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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滾出去！」

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后，他才對那管家道：「沒你的事了，出去！」

這怎麼可能！

太夫人那個老婆子不是尋常人，事情既然已經泄露，那奏摺他就不能再寫了！對，明天裝病，他明天一定要裝病！

東西他已經託人遞進去好一會兒了，然而卻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久到他幾乎認為章晗讓晚秋送來的東西是糊弄自己的玩意，最終結果是自己被趙王府的人當做戲弄王府的刁民而抓起來。胡思亂想的他隨手拿袖子擦了擦油光可鑒的下巴，眼角餘光終於瞥見裡頭有人出來，立時一個轉身快步迎了上去。

「畜生，狗東西，這個背主的狗奴才！」

所以，五月初四的這一天，大多數官員都是抓緊最後的時機忙忙碌碌。相形之下，張昌邕這個應天府府丞的事務並不多，在應天府學露了個面，見了一趟晚秋，他就緊鑼密鼓地見了幾個早就廝見的同年，最後晚間還去赴了景寬等人的宴請。這一晚是景寬親自在家裡做的東，一時觥籌交錯賓主盡歡，當提到次日大家同時要呈上去的那奏摺，景寬更是微微一笑。

隨著那管家倉皇而走，張昌邕忍不住又把眼前能夠得著的東西乒乒乓乓又砸了一地，待到心頭憤怒在這一地破碎聲中消減了幾分，他才終於漸漸回復了過來。頹然坐在竹榻上，想起今夜景寬的話，他一推竹榻想要站起身來到書桌旁再將那奏摺寫出來ｈｔtｐs://www•hetｕｂooｋ•cｏｍ.cｏm，可才站起身，他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不聽使喚，頓時明白是晚上酒喝多了。

他一連罵了好幾聲，到最後更是一時氣苦，竟將這空空如也的樟木箱一把挪開，任由其重重一聲砸在了地上，隨即便坐在那兒直喘粗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來狠狠朝門外看去。

趙破軍聞言大吃一驚，盯著萬福看了好一會兒，遂招手示意人跟自己進來。待到沿著夾道走了許久，到了一處東西的分岔路口，他正要往自己下處那方向去，另一邊路口卻是一個小廝現出了身形。

「你是何人？」

端午節在五月初五，萬壽節在五月初六，五月初四這一天對於不少人來說，自然而然是個非同小可的日子。端午節這一日，皇帝會一如慣例在西苑莫愁湖主持文武大臣端陽射柳，這一耗就是大半天，間中就是看看摺子也有限。至於萬壽節這一天就更不用說了，光是從早上的萬壽節大朝，到中午的賜宴，再到晚上的皇帝大宴後宮，不說皇帝得把政事全部放下，就連官員也得打疊精神一整天。

張昌邕志得意滿地回到官廨，卻並不回寢室，徑直來到了書房。發現裡頭黑燈瞎火，他登時眉頭大皺，連叫了幾聲萬福卻不見有人答應，他一時更加惱怒了起來。總算半晌之後，有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趙百戶，世子爺召見。」那小廝見趙破軍滿臉https://m.hetubook.com.com錯愕，瞅見他後頭的萬福更是呆若木雞，他便又補充了一句，「世子爺還說，這位你帶來的客人，一併帶去見他！」

是那小子，肯定是那跟了他好幾年的小子偷了他寫的那道奏摺！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偷……

「是是！」

那暴怒的吼聲須臾便引來了人。這一次，卻不是先頭那小廝，而是管家。他一進屋見到這滿地狼藉的樣子，再想到那小廝稟告自己萬福不見了的事，他忍不住就打了個激靈，隨即深深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張昌邕那暴怒的臉色。

拿著燈台的他在那兒枯坐了好一會兒，直到被他捏得有些傾斜的燈台上，那蜜燭的燭淚突然有一滴滾落在他的手上，燙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這才回過了神。此時此刻，他立時撂下了燭台，重新在書架上翻翻找找了好一陣，最終確認自己並沒有記錯了地方，那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陰沉。恰逢這時，外頭又傳來了先頭那小廝驚懼的聲音。

張昌邕見旁人無不應諾，他卻是低下頭來，得意洋洋地想著自己那篇花團錦簇的文章。他是一甲探花郎，可自從那一年的殿試之後，再沒有什麼機會炫耀一下自己的文筆，因而，這一次的文章可謂是他殫精竭慮方才寫成，謄抄的時候更是將自己那一手曾經被師長稱讚為鐵鉤銀划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等到散席之際，景寬親自把他送出門時，特意囑他明早送上奏摺時，ｈｅtｕbook•com.cｏm他便笑著拱了拱手。

