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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姝寧又好笑又無奈，一邊讓人將舒硯的行李往下搬，一邊同謝翊道：「表哥這回來，要呆上好長一段日子，往後多的是時間說話，哥哥還是快歇歇吧，沒得口乾，我可不讓人給你奉茶。」

只可惜了，這一回舅母卻是不能同行。若他們母子能一道赴京，可就再好不過。

誰料紀桐櫻知道了她家表哥大老遠從敦煌來小住，當下請眾人一塊出行。

正是炎夏，湖上多舟，常有人攜了歌姬琴師上船賞玩嬉鬧。湖畔的東亭，亦是人滿為患。但今次公主出行，未曾受邀的人，自是不得入內，因而謝姝寧一行人到達地方的時候，湖上只有小舟三兩隻，顯得極為冷清。

謝元茂得了這樣的答覆，頗為吃驚，心底里又猜是不是宋氏故意在隱瞞自己，其實她心中仍有那樣的打算。

這一回紀桐櫻尋她出門，一來的確是為了散心，二來也是為了能同她說些悄悄話，所以並沒有另外要他們備船，直接便讓謝家一行人上了寬敞明亮的畫舫。

午後天熱，蟬鳴聲不絕於耳。宋氏怕吵著他，正要打發人去粘了去，卻被沐浴過後的舒硯給攔了。

謝姝寧欲哭無淚，輕輕推謝翊一把，道：「哥哥去把人帶過來，直接往家去。」

舒硯連忙見禮，宋氏滿面堆笑，遂一問起宋延昭跟莎曼夫婦來。

不多時，遠遠來了一艘寶頂華檐，飛牙斗拱的畫舫。

人說夫妻一體，他要花銀子需經她的同意，她卻和_圖_書從不必告知他，世道都給顛倒了。

他如今處處需要銀子打點，但因他自己入不敷出，家中銀錢皆是宋氏一手把持著，只能回回都先同宋氏商議過後，才能去賬房支銀子。結果宋氏倒好，不過來個客，竟就差點連龍肝鳳腦都往飯桌上搬，委實叫他不痛快。

他們家的人，可輕易無法長出這樣一張臉來。

謝元茂頭一回見他，從未想過竟會生得這般好，頓時驚為天人，原本已堵到喉嚨口的一席話便訕訕然不知該先揀了什麼來說。

舒硯答，皆好，等今後得了機會，娘親也是要來京都看一看的。

宋氏可明明白白記得，自家哥哥對所謂的親上加親一事，十分不喜。

想起舅家唯一的表哥宋舒硯，謝姝寧的眉眼便忍不住彎了起來。

舒硯只瞧著臨窗的大炕新奇不已，旁的都言好。

很快，到了蟬鳴聲聲的盛夏，那支自敦煌而來的商隊，也伴隨著清脆的駝鈴聲響，入了京。

少頃，舒硯收拾妥當，由謝翊領著去見謝元茂。

沒了他，飯桌上的氣氛反倒是還熱絡了些。

謝元茂見了幾回，心中不悅，加之近些日子他正在為起複的事奔走頭疼，遂又聯想起上回宋氏斷然拒絕他為謝姝寧看好的親事，不由狐疑起來，親自到宋氏跟前去試探她的心思，問起是否有意讓謝姝寧嫁去舅家，也好親上加親？

謝姝寧提著裙子奔去玉茗院，將消息告訴了宋氏。宋氏和*圖*書聞言樂不可支，趕忙召集眾人將事情給吩咐了下去，事無巨細樣樣都親力親為，方才能放下心去。

謝翊便派人來尋謝姝寧，邀她一塊去。

謝翊嗔她，「你還嫌我話多了？」

謝翊訝然，「表哥這是生得像舅母？」

宋氏見狀，也就隨他去。

「表哥，先回去換身衣裳歇歇吧。」走至近處，謝姝寧上下打量了眼舒硯身上穿著的衣裳，只覺眼前似有蝴蝶斑斕羽翼在不停撲扇，連忙別開眼，半是哄半是勸地將人先給弄回府去。

他揚手：「阿蠻！」

謝元茂匆匆自外頭回來，聽說舒硯已經到了，不由道了句來得這般快，他本以為至少還得再過個半月左右，誰知這會便已經來了。

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出了謝家，去臨近西城的東亭湖會合。

謝元茂心中不虞，飯也沒用幾口，便推說不適先行離席。

可誰知，他的話才問出口，便遭了宋氏一聲輕斥，滿臉疑惑地問他緣由這般想，可是又在打謝姝寧親事的主意。

他就喜歡這聲音。

紀桐櫻還未到，謝姝寧幾人就先在湖畔的亭子里坐下等候。

兒女親事，在京都里向來都是明碼標價的，如果謝姝寧被嫁去了漠北，可就成了賠本買賣，謝元茂是一丁點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宋氏也就抿著嘴笑，不再贅言，讓人打了水來，伺候他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風塵僕僕。

