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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媽媽以為她是想明白了，要饒過自己，急忙鬆開了握住椅腿的手，退後些抬起頭來看她。

聽他說得駭人，又一臉正色，謝元茂不由沉了臉。

等到四下無人，她便衝著黃媽媽冷笑：「好你個黃婆子，四少爺這幾年都是你在照料著，他有哮症的事，你當日為何不提？我平日里倒是沒瞧出來，只當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可如今看看，休說敦厚，你簡直便是居心叵測！」

「抬起頭來！」陳氏斷喝。

「奴婢明白、明白……」黃媽媽慌慌張張地磕頭，又道，「太太想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黃媽媽當然不敢，只得強自鎮定下來，口出狂言：「請太太放心，奴婢這一回定然將事都給做得妥妥噹噹的！」

……

只要一瞧見謝琛，她就會想起自己無力更改的處境來。

去歲宋氏一進謝家的門，便四處顯擺她手頭富裕，惹得一眾原不肯去芝蘭齋當差的人都忙不迭想要換hｔtｐs://ｗwｗ•ｈetuｂｏok.com.ｃｏｍ過去。黃媽媽的兒子有富貴病，單單憑著她跟她男人的月例銀子，那是斷斷不夠的。黃媽媽又自來的都是個會來事的人，若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將謝琛放心地交給她。也因此，黃媽媽定然會想要搭上宋氏那條富貴路，好為兒子多掙些買命錢。

不論怎麼想，這都似乎透著古怪……

誰知陳氏憤憤一抬腳，大紅光素緞子白綾高底鞋便霍地朝她面門踢來，鞋尖上綉著的鸚鵡摘桃擦過鼻，霎時帶出一片紅來。

陳氏將自己方才懷疑的事在心裏打個轉，越來越覺得是真真的。

若是那日謝琛真的一口氣喘不上來，一命嗚呼了，她可如何是好？

說來怕人恥笑，她連男歡女愛都不曾嘗過，便做了孀婦。成親之時，身旁無夫，同她手中紅綢系在一處的不過是塊牌位。只要想一想，陳氏便覺得舌尖泛苦。而嗣子的存在，恰恰也和*圖*書就無時無刻地提醒著她，她這一生便是場悲劇。

陳氏卻慢條斯理地收回腳，靜靜聽著黃媽媽慘叫了一會，才覺得心中惡氣消了些。

黃媽媽聞言，立時連面上的疼都給忘了。

「好了，還能有多疼，皮糙肉厚的也忒能叫喚。」過會，陳氏聽得厭了，便叩叩邊上的案。

他們上京幾個月了，延陵那竟也一直都沒有主動傳消息來。

寫給江嬤嬤的信，也不知究竟到了沒有。

黃媽媽離得極近，根本閃避不開，只能硬生生受了這一腳。陳氏力氣雖小，可這般距離踢來，仍踢得黃媽媽「哎喲喲」連聲痛叫著撲倒在旁，模樣極其可憐。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話，可陳氏卻再也聽不進耳了。

「也難為你方才陪著我叫喚了半天。」陳氏勾唇，「去庫房領一支山參吧。」

沒過兩日，杭太醫回了府，一擱下行李便趕來三房為謝琛望診。

昔日她無子無靠，只得聽從三老太太的意思從謝家hｔｔps://wｗｗ.heｔ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祖籍汴京那的旁支里過繼了一個孤兒。然而她從未將謝琛當做過自己的孩子對待，莫說視如己出，便是當做一般孩子，也是難的。

可陳氏遠遠望著他瘦削的身子，只覺得一陣后怕。

黃媽媽本就是人精，方才便是疼成那樣，也知道不能過了度讓陳氏愈加氣惱，只壓抑著聲音，恰到好處地發出呼痛聲。這會聽到陳氏不願聽了，便急忙收了聲。

甚至於，連這孩子生過幾次病，書念的如何她都不知，更不必說他喜什麼，不喜什麼了。

陳氏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只覺得一口惡氣湧上了心頭。

又憶起之前謝元茂因為謝琛的事，對她充滿了不信任的目光，便更是氣恨。

內室中，謝琛躺在熱炕上，身上蓋著暖和柔軟的厚被，面色安詳。

先前那大夫膽子雖小，做事也瞧著不地道，可醫術倒是不錯。等他為謝琛施了針，謝琛便好了許多。

這般說著，她不禁兀自懷疑hｔｔps://ｍ.ｈeｔubｏｏk.coｍ.ｃｏm起來，眼中冷銳之色浮現，恨恨質問起來：「我許你黃白之物，保你兒子的命，你巴巴地便應了，我還真當你心中感激……哼，你老老實實交代了！你可是收了芝蘭齋那廂的銀子，所以故意下套來與我鑽？」

陳氏嗤笑一聲，「讓你表衷心，還得我親自發派事兒？」

而這會，謝姝寧卻正在陪宋氏一道疑惑著。

陳氏則微微一低頭，耳上墜子搖晃幾下才停下來。她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謝元茂的肩頭，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起來。

本無子嗣，要是連過繼的兒子也沒了，她還能拿什麼同宋氏對抗？便是三老太太，只怕也會因為她做下的這件蠢事捨棄了她！這般想著，陳氏卻不願意責怪自己妄為，只將錯處都一股腦推卸到黃媽媽身上。

見到了人，他便皺眉，帶著三分不滿道：「四少爺的哮症雖不嚴重，素日里小心照顧妥當了也就無甚大礙。可如今正值寒冬，天冷風大，四少爺受了涼，旁的病症也就都ｈetuｂook•ｃom.ｃｏｍ被引了出來。一個不慎，這可都是要命的事。」

所以謝琛一入府，她便將人丟給了黃媽媽照料，自己不過佔個母親的名，平日里輕易不願見他。

陳氏倒也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裏雖認定黃媽媽背叛了自己，卻不願就這麼處置她，便道：「你既不肯認，那你便想個法子表表衷心給我瞧。仔細著些，若不然，你兒子的病便是好了也休想過太平日子！」

她想著宋氏能借孩子生病為由來將謝元茂從外書房勾回來，她也就能用謝琛做一樣的事。可誰知，這一回，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奴婢絕沒有外心啊——」黃媽媽先前還只是慌著，聽到陳氏說她收了宋氏的銀子后，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急忙跪倒。然而又不敢去抓陳氏的褲管，只好低低伏著身子一把抓住陳氏腳邊的椅子腿，哭道，「太太，奴婢原在您跟前多年，奴婢是個什麼樣的人，您還能不知嗎？奴婢便是被豬油蒙了心，也絕不敢做對不住您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