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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救人或者殺人，散財或者偷盜，其實都是一樣的。」

忽然間，梁哲停住了腳步，他的頭微微揚起，望著星光璀璨的夜空，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在十幾年前就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我是誰？

梁哲站在原地，很快就給腦海中的九宮格里填滿了信息。

僧人：「那你有什麼？」

梁哲：「我只有我自己。」

僧人仰起頭，望了一眼星光璀璨的夜空，會心一笑，然後重新低下頭來，默默走向了遠方。

僧人：「既然你什麼都沒有，那為何還不去追尋？」

或獨行，或相伴，或三五成群。

也許，上了年紀的人，之所以會變得淡定平和，是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他們無力改變現狀，內心也接受了這一點。

僧人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念了一聲佛號，轉過身，朝著遠處走去。

因為縱使你想停留，時間也不會停留。

有些人善於利用時間，善於管理時間，他們從很早開始就已經意識到時間的寶貴性，他們在別人肆意浪費時間的時候，爭分奪秒地努力著，最終時間回饋給他們的，一定和他們的付出成正比，雖然不一定達到預期。

我是梁書夜的兒子。

他知道他在逃避了，逃避尋找答案。

梁哲內心微微一笑，還沒等笑容真正浮現到臉上，那個人已經轉過身去，繼續前行和-圖-書。

梁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九宮格里的信息在他的腦海中上下交錯，左右顛倒，如同滑動的俄羅斯方塊，逐漸拼接在一起，然後相互抵消，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清冷的夜晚。

梁哲搖了搖頭，看著那人的背影消逝在人群的盡頭，消逝在暗夜裡，像是一隻驚慌敏感的小鹿，跳躍著離開餓瘋了的狼群。

人們走著，笑著，沉思著，時間在流逝著。

我是段鈴兒的男朋友。

梁哲詫異地望著僧人，搖了搖頭，道：「沒有，我還欠別人錢。」

梁哲陡然睜開眼睛，眼神中現出了一絲驚慌無助。

對了，也許這個問題才是所有問題的根源，梁哲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其實他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倒是想聽聽這個忽然出現的光頭僧人有什麼高見。

梁哲想點頭，但沉思片刻，還是選擇搖了搖頭道：「沒有。」

不，其實，他還有大千世界。

梁哲輕吸了一口氣，他如同往常一般獨自走在人群中，感受著人們在瞬間迸發的或歡樂或悲傷的情緒，感受著他們的一言一行，感受著時間在他們的臉上和身上刻下的痕迹，感受著那份生命無力承受的重量。

僧人口念一聲佛號，低沉著聲音道：「之所以能夠放下，是因和_圖_書為知道自己拿不起來，之所以知道拿不起來，是因為曾經嘗試過，之所以去嘗試，是因為缺失，之所以缺失，是因為慾望。」

他沒有錢，沒有家，沒有愛人，沒有孩子，甚至，沒有名字……

正所謂，無欲則剛。

僧人：「你有自己的家嗎？」

拋卻了在乎念，忘掉了榮辱心，只追尋活著的每一天，只享受呼吸的每一秒……

僧人：「你有孩子嗎？」

孤單的時候，就是和自己相處最好的時候。

如今過去了十幾年，他再次開始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梁哲一腳將地上的易拉罐踢出老遠，惡狠狠地道：「都他媽的去死！」

梁哲冷哼了一聲：「大師，你究竟想要幹啥？」

那時的他，年少無知，有許多的愁思，那時的他，就已經在問著自己這樣的問題。

梁哲忽然間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自己獨自站在操場上，看著旗杆頂上飄動的五星紅旗的那種迷惑的感覺。

梁哲停在原地，低頭沉思，他沒有覺得僧人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反而覺得他說的就跟狗屎一樣。

