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二七六 爰有所思
說到最後，紀瑞聲音已經有了一些苦澀。
關中流不情不願，點頭稱是。
小朱姬卻是一刻都閑不住，整個院落里上竄下跳，轉眼間就找不到任何新鮮的東西，又來到千夜面前，攀到了他的身上，使勁地拱。
千夜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癢，全身都癢，骨頭髮酸，想……想打架，噴毒也行。」小朱姬張著口，呼呼喘氣。
紀瑞一顫，勉強笑道：「又沒什麼事要我管，只要坐地收點小錢就好，我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原來還是六臂巨人的心臟實在太補，迅速讓小傢伙越過了十年的成長期。現在她從沉睡中醒來，每時每刻都在生長身體，就這樣也無法發泄過剩的精力。按照蛛魔的天性，這時就是獵食和廝殺的季節。同一窩的小蛛魔，乃至這一季出生的小蛛魔，都會在遼闊天地中開始獵食。他們的敵人不僅有凶獸和其它黑暗種族，也包括同一季的同族。
紀瑞這才得機會擦了把汗，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千夜終於注意到小朱姬的異常，問：「你怎麼了？」
小傢伙不情不願地來到千夜身後，伏在他背上，輕聲道：「不是很好吃的樣子……」
紀瑞只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剎那間不知怎地靈光一現，就想起了究竟在哪裡看到過這張臉。
千夜對於關中流視而不見，只是向紀瑞點了點頭，道：「進來吧。」
紀瑞笑得更加勉強，胖臉上開始冒汗，道：「誰都知道我這個城主只是掛個名，大hetubook.com.com家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只不過是覺得我當年發展南青，有些苦勞罷了。現在城裡什麼事我都不管，關中流那個統領也只是虛名，他現在能統領個啥？不過我府里那百來號守衛而已。」
千夜打量了一下關中流，冷道：「怎麼，這一段時間我們不在，你這是長脾氣了，還是有新靠山了？」
千夜沉默，然後輕聲道：「現在去……她已經走了吧。」
「我？我沒事啊。」千夜有些莫明其妙。
千夜指了指椅子，道：「城主，坐。你這麼怕我和她，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心虛？」
「那些搶了你東西的人啊！他們看起來不弱的樣子，打起來一定很過癮。」
「……不知道。」
「為什麼要打仗呢？」
她這麼喘氣，千夜也有些心驚。他把小傢伙舉到眼前，仔細看了半天，又問了幾句，才弄明白原委。
紀瑞卻是如蒙大赦，心中狂喜，暗自下定決心，若是活著回去，一定加餐，以後每天吃五頓，爭取一月之內再肥三十斤。
如是看了一會，千夜終於有所察覺，道：「又怎麼了？」
好不容易千夜才開口：「紀城主，你好像不太舒服？」
「你變了好多，就是，就是……」小朱姬努力想要找詞彙形容，可是她長大得太快，詞彙還很匱乏。
「想阿姨的話，就去找她說話啊。」
他終於想起了小朱姬，想起了她一舉毒殺無數傭兵的過往。此刻在他眼中，朱姬那表情哪裡m.hetubook.com.com是可愛，分明就是肉食動物看待心愛食物的樣子。他下意識地摸著自己身體，想看看是不是已經中了奇毒，活不多久了。
紀瑞漸漸坐立不安，汗水一層層地冒，擦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麼都擦不幹凈。
「大人，我就是想和您說說張公子……張玄策來南青的事。」
天色漸晚，屋子裡也陰暗了起來。小朱姬東張西望，最後還是自己去點了燈。蛛魔感知發達，黑暗對他們原本沒有影響。不過小朱姬是跟著宋子寧、千夜長大的，早就習慣了有燈火的日子。
關中流停步轉身，道：「怎地？」
小朱姬這個時候，就開始有暴力傾向。不過絕大多數蛛魔在這個時候多半被本能控制著，而小傢伙已經有相當的智慧了。她一邊在千夜身上拱，一邊開始思考。
「好吧，我在想事情。」
千夜已經絲毫不給紀瑞面子，但身為紀瑞的下屬兼老友，一向脾氣硬的關中流卻不顧千夜戰力，實在是擺不出好臉色來。
「紀城主，看來這些時日，你過得不錯。」
「果然！」紀瑞心中駭然。
小朱姬嘟起了嘴，不情願地道：「好吧，我等。」
「是，大人。」紀瑞躬身退出小院，快步而去。看得出來，這裏他一點也不想多待。
千夜頓時一陣頭痛，斥道：「這種話以後不許在人前說。」
紀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看到你，就渾身發軟。這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就是被你嚇的。真是奇怪了，過去我就www.hetubook.com.com是面對狼王時也沒有這樣過。千夜大人，你是不是在大漩渦內得了什麼奇遇，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小朱姬又補了一句，「煮了也不好吃，太油膩了。」
