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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高興。」方少白微笑著點了點頭。

丈夫平日的話不多，這些年來，算是臨危受命，撐起這麼一個大攤子，他又年紀輕，要處理事情，讓人信服，可不只是有著常勝不敗的戰績就可以的。結婚十年以來，薛若雅大概也知道，或許只有在談起他以前最敬重的那位首長時，這位在外人口中被稱為修羅王的男子才會短暫地放下包袱，代入另一個人的位置，去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去做。

大雪仍舊在下，從天空中朝下望去。整個信城小小的，像是陷在了積雪的山谷里。

「你這麼關心家安。為什麼不想辦法跟他相認，給他說清楚以前的事情？」

「怎麼可能，我去年才認識她，因為我是光光頭所以我們才認識的啊……那個老師太總是想叫我出家當尼姑。」珊瑚嘻嘻地笑，將餐盒擺在了中間的桌子上，隨後從床下搬出爐子來，拿著火鉗出了門，不一會兒，夾著一顆燒著的藕煤回來了，生起了火，「來吧，我肚子也餓了，我們吃早餐……」說著，又像是記起了什麼：「啊，對了……慧靈！過來吃東西啦！」

「是不是研究院出事了？」

薛若雅望了他一會兒，笑道：「你挺高興的。」

方少白看了妻子一眼：「如果是九八年以前，我大概會說的，那時候他一個人在外面無依無靠的，可惜當時找不到他，後來他能安定下來，過得也挺開心的，就沒必要了。如果真的讓他再跟我，跟羽然他們認識，結果大概還是會進入這個圈子。首長當年說，我們現在打生打死。為了將來的那一輩人可以過得安穩一點。夫人跟他是因為家安的事情鬧翻的，他去世之前惦記著家安，私下跟我說……或許自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啊？」藍梓看得目瞪口呆。

尼庵的門口有塊匾，寫著庵堂的名字：積塵庵。無論如何，藍梓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怪怪的，珊瑚提著飯盒與保溫壺直接推門進去，庵堂不大，小小的前堂不見人影，供著一尊觀音菩薩，香火繚繚，地掃得倒是挺乾淨，從側門過去便是後院，廊檐與院子都被積雪覆蓋了，院子里有一棵被積雪壓彎了的樹，側面是一小片菜地和-圖-書。一間房裡亮著燈光，從側面過去時，從窗戶里可以看見裏面的情景。與藍梓看電視想象的有關尼姑的清苦生活不同，這裏看起來是個普通人家的房間，書桌上排列著各種書籍，檯燈、插滿了筆的筆筒，房間中央燃著火爐，大概因為天冷，一個有著一頭烏黑長發的女人趴在被窩裡看書，嘴裏還叼著一支筆，察覺到有人，那女子抬起了頭，大概也是與藍梓差不多大的年紀，模樣清秀，因為看見是個男人，她微微有些錯愕，然後就看見了拍打窗戶的珊瑚。

因此，雖然目前有著某個主要的研究方向，但通過異能，各種各樣的研究分支也已經衍生出去，大多是集中在藥物、養生、乃至於令人長生不死之類的學科上，而研究讓普通人獲得異能的方法，並且給予某些知情人以優先權，也算是圈錢的名目之一。而既然別人出了錢，提供了資源，那麼偶爾發布一些結果，展示一下研究進度，當然也是非常必要的事情，方少白這種將軍級別的人物如果能出現一下，自然也能增加不少的說服力。

正在看報紙的男子便是如今界碑的領導者方少白，至於他身邊的女子，大多數人若是看到她的樣貌，必然都會為之大吃一驚。

「你都沒跟我說過藍首長跟藍夫人有鬧翻的事情。」

「知道的人不多，那幾年也不太適合說。」方少白道，「因為家安進研究所的事情……當時在這方面的研究，我們趕不上別人，首長對事情看得很重，他的能力可以看出一部分有異能的人，當然有對有錯，他將家安送進去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首長是看錯了，因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認為他特殊，大概也是有的……」

「研究所啊，保密措施很嚴格，日子很枯燥的，當時大家也沒什麼研究基礎，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總有些研究辦法不那麼好受，首長的兒子，雖然沒什麼大事，但每天吃點葯。弄不好就拉肚子啊，吃不下飯啊，發燒了就打針，這樣那樣的。夫人人又聰明，也是很明理很豁達的人，跟首長結婚十幾年，幾乎沒吵過架，可第一次過去看，就直接跟首長鬧翻了，哪個當母親的能受得了兒子這樣m.hetubook.com.com啊，何況當時家安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兩年的時間，還沒有結果呢，就出了那種事……」

