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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嬤嬤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拖了回來，站定。「陳姨娘仔細些。」

模樣古怪，江嬤嬤更不願意帶著謝姝寧離開。

夜裡下了場大雨，直至啟明星高懸，才漸漸停了。晨起時，空氣里便猶自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涼爽了許多。

陳氏柔弱地笑著，連連道謝。

江嬤嬤贊成這話，卻要在外頭晾一晾陳氏。桂媽媽就先行下去，笑著同陳氏說太太還未起身。

她忍不住嗤笑出聲。

下了朝，自南城回北城的路上，謝元茂被個人給攔住了。

其實這會，謝元茂已不受端王禮遇。但他在某些方面，似極有天賦。昔日在延陵宋家，他經商不利，時常虧損，並不擅此道。可他才一入仕，便如魚得水。他理不清內宅之事，卻甚會做人，人緣佳，又有些才華，可算是八面玲瓏。

陳氏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卻仍道：「婢妾的母親，自然是瞧婢妾的。」

早不來晚不來，這麼久都沒想過要請安，這會倒巴巴地來了。

陳氏卻似有些為難，吞吞吐吐地道：「婢妾的母親來了信，過幾日想見一見婢妾。」

等人一走，謝元茂便急切地道：「燕家想要同我們家結親。」

兩人三言兩語，便定下了這事。

因而，同燕景站在一塊，他頗為尷尬不適。

謝元茂聞言笑了起來，忙搖搖頭道：「當然不是。世子爺早已同英國公府的小姐指腹為婚，哪裡輪的上阿蠻。且世子爺也斷和*圖*書不可能娶我的女兒。這一回，成國公是想為他的次子燕霖提親。」

兩人本無交集，好端端的攔他做什麼？

謝姝寧一大早便來宋氏這準備一道用早膳，才坐下沒一會，便聽到有人稟報陳氏來請安。

「成國公只有兩個兒子，他自然是看中了阿蠻！」謝元茂坐下，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謝元茂定睛一看，竟是成國公燕景，不由大吃一驚。

宋氏的眉頭則皺得越緊，試探著問：「是世子爺？」

荔枝身上的傷越來越顯眼，可見她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故而荔枝在說起陳氏時，總是咬牙切齒。事情並沒有變化，陳氏的月事依舊沒有來。可她，卻一直都沒有想過請大夫，這未免有些古怪。

長房老太太看出來了，便問：「怎麼，可是有哪裡不妥？」

謝姝寧聞言，眼皮一跳。

——來了！

算算日子，他今日倒是休沐。

兩人又說了些話，也不怎的，容氏就被繞了進去，稀里糊塗地就答應了這事，回去尋人提了。

容氏欲言又止，當著老太太的面，有些話頗難出口，可不說，又不像話。她斟酌了又斟酌，還是說了：「雲姐兒的名聲，不大像話。」

宋氏端著汝窯白瓷的茶盞，在手中輕輕搖晃，任由裡頭的浮葉慢悠悠地晃動，散發出徐徐香氣，她並不正眼瞧陳氏，只低頭呷了一口茶水，而後道：「無事就退下吧。」

謝元茂是個文人，手無縛和圖書雞之力，面對宋延昭的時候都只有挨打的份，更不必說遇到燕景這樣的人。

可燕景邀他去喝茶，他又怎好拒絕。

謝元茂額上冒汗，忙摒棄了這種念頭。他容貌清俊，一身青色直綴，顯得器宇軒昂。可同燕景立在一處，登時黯然失色。成國公燕景，是滿西越都出了名的美男子。可偏生，他是個武將。聽說，他能以一敵十，槍法如神。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是碎嘴婦人似的人？

宋氏卻想了想道：「乳娘先帶著阿蠻下去吧。」

這下子可好，容氏被武狀元的家人追著要討個說法，不依不饒，惹得容氏的頭髮都多白了幾根。

謝姝寧眉頭一皺，卻見宋氏臉色一變。抬頭去看，只見謝元茂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口。

且說那武狀元年紀不小，卻一直沒有成親，其實不過就是因為他丑。可饒是這樣，容氏還要嫌棄謝雲若。長房老太太倒是覺得容貌不重要，索性也就不曾同大太太言明此事。可那武狀元是生得極丑，且越老越丑。故而，一聽見有這好事，他當即便動了心思。

