張柔美的小臉上滑過，然後一副被膈應到了的神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自從懷孕后，曲瀲的食慾漸漸增大，以前半碗飯就飽了，現在已經增到了兩碗飯。

常山將懷裡的東西放到八仙桌上，給曲瀲行了禮，便退下去了。

天氣剛轉涼時，暄風院里就燒起地龍了，和外面的冰冷相比，室內一片溫暖。

他的眼神瞬間從平靜無波變得溫柔，走過去上了床，還沒躺下，柔軟的身子便窩了過來。

真是酸死人了！

關心的話就這麼出口了，常安方發現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甚至心頭不知為何有些發酸，他不好意思地低下臉，不敢看主子的神色。

「真暖和。」曲瀲摟著他不想撒手，這人簡直是冬暖夏涼的人形空調，可能跟他習武有關，聽說他曾經和那位素未謀面的三叔學過一些內家功夫，所以也不怨怪她喜歡摟著他睡，簡直就像自動調節溫度的人體空調，如何不喜歡？

很快便有下人將路上的燈籠點亮，曲瀲高高興興地拽著他往小樹林行去，穿過小樹林，便看到一棟木製屋子，看起來有些像扶桑那邊的和室，推開門看去，裏面一片空闊，地面鋪著木地板，光滑一片，讓人看了就想在上面打滾。

紀凜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對那些兵器感興趣吧？但仍是很溫柔地回答道：「我習慣用劍，不過祖父喜歡槍，我們紀家傳下一套紀家槍法，也學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