那邊房間傳來了響動，片刻，遲緩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外，一顆頭忽的從側面探了出來，名叫慧靈的帶髮修行的小尼姑在門邊朝裏面看著，看看珊瑚又看看飯盒裡的荷包蛋、臘肉之類的食物，隨後看看藍梓，又看看珊瑚，最終目光還是定在了正在房間里招手的珊瑚身上，微蹙了眉頭，似乎有些不爽。

「不行，信城這裏街上就三個早餐店，個個人都認識的。」

小車在風雪之中逐漸駛入前方的研究基地大門，同一時刻，藍梓與珊瑚沿著積雪的田地上了山，進入樹林，半山腰上，一個有著老舊圍牆的院落映入眼帘，仔細看看，卻是個青瓦灰牆的老舊尼庵，這時候看起來，自然也已經如同陷入了積雪中一般。

現在雖然不像幾年前那樣抱怨了，但心裏多半還是有點不爽的。

「哦，是這裏的小尼姑啊，法號慧靈，我有時候叫她慧靈姐。」珊瑚笑了起來，用手嘩嘩在頭上來回劃了兩下，「帶髮修行的，今年讀高三，快要考大學了呢，跟藍梓你一樣哦。這裏就住了兩個人，師太跟她，所以空房間很多的。」

「那個是……」看著珊瑚駕輕就熟地推開旁邊的房門，藍梓小聲地問道。

「是啊。」說起謝珊瑚，方少白搖頭笑了笑，「就是太天才了，信城基地的程序又快被她破解到核心內容了，兩個月內又得換系統，真是亂來。」

藍梓有些訝異地望著她：「你都得罪光了？」

「研究事情，特例比常態會更具有啟發性，一個很特別的異能，哪怕沒什麼用，或許對研究的幫助會更大，時穩時不穩的能力反而比一個能自由掌握的能力更具有研究價值。聽說當時家安那孩子的一些數據的確跟普通人不同，不是很確定的東西，如果是一般孩子，或許就會直接被送回去，還會開點補藥吃之類的，可是家安，因為首長認為他有異能的可能性很高，就這樣被留了兩年……」

「珊、珊瑚？」

想起當年的事情，他伸手輕輕揉了揉額頭，妻子伸過手來時，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和-圖-書。」

「現在只有這個地方可以休息啦。」

「沒有啊，爸爸媽媽還放假了呢。」

此後對她的行蹤，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除了有一份八卦刊物因為偽造照片引起過大眾的口誅筆伐以外，那之後她的照片，再沒有出現在任何面向大眾的刊物之上。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在九零年息影之後，便去了內地，嫁給當時的一名軍官，並且在十年之後，隨著這位軍官的升遷，成為一名少將夫人。

「哦。」藍梓笑著點了點頭，這一下既然確定了，便在那樹下的長椅上也坐了下來，看著不遠處的道路：「平時沒這麼多車嗎？」

「切，假正經！」

由於鎮子不大，當藍梓抵達城鎮上空，也就很快地找到了約好的地方，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雪仍舊在落，鎮上不多的幾條道路也開始繁忙起來。各種車輛在研究院內外進進出出，許多車輛一看就知道坐著大人物。當藍梓藉著大雪在附近降下，跑過幾棟房屋來到約定的樹下之後，抱著保溫盒的少女也正有些疑惑地望著不遠處道路上的車流。

女子的身影終於在門口完全出現，她只是無言地站在那兒，隨後啪的一聲，雙手合十，做了個「阿彌陀佛」的鞠躬動作，像是機器人一般的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珊瑚愣了愣，藍梓也一直獃獃地望著這一幕。

信城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地方，最初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人數不過幾千，這幾年在這裏建了研究院，一切的發展也因這個外人並不知道內情的研究院而來，較大的一半是鎮子，較小的一半便是研究院，事實上研究院露出地面的作為對外辦公的建築也不多，區區幾棟大樓承辦一部分的對外業務，在整個研究院來說，這幾棟大樓可有可無，不過是個掩飾。多的是作為居民區的一棟棟別墅，畢竟在這裏的都是國內較為知名的學者和研究人員，基礎設施方面，其實還是不錯的。

「家安沒了，後來夫人也因為被波及到，去世了，首長當時如果真想退一步，本來也是沒問題的，我覺得他……大概也是有點……有點傷心吧……」他點點頭，又笑了笑，「所以他能活著，確實是一件值和_圖_書得高興的事情。」