千夜沉吟了一會，道：「這次事情我大致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弄清楚了整件事，再做決定。」
認真想了半天，小朱姬才找到了合適的詞，「你總是在走神。」
千夜點頭，又陷入了沉思。
「爸爸，你應該去打仗了。」
小傢伙用力點頭，「很明顯。」
自斬殺張玄策四名護衛、一擊重創神將老者后，南青城裡任何人見了千夜都是恭恭敬敬，心裏有想法也會藏得好好的，哪敢讓人看出分毫敵意？然而小傢伙卻能感知到這一點，天賦能力就有點恐怖了。
千夜略微皺眉，喝道：「站住！」
「因為去打仗，我就可以打架了，還可以噴毒。」小傢伙一不小心就被套出了實話。
「阿姨什麼時候回來呢？」
在極度血腥的廝殺中，只有最強壯的蛛魔才會活下來，並且有機會覺醒強大的智慧。雖然蛛魔在逐漸走入文明后，已經能夠控制同族間的殘殺，但是幾萬年形成的天性本能還在。
「是你！」紀瑞一聲慘叫，全身立刻癱軟無力，連同椅子一起翻倒。他滾了幾圈，撞在牆上，這才扶牆坐了起來，指著小朱姬，全身發顫，說不出話來。
紀瑞立刻大搖其頭，「等級這東西對您來說毫無意義。我就沒見過十六級能一個照面打跑神將的。」
千夜雙眼微抬，道：「紀城主能在這個位置上穩坐這麼多年，果然是會說話的。我還是我，如果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修為又晉了一階，現在是十六級了，比城主你還是低了一級。」
千夜拍拍她的頭，道：「再等幾天，會有架打的。」
千夜又是哭笑不得。這小傢伙實在有點太聰明了，為了自己能夠有架打，有地方噴毒，居然挑撥自己發動報復戰爭，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其它蛛魔在這個時候，會的只是偷跑出去靠本能廝殺吧？
她跑到千夜面前，雙手托腮，盯著千夜猛看。
「你來見我，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
「……是啊。」
「走神？」
千夜看著小朱姬，眼中閃過異色，「你能感覺到他們心中的敵意？」
紀瑞在院門外整整站了一個小時，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見到千夜就是滿臉堆笑，一副點頭哈腰的樣子。而旁邊的關中流倒是一臉鐵青，看著千夜的目光有些不善了。
「是啊！好多人當著面和你說話，可是你也不理會他們。直到過了好久，你才會知道他們是在和你說話。嗯，這些傢伙覺得你是在輕視他們，心裏都有了敵意。」
「想什麼？是在想阿姨嗎？」
「朱姬，過來。」千夜喚了一聲。
千夜在居處轉了一圈，毫不客氣地將張玄策帶來的所有東西都據為已有。他拿起幾個時令的新和*圖*書鮮水果，塞給小朱姬，讓她在一邊慢慢啃，然後才打開院門，讓紀瑞進來。
千夜點了點頭，道：「那位張公子對你也很滿意啊，相當滿意。連關大統領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聽說，他來了之後你還是城主？」
關中流也想跟進來，好在紀瑞很知道察言觀色，回頭道：「你回去吧，我和大人要談點事情。」
「爸爸，你怎麼了？」小傢伙反問。
說話間，紀瑞連推帶送，強行把關中流趕走，轉向千夜時，又換上了一張笑臉。
「想什麼呢？」千夜問。也無怪他會問，小朱姬思考得太過專心，連用腦袋拱千夜都是漫不經心的。
千夜這位爺身邊的，可沒一個善茬！這小姑娘不知是什麼來歷，居然還是吃人的。
「哦，打誰？」千夜饒有興味地問。
「說吧。」
他剛剛講完，忽然覺得身後有些異樣，儘管千夜在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回頭，印入眼帘的就是朱姬那張剛有點禍國殃民意思的小臉。
她現在是什麼力氣，雖然在撒嬌，可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受得了的。以千夜的體質，也隱隱感覺有些疼痛。如果換個普通強者來，大概肋骨都會被拱碎幾根。
紀瑞離開之後，千夜就靜靜坐著，不說也不動，又深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千夜回到客廳坐定，看著紀瑞。一段時間不見，紀瑞變得白胖了一圈，看來養尊處優，無心修鍊。
紀瑞一驚，忙道：「大人，我可是什麼都說了。現在……我連修鍊前程都不打算要了，還有什麼可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