「端陽節這一天是先頭貴妃娘娘的忌辰。她去得早，又是皇後娘娘之外，最得皇上寵愛之人，如今母以子貴也是應當的。只要皇上准奏，從今往後，大夥的仕途便會穩穩噹噹！」

他忍不住又咒罵了那個背主的萬福，可不多時，他就想起了今天晚秋來送的那雙襪子，還有替張琪索要的眾多的東西。白天只覺得惱怒，可此時此刻細細想來，他卻不由自主把這先後兩件事扯上了關係，一想到自己的奏摺興許是到了武寧侯府，他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好好，那我就等著張老弟的佳音！」

「父王的親筆奏摺本是最好的萬壽節壽禮，可這一次恐怕得由我親自上了！」

趙破軍捏著那半截玉釵，見找上來的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年，看那卑微恭順的表情，倒像是大戶人家的書童，一時皺了皺眉。當初章晗給他的那半截玉釵讓人帶去給章劉氏做憑據相認，之後章劉氏回來之後，應該是又給了章晗。現如今，這東西重新現身，必然是有要緊事！然而，看著這麼一個陌生從來沒見過的少年，不由得他不懷疑。

「來人，來人！」

「萬福人呢？」

「廢物！」張昌邕怒斥了一聲，隨即又厲聲喝道，「派人去找！找到了讓他跪在這院子里！老爺稍稍寬縱你們幾分，就縱得你們無法無天了！」

趙王府的後門口，一身灰色衣衫的萬福不安地等待在那兒。午後的日光已經很有些ｈtｔps://ｗwｗ.ｈet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熾烈，再加上他心焦氣燥，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後背也隱現汗跡。

等到書房的燈都點上之後，張昌邕便打發走了那小廝，帶著幾分醉意踩了輕飄飄的步子來到了書桌前。然而，當他一如既往地隨手打開桌上一個雕漆紅木匣子，伸手往裡頭一掏時，面色卻為之一變，緊跟著便低頭朝匣子里望去。見內中竟是空空如也，不可置信的他又看了兩眼，甚至還揉了揉眼睛，隨即才慌忙到一旁拿了燈台下來照著。待確認內中自己花了眾多功夫遣詞造句，隨即又仔仔細細謄抄的那份奏摺果真不見了蹤影，他一時竟重重跌坐了下來。

見張昌邕滿臉怒色，那小廝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頓時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回稟老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老爺，四處都找遍了，不見萬福的蹤影！」

然而，張昌邕惡狠狠地盯著管家看了許久，到了嘴邊的滿城找人海捕文書等等字眼最終還是吞了回去。櫻草一家人的突然失蹤已經讓他夠被動了，好容易才找到幾具屍體暫且矇混過關，這一回要是再大張旗鼓去找一個萬福，那傳言出去他張家的門風就全完了！而且，他難道還能說萬福偷了他精心炮製的那道奏摺？

「宏闊兄還不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明日端陽這大好吉日了。」

見那小廝磕了個頭起身要跑，張昌邕瞧見黑漆漆的屋子，連忙又喝住了他：「先進屋點起燈來！」

書房中，當陳和_圖_書善昭不費多大力氣，三言兩語從萬福的口中問明白他今天做的事情之後，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就吩咐小廝帶著戰戰兢兢的萬福找個地方安置。等人一退下，他便衝著趙破軍笑道：「章姑娘做事，真的是雷厲風行。只憑五月初四這個日子就定下了這樣釜底抽薪的計劃，打了張昌邕一個措手不及，她還真是膽大包天。」

張昌邕突然反身快步走到了自己平日在書房日常小憩的那張竹榻邊上，伸手要去打開那個樟木箱，可隨即注意到上頭那把被撬開的鎖。儘管他心裏已經有些預感，可此時仍是陡然色變，一把掀開了箱蓋，入目的景象頓時讓他呆若木雞。彷彿是遭了劫掠一般，裡頭一樣東西也沒有，不論章晗的那些衣物荷包也罷，他自己的一些文章筆墨也罷，乾乾淨淨一樣不留！

「您是趙爺？」萬福試探地問了一句，見趙破軍微微點頭，他把心一橫，索性實話實說地道，「趙爺，小的是章姑娘差遣來的。章姑娘讓小的幫她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就讓小的拿著這東西當做記認來投奔趙爺……」

張昌邕剛剛那樣子分明是怒不可遏，此時卻突然撂下這樣的話，管家頓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張昌邕是說反話，不禁抬起頭道：「老爺……」

趙破軍聽陳善昭這字裡行間的意思，竟是和章晗有什麼默契，愕然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而陳善昭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打發了趙破軍出去，隨即就喃喃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