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眾愛卿平身。」

他的眼依舊盯著最上方的帝王，彷彿那才是他唯一能看到的，而他的解釋，只是說給他聽。

沒有人去想這件案子里是否有隱情，沒有人去想，他是否真的是無辜的，是清白的。

南宮無憂不為所動，彷彿是一座早已風乾的雕塑，在無數人的口水中，依舊站得筆直、挺拔。

看，這就是他們的娘親，全天下最善良，最正義的母親！

正直？無辜？擦！為什麼他們就看不出這女人身上有這種優良的品德？

每一步都有清脆的碎響相伴，那是腳鐐在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心，沉入谷底。

風瑾墨不著痕迹的將她護在自己身後，細微的舉動，卻讓這些喜歡腦補的大臣，腦補出了一出格外精彩的好戲，例如什麼鶼鰈情深，什麼兩情相悅，總之，他們看向兩人的目光里，多了無數曖昧的痕迹。

一抹極致蒼涼的苦澀，在他的眼眸里暈染開來。

那一刻，上官若愚甚至擔心，他會就這麼摔倒下去，但她還是小看了這個男人的固執和堅韌，哪怕他的容顏早已是一片慘白，他依舊倔強的，驕傲的，挺直他的傲骨，不肯認輸。

還好她身旁有冷靜的上官白，一把將她的身體篩住，不讓她隨便亂動，「別衝動，衝動是魔鬼，咱們進去會給娘親添亂的。」

「娘親好棒。」上官鈴躲在殿外，偷偷的為上官若愚鼓掌喝彩。

惻隱之心再次萌生，來得那樣迅猛，那樣猝不及防。

南宮歸玉臉色微沉，又是她！她還想做什麼？

這樣的人，應該是人上人，不該是受盡冷遇的存和-圖-書在。

上官若愚悻悻的癟癟嘴，她最討厭古代的跪地禮，媽蛋！不知道女人膝下有黃金嗎？雖然心裏各種不忿，可她還是忍著沒吭聲，入鄉隨俗的跪在地上，藉著裙擺，遮擋住未曾及地的膝蓋。

而這個人，正是南宮無憂，一顆被捨棄的廢棋。

腦子都有問題嗎？

南宮無憂神色不變，只當沒聽見他的話，「我沒做過。」

百官跪地迎接，以最虔誠的姿勢，恭迎他們的帝王上朝。

在無數人的白眼下，南宮無憂緩慢停在紅毯最中央，背脊筆直，好似永遠不會倒塌的青竹，傲氣橫生。

「皇上駕到——」太監尖銳的公鴨嗓從殿外傳來，上官鈴和上官白迅速往圓柱后藏匿進去，遮掩住自己的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著下方徐徐挺近的奢華龍攆。

「哼，不然如何解釋，她再三為皇兄出頭？不過是個女人。」不屑的嗤笑聲，深深刺痛了上官若愚敏感的神經。

上官若愚暗暗咋舌，低眉順目的躲在風瑾墨身後，打算圍觀。

瞳孔驀地一縮，上官若愚涼涼的譏笑一聲，迂腐！可笑！不就是少年白頭嗎？這分明是因為在母體懷胎時基因變異才會造成的結果，怎麼和妖魔扯上關係了？這些人還能再無知一點嗎？

「太子，可以開始了。」南宮煌將主審的權利交給風瑾墨，以此來表示這場審訊的公平、公開。

他們口口聲聲說著的，是希望他俯首認罪，至於真相？那種東西，不是他們應該去考慮的。

嘖，這素質，都能比得上國家總理閱兵儀式了。和圖書

他這時才想起，這女人的口才向來伶俐，和她鬥嘴，自己明顯不可能取得上風。

「二哥，你被當場捕獲，難道還要狡辯嗎？」南宮歸玉冷笑道，神情倨傲，「是本皇子親自逮捕你的，進屋時，你手裡拿著殺害使臣的兇器，物證俱全，就算你詭辯，也無法逃脫殺人重罪。」

「二皇子，你公然殺害我國使臣風瑾涼一事，你認是不認？」沒有盤問的細節，沒有出示任何證據，他直奔主題。

「既然鐵證如山，朕便宣告，即日起，將犯下重罪的二皇子交由北海國太子殿下看管，帶回北海，任其處置！」

他抬起眸子，靜靜的凝視著上首的帝王，沒有為自己求情，沒有為自己脫罪，只是看著他，看著這個本該是他父皇的男人。

也許是看出她的疑惑，風瑾墨趁著無人注意時，湊近她的耳畔，輕聲道：「據傳二皇子出生便有一頭白髮，被視為妖魔降世，將會禍害南商。」

「無需多說，」南宮煌一臉嫌惡的開口，剎那間，吵雜的大殿立即安靜下來，剛才還議論紛紛的大臣們，此刻恭敬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大小聲。