然而沒等她想出所以然，陳氏自己就將答案送到了她面前。

次日一早，長房老太太就尋了二房的四太太容氏，說著話便提起了這事。但容氏笑得拘謹，似並不滿意。

私下裡，她讓月白拿著銀子去悄悄見過荔枝。

「哪裡，原是我不小心，還得多謝嬤嬤。」陳氏和婉笑著。

桂媽媽則當即就要出去將和圖書人給打發了，卻不妨宋氏要見她。宋氏吃著茶，面無表情地道：「不過一個妾，貴妾也是玩意兒，她要給我磕頭，我為何要攔著？」

「……」

這話說得倒像是要故意惹人生氣。

有些話，她說得輕巧，但這會便要讓她留著陳氏說話當個沒事人一樣，她可沒這肚量！

眼下這局面，並不是她跟陳氏的矛盾，而是她跟謝元茂的死結。

可見不止女人嘴碎，男人也無甚差別。

陳氏多日不曾見他，這會見了，忙上前問安，謝元茂卻並不搭理她，只擺擺手示意她退下，隨即又讓江嬤嬤幾個帶著謝姝寧一道下去。宋氏見他一進門就發號施令，頗為不高興，「你這是做什麼？」

「燕家？成國公燕家？」宋氏回憶著那日長房賞花會上見過的燕家人，似乎的的確確便只有成國公一門。燕姓在京都非常見姓氏，稀少得緊。可結親？同誰？阿蠻跟翊兒都還這般年幼……

「哦？」長房老太太捻著佛珠，神情自若，「那你說說，哪不像話？」

可誰知，才納了采，還未問名呢，一貫身強力健的武狀元竟然就死了！

她起身，身子驀地一晃，差點倒了下去。

「阿蠻先下去玩，晚些再來。」謝元茂不接她的話，只讓謝姝寧離開。

宋氏蹙眉，「你說清楚些。」

「這話倒是在理。」容氏愛聽好話，明知長房老太太是故意這般誇的，卻仍是聽得通體舒暢。

原本並不相信煞氣這和*圖*書說法的人，這一回也都全信了。

煞氣怕什麼，他是武將，自個兒還帶著煞呢。又聽說謝雲若生得好，將來兩人孩子若是肖母，就妙了。這般想著，這門親事就急急給定下了。

謝元茂睡了一夜，憶起燕景的話，仍激動難安，「自然是成國公府。」

朱雀大道上人來人往，第二日就傳遍了謝元茂同成國公交好的話。早先，眾人都以為謝元茂攀上端王這條線是走運，所以很快端王便沒了提拔他的意思。可誰也不曾想到，轉眼間，謝元茂又靠上了成國公這棵大樹，真真是羡煞旁人。

京里傳了個遍，就連謝元茂上朝遇見同僚，也被追問這事。

江嬤嬤這才鬆了手，在陳氏腕上留下一圈紅痕，趁著陳氏下意識吸氣忍痛時冷麵道：「老奴手粗，力道大，姨娘莫要見怪。」

宋氏大驚，又疑惑。

她也無力分心去想外頭的事，單個陳氏的肚子就足夠她煩惱的了。她心底里覺得江嬤嬤說得是，陳氏若真有孕，斷不能留著她的肚子不管。可另一邊卻又覺得母親說得在理，不論如何，孩子總是無辜的。

妻不同妾斗，主動去斗，就失了自己的身份。

妾的親戚算不得親戚，可偏生陳氏的家裡人，也是三老太太的家裡人。陳家人這一回丟了大臉。誰家嫡出的表妹竟上趕著做了表哥的妾，饒是帶個貴字，也著實算丟份子。如今仗著三老太太還在，陳家人厚著臉皮方還能走動走動，若不然，那是和*圖*書連角門也進不得的。

這事，謝姝寧卻不知情。

容氏磕磕絆絆地分辯，「當初大嫂幫著雲姐兒相看的那幾戶人家，最後可不都出事了嗎？」

她身處閨閣，年紀幼小，根本沒有料到前世根本就沒有多少交集的人，這一世竟會成了「友人」。

夫妻不和，犯不上讓自己降格。

長房老太太聽了倒笑起來，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突然誇讚起來：「那些個是何等人家，容家又是何等人家？你們家出了小淑妃呢！你早前不也說，普濟寺的戒嗔大師曾言小淑妃貴不可言？想必那貴氣也分給了容氏一族，這般一來，雲姐兒身上那點煞又能算的了什麼？」

京里的人都說，只看他跟謝二爺的為人處世，便能知道，他們是一母的兄弟。

長房更是一團糟，提出這件事的大老太太更是傻了眼。知道事情后，夜不能寐，翻來覆去間都不忘記嘟噥自家這位孫女的命太硬，克夫呢。

他在朝中算吃得開，但是燕景……難道成國公也是個碎嘴的男人？

陳氏自然只能等著，一直等到宋氏母女用了飯，才能進去。等了許久，她倒仍是一副恭敬謙和的模樣。下跪磕頭，動作有條不紊，似做了千百遍一樣熟悉。可謝姝寧卻發現，陳氏的背脊綳得緊緊的，昭示著身體的主人心中的不甘願，不平。

宋氏卻擱下了茶盞，笑了起來：「你母親？那她是以你母親的身份來瞧你的，還是以老太太娘家親戚的身份來探望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