謝翊跟謝姝寧兄妹一大清早便出了門，親自去和圖書外頭迎的人。

到底也只是說了寥寥幾句應景關切的話，便讓人先回去了。

今次紀桐櫻邀的人並不止他們一行人，謝姝寧冷眼看過去，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她果真是太久未曾出門走動，連人都認不全了。玉紫就在她邊上提點，那艘船上著綠的是誰，那邊正衝著他們翻白眼的胖姑娘的是誰……

他故意這般問，原以為會正中宋氏的下懷，畢竟宋氏跟兄長宋延昭自小感情深厚，宋延昭一家人待謝姝寧也好，人口又簡單，算起來也著實是門好親事。

她許久不曾見過紀桐櫻，想著宮裡頭近日的傳聞，擔心紀桐櫻心緒不佳，便不敢推了去，收拾了一番便讓人去回信，準備赴約。

倆人私底下一商量，都想著要出門去玩，當下拍板定下了。

舒硯便在聲聲蟬鳴聲中睡了個美美的午覺。

地上濕漉漉的，道旁的草木更顯蔥鬱，天氣難得的涼爽。

兩岸垂柳煙波裊裊，盡數被畫舫奪去了光彩。

說話間，宋氏已帶著人急急趕了過來。

舒硯走在最後，緩步上了船，說了句，「這船倒不錯。」

謝姝寧無力扶額，趕忙打發人過去請舒硯過來。

一路上，舒硯不停同謝翊說著漫漫古道上的所見所聞，聽得謝翊興緻高昂，沒一會倆人便親如手足，哪裡像是才見面的表兄弟。

謝姝寧靜靜聽著，心中有了數。

謝翊摩拳擦掌，應了聲下車往商隊那邊去，也不知說了什麼，就被舒硯和-圖-書勾肩搭背地拖了過來，頓時失了讀書人的正形。

舒硯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故而，若今次謝元茂不提，宋氏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件事。

謝翊便提議趁著天氣涼快帶著舒硯出門轉上一圈，沒得晚些又熱了起來，頂著火辣辣的大太陽，誰也無心出門。

他明面上便故意同宋氏提了幾句聽聞宋舒硯品行俱佳，是為良配之類的話，見宋氏直言兩個孩子並不合適，他才不言語了。

絲竹之聲漸近，謝姝寧驀地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高喊：「阿蠻！」

須臾片刻，湖面上的船隻逐漸多了起來。

高挺的鼻樑，晒成了小麥色的肌膚，蔚藍深邃的雙目，無一不叫人覺得晃眼得很。

恰巧謝姝寧收到了宮裡的信，惠和公主也邀她趁著暑氣漸消一道出門去玩。

這一回來的仍是刀疤幾個，舒硯懶洋洋地坐在打頭的那隻駱駝上，聽見動靜轉頭來看，見是謝姝寧，忙笑了起來，湖水一般蔚藍的眼眸熠熠生輝，在日光下恍若藍色的寶石。

等到了石井衚衕，倆人更是「如膠似漆」，不知道的，還當他們才是雙生子。

因家中來了遠客，這天夜裡的晚飯被宋氏好好整頓了一番，一桌子好菜連謝姝寧都差點忍不住直呼奢靡。

飯畢，外頭下起了瓢潑大雨，直下到次日黎明時分，方才停歇。

謝翊慌忙搖頭，痛心疾首地道：「表哥你下回出門還是學那些個閨閣女子，遮遮臉吧！」

謝姝寧悄悄覷一眼站和_圖_書在那折柳的表哥，莫名覺得這二人身上竟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回便該一道來了才是！」宋氏感慨著，領著人到了早就安置好的廂房，讓人一一將行李安置妥當，隨即問起舒硯可有哪裡不如意的，好立即更換。畢竟是在大漠里長大的孩子，從未來過中原，難免處處不適。

眾人循聲而至，等看清楚那張臉，不禁都愣了愣。

這般動靜，即便是在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東城，也是不常見的。

舒硯笑呵呵答應著，一撩衣擺上了馬車，大馬金刀地一坐，擺擺手：「回去！」

她抬頭望去，只見紀桐櫻伏在船舷上正朝她招手，嚇得身後的嬤嬤婢子戰戰兢兢，唯恐她落入水中。

舒硯摸摸臉，微微皺眉看著謝翊，「我面上有髒東西？」

舒硯一家遠在關外，即便是再好的人家，宋氏也捨不得將女兒嫁去那般遠，更何況，他們誰也未往那上頭想過。

路旁的人驟然聽見這一聲驚天巨響，皆詫異地循聲望了過來。

偏生舒硯根本不覺得這般有何不好，見眾人皆看他，他反倒是揚起臉來，好叫他們看個痛快。

謝元茂一開始還笑著，等到菜色上齊，嘴角的笑意便已垮了下來，提著筷子的手僵持住了。

等到醒來，天色沉沉，已是快落雨了。

但他說的那些個道理，宋氏多半聽不明白，不過她知道，就算她跟嫂子莎曼都有這個意思，自家哥哥也是絕不會同意的。

沿路的人里，已有了看得目不轉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