她的話，讓滿朝文武頓時大驚。

波瀾不驚的面容全然沒有任何的情緒，他只微微點頭，隨後，便挪動著步伐，從門口走來。

話鏗鏘有力，卻讓南宮無憂筆挺的背脊出現了一瞬的輕顫。

風瑾墨不悅的瞪著南宮歸玉：「三皇子，你這話太過了。」

他不認罪！

「我沒有做過。」言簡意賅的五個字，卻讓在場眾多朝臣瞬間驚住。

上官鈴只能悻悻的和_圖_書打消了心裏的衝動，撅著嘴巴，哼哼兩聲。

南宮歸玉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想要反駁她，可偏偏，又無從開口。

「白髮哥哥……」上官鈴擔心的趴在殿外的牆壁上，透過縫隙，窺視著裏面的動靜。

上官白也有些同情那正站在風口浪尖的男人，哎，真夠可憐的。

眾朝臣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對這件事有所耳聞。

「娘親終於出手啦。」上官鈴激動的握緊拳頭，恨不得衝進去近距離圍觀現場。

南宮歸玉狠狠皺起了眉頭：「這又能說明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為皇兄脫罪，難道你們之間有何不可告人的關係嗎？」

就連她身旁的上官白同樣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上官若愚用力握緊了拳頭，媽蛋！這些人敢不敢誠實一點？還能不能再無恥一點。

靜止的睫毛輕輕撲閃著，他緩緩抬起眼皮，死水般的瞳眸，似黑洞，空洞得讓人頭皮發麻。

「是啊，二皇子，敢做要敢當啊，你既然敢殺害使臣大人，難道還怕承認嗎？」大臣們紛紛出生附議，炮轟南宮無憂。

一席尊貴、金燦的龍袍，珠簾垂落，王冠高束，南宮煌在太監的簇擁中，步入大殿。

「謝皇上。」得到他的恩准，眾人才緩緩起身，整個過程，除了衣裳的摩擦，再無任何的聲響傳出來。

「在調查中呢，我發現了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案發現場的血跡以及血液飛濺的景象，都說明，死者是倒在地上，被人一刀刺中心脈，失血過多死亡。」她抬腳走到紅毯中央，響亮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中不停和圖書回蕩。

「好，就如你所說，那又怎樣？你想為皇兄翻案，證據呢？」他再度問道，不相信短短几天，她真能查出什麼重要的線索來。

「那個啥，」弱弱的女聲，忽然從人堆里傳出來，眾人定眼一看，一隻柔弱的、纖細的胳膊正顫抖的舉起。

這是上官若愚第一次親眼目睹，什麼叫孤立，什麼叫做形單影隻，她完全弄不懂，這些人的優越感是從哪兒來的。

「你說。」南宮煌在思考後，還是秉著自己是仁君的原則，給了上官若愚開口的機會。

要是他曉得，這次的寬容換來的是整個局面的逆轉，他保證會毫不猶豫的差人把這女人拖出去。

她該不會想要打抱不平吧？喂！她身上還有這種屬性嗎？為什麼自己一直沒發覺？

風瑾墨譏諷的看著四周七嘴八舌的官員，看，這就是人性！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代罪羔羊，那又如何？為了保全南商，為了換取兩國的和平，他們甘願做一個瞎子、聾子。

登上高首，南宮煌優雅落座，一雙充滿威嚴的眼睛，緩緩掃過下方的文武百官，卻未曾用正眼看待過中央的白衣男人，彷彿那裡站著的是一團空氣。

「二皇子，大勢如此，人有時候必須要學會認命。」風瑾墨含笑開口，但他的臉上卻布滿了諷刺與嘲弄。

深受過二十多年科學教育的她，對妖魔鬼怪封建迷信這種東西，是最看不起的。

「皇兄。」幾位皇子除南宮歸玉外，禮貌的向南宮無憂請安，不論他是什麼身份，不論他們是否瞧得起他，身份擺在這兒。

她走到風瑾墨身旁，和圖書有金主在，相信沒人敢動她，在確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之後，她才昂著頭，理直氣壯的開口：「女人怎麼啦？在場誰不是女人生出來的？我是女人，我驕傲，我自豪！另外，三皇子問我為何屢次為二皇子出頭，我現在就回答你，因為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看到有誰栽贓陷害一個無辜人！我的正直，讓我無法對這種事視而不見，這個理由，三皇子你能接受嗎？」

風瑾墨也沒矯情，拂袖走出隊列。

奚落的目光如影隨形的扎在他的身上，他們彷彿在看一隻闖進人群的猴子。

風瑾墨微微蹙眉，「姑娘。」

上官若愚這次主動站出來做群眾關注的焦點人物，她訕訕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我能不能說句公道話啊？」

「……」他能把這女人堵住嘴，拖出去嗎？南宮煌默默的思考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此刻的她，沒有了平時旁人所見的抽風與不著調，目光堅定，彷彿渾身放著光，一種正義的光芒。

這就是現實，殘忍到讓人無法反抗的現實。

兩國需要的是一個代罪羔羊，一個為兩國的和平奉獻生命的可憐蟲。

「喂喂喂，三皇子，這說話是得負責人的，我可是良家婦女，你別隨便污衊我的名聲。」上官若愚立馬反駁，表示自己的清白，你妹！別說得她好像和南宮無憂有一腿似的，他們之間就連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呵，父皇他，這是真的打算送自己赴死嗎？

「嘿嘿，那什麼，我是奉了太子爺的命令受委託調查這次的凶殺案，」上官若愚先搬出風瑾墨的身份，來震住這幫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