「呃，不會是因為你們關係好，所以珊瑚你才剃光頭的吧？」

雖然每天都有用QQ聯繫，但兩人其實也已經有很久沒見過面了，陡然看見珊瑚今天精心打扮的樣子，藍梓幾乎有點認出不來的感覺，從側面偏著頭看了好幾眼，表情都有些猶豫，倒是那抱著保溫盒的少女望著道路上駛過的小車，片刻之後，卻是非常自然地將目光轉向了藍梓，疑惑道：「今天好多人啊。」

「是啊。」珊瑚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隨後用力拉起了他的手。「走了走了，別廢話了，帶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

女子的真實年齡是三十三歲，但看起來卻遠比這年紀要小，只是雖然顯得年輕，此時她的舉手投足之間也很能給人安靜與嫻雅的氣質，這位名叫薛若雅的女子曾經是十幾年前香港影壇頗富影響力的女星之一，由童星到女星，一路星途順利，然而就在她大紅大紫。聲望幾乎達到最巔峰的時刻，忽然傳來了息影的消息。

「慧——靈！師太不在嗎？」

「從家裡帶出來的？」藍梓看了一眼，「隨便找地方吃不就好了么。」

見藍梓一副認不出來的樣子，少女便仰著頭，微微撇了撇嘴唇，有些無奈，又有幾分得意的樣子：「不是啊，我叫謝小樹，你混哪裡的啊？」

珊瑚放下手，望望藍梓，隨後撇了撇嘴。

「進來啊！」珊瑚招著手。

「那個女孩就是珊瑚？謝老的孫女？聽說是個小天才。」

不過，在那位名叫藍家安的少年還活著的消息被確定之前，即便是這些事情，他也很少跟自己提起，這幾年來局勢漸穩，他的威嚴也已經在界碑中建立起來大概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即便過去了十年，丈夫對自己的定位也始終是一個戰士，而並非合格的掌舵人，這點自己也是明白的。例如這次過來信城，舉辦這種協調各方面關係、順便籌款啊、整合資源之類的聚會，丈夫之前就不止一次的抱怨過：「我哪懂這個啊。」

幾百里的路程，藍梓飛了五六個小時，這時候的確也是累了，被珊瑚拉著，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踉踉蹌蹌地朝前走，不多時，消失在了漫天的雪幕當中，同一時刻，一輛停靠在路邊的紅旗轎車裡，www.hetubook.com.com穿著筆挺的中山裝，年紀大概是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看報，朝這邊望來了一眼，隨後將報紙翻過一邊，朝前方的司機抬了抬頭：「走吧。」坐在他身邊的嫻雅女子則幾乎是將眼睛貼在了窗戶上望著那兩道身影的消失，男子說話時，她才回過了頭：「少白，那就是藍首長的兒子？他怎麼會來這裏的？」

「……哦。」那少女叼著筆，獃獃地看珊瑚牽著同樣有些錯愕的藍梓走了過去。

歸根結底，異能這種東西還是生活在暗處的幽靈，國安二十一局雖然在某些時候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必要時可以調動最為龐大的資源，但那也是必要的時候，而真正深入體制，在各方面擁有巨大影響力的成員卻並不多。國家上層雖然明白這方面事物應當享有的優先權幾乎等同於原子彈的級別，但即便是研究原子彈這種事情也不可能享受無窮無盡的資源，國家還得發展、運作，人們還得生活，已經給予了必要的資金，如果想要更多，我不阻止你，但是你得自己去想辦法了，經濟社會，這也是可以想見的事情。

「是啊，而且過來的好像都是很有背景的人呢，你看看，都是好車，還有那輛，是政府的車牌。你看，零零零一啊，以前叔叔開玩笑說，這種車在街上撞了人也沒有警察敢攔的……」

與珊瑚來往這麼久，藍梓自然也知道了這研究院的背景，謝述平跟行之薇夫婦還是其中的重要研究人員，若是出了事，恐怕家都沒時間回，何況放假了。珊瑚這幾天忙著準備見面，對於研究院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這時候回想一下，父母倒的確是說過今天會來很多人，開個聚會什麼的。她只是一時看著好奇，對這種事自然也沒有深究的想法，兩人坐在那兒說了幾句話，她將保溫飯盒捧了起來：「肚子餓了吧？我們吃飯去。」

隔著一道牆，珊瑚抬高了聲音說話，片刻，裏面錯愕的少女點了點頭，清脆的聲音傳出來：「師父早上出去了！」

「哦，我用用你旁邊的房間！」

這時候，這位少將夫人就饒有興緻地看著旁邊丈夫的臉色，方少白合上報紙，轉頭看了看人影已經消失的方向，小車已經平穩起步了：「大概是過來陪珊瑚小朋友過元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