對他來說，這些大道理根本救不活了父親和段鈴兒，所以都是狗屎。

梁哲有些生氣地道：「我有啥慾望，你剛見我一面，就能看出我的慾望？！」

在有限的生命里，每個人都如同浮萍一樣和圖書，飛快地走向盡頭，沒有一刻的停留。

梁哲艱難地從衣櫃旁邊走開，眼角含著淚水，他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已經用盡，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腦袋低垂，身子彎曲著，如同一個年邁的老人。

孤單的人總會相遇，像是磁石一樣將對方相互吸引。

梁哲繼續前行，觀察著人群的同時，也正在觀察自己的內心。

梁哲急忙扭轉過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光頭和尚，身上穿著灰白的僧袍，手中捏著一串佛珠，正眯著眼，嘴角含笑地望著梁哲。

梁哲：「有了又能怎樣？」

外面的街道上，霓虹閃爍，燈光耀眼，卻依舊無法掩飾人心的冷漠。

梁哲的嘴角輕撇，將視線放遠，他看到了遠處一個跟他一樣同樣孤單的身影，那個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背著大包，步履匆匆，忽然間，那個人轉過頭，和梁哲的視線相撞，嘴角一撇。

梁哲很清楚自己身上所有發生的事情，這顯然已經比許許多多的人好太多，這也是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給自己做的事情，許多年過去了，九宮格里增添了越來越多的信息，但其實最本質的東西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僧人：「你有愛人嗎？」

梁哲咬了咬牙，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緩緩走了出去。

可他更知道，他太累了，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已經走掉的人肯和圖書定不會再回來了，不會走掉的人始終不會走掉。

「我普通而又渺小，我是多麼的自卑而又懦弱，我是多麼的悲哀而又傷痛……」

就在梁哲陷入沉思的時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梁哲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泥潭裡，最近這段時間，他時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時常感到煩躁和憤怒，甚至懷疑自己所作所為的意義。

梁哲眉頭緊緊皺起，他很奇怪為什麼僧人沒有問他的心事是什麼，反而直接問他為什麼有心事……

「其實我就叫梁哲，只是一個按照紅燈停綠燈行的規章，行走在人行道的沉默旅人。」

沒用了，沒用了……

人心，是多麼的複雜而詭異，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在性格沒有太大改變的基礎上，只是閱歷變得更加豐富了。

九宮格的組成，就是梁哲的本體。

有些事，註定是要後悔的，可惜，這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葯。

僧人捏著手中的佛珠，盯著梁哲的雙眼緩緩道：「你有充足的錢嗎？」

梁哲眉頭一皺，點了點頭，還沒等他說話，僧人就再次微笑道：「你知道你為什麼有心事嗎？」

僧人：「四大皆空和四大皆有，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

梁哲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傷痛，再次搖了搖頭：「沒有。」

我是病人們的心理醫生……

梁哲的腦海和圖書中迅速出現了一個九宮格：我的優點、我的缺點、我最遺憾的事、我最驕傲的事、小時候對我影響最大的事……

僧人略微欠身，微笑道：「施主，我剛巧跟在你的身後，走了一段路，看你行走緩慢，步履沉重，時常唉聲嘆氣，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梁哲苦笑一聲，搖晃了一下腦袋，心底暗道一聲：人生艱難，及時行樂。

僧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並未聽到梁哲的叫罵，他只是一個僧人，來無影去無蹤，他行走在大千世界，除了一身灰白的僧袍，和一串老舊的佛珠之外，一無所有。

梁哲：「沒有。」

僧人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只希望你正視慾望。」

看似非常了解自己，其實在這了解的背後，隱藏著一些不可見人，甚至連自己都不可見的秘密。

有時有些話和有些事都不是自己想要說和想要乾的，但不知為何，他偏偏就那麼做了。

梁哲：「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下？」

可，梁書業已經死了，段鈴兒已經死了，病人們正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侵蝕和擾亂著自己的生活。

對大家都公平的，唯有時間，而讓大家顯出身份不公平的，也正是時間，有些人生在了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輕鬆地成為了人上人，而有些人，生在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一輩子都只能在泥土裡面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