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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清風般飄渺清淺的話語，卻讓她聽出了幾分落寞。

士兵們將邢台團團圍住，老早就聚集在菜市口的百姓，被他們用刀戩隔在外圍，街頭，百姓們站成兩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攢動的人影。

穿梭過那片枯萎的海棠花海，一座被四方高牆圍起來的殿宇在她的視野中出現。

眸光忽地輕顫，那讓人揪心的抑鬱，自他的眼底退去，重新化作清明。

「那也是上一輩的事，而且，你說了老大半天，能直接奔入正題嗎？您老到底想表達什麼？」上官若愚惡聲惡氣的打斷了他憂鬱惆悵的回憶，她不願見他這般落寞，更不願意他去鑽牛角尖。

「巧合嗎？」她微微眯起眼，眼底掠過一抹精芒。

上官若愚沒有吭聲，那是她不曾參与的過去。

他定眼凝視著她，道：「我不是父皇，你也不會是母后。」

「是，你定會長命。」到那時，他也將與她一起白頭。

這不科學！

「生前再多榮寵，死後也不過一具枯骨，要來何用？」他輕輕搖搖頭，眉宇間閃過一絲暗色。

搖搖頭，她總覺得南宮歸玉逼宮這件事，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夜月很清楚自家主子心裏在想什麼，肯定是想藉著這個機會，修復和姑娘之間的關係。

「這裡是母妃的居所。」南宮無憂駐足停在她身前，淡淡的說道。

「他都做了，還讓你來問我的意見幹嘛？」上官若愚的反應，與他想象中的感動，完全不一樣，「多此一舉。」

這人分明是在回憶過往，可他的神色，卻如往常一樣，淡漠和圖書得毫無半分人氣。

陳舊的孤宅，落寞的長廊，他似從遙遠的過去一步步走來，渾身散發著一股與這間僻靜殿宇相似的氣息。

今天的皇宮，多了幾分肅殺與凝重，不少宮人，全都掛著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忙活著各自的差事。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家主子的意思？」說起來，這事，他難道不該先告知南宮無憂么？

「大家都說，母妃生前冠絕六宮，榮寵無雙，可我竟一次也未見到過。」平靜的話語細細品嘗，不難聽出那份苦澀與譏誚，如遠山般恆古清秀的眉峰，微微上揚，唇角輕翹，那笑，似曇花，美若驚鴻，卻也似罌粟，危險至極。

「哎，老娘真心不適合做惡人啊。」明明和南宮歸玉結怨頗多，如今，他落得個被砍頭的下場，她卻一點暢快的感覺也沒有。

夜月秘密的將大夫處理，只有死人才能保證消息不會走漏，在京城的一處荒涼別院，將上官雨墨關押，再派手下的隱衛，貼身監視她，直到孩子平安降生。

整個過程，並未驚動朝中的任何一位大臣。

「聽說母妃還在世時，這裏種滿了遍地的海棠花。」他猶記得，那片美麗的海棠盛開時，是怎樣的一番盛景。

一條幽靜的石板路，兩側種著枯萎的海棠花，大片大片的枝椏，光禿禿的，早已失去了生機。

天蒙蒙亮時，九門大牢里，身披盔甲的侍衛，浩浩蕩蕩抵達，打開牢房，將重傷在身的南宮歸玉帶出來，給他戴上枷鎖，戴上腳鐐，推搡著他，往菜市口前去。

縱和圖書容，寵溺的語氣，激起了上官若愚一身的雞皮疙瘩，身體忍不住抖了抖：「我到底為什麼要和你在這種地方，討論這種話題啊！」

瞧這天氣，待會兒只怕會有一場大雨。

「他在這兒幹嘛？」她眸光一顫，索性抬腳朝前方走去，那裡有什麼，竟然會讓夜月在這地方現身？

「去去去，照他的命令去辦。」她鬱悶的揮揮手，心裏各種毛躁。

今日，朝廷罷朝，但除了崔浩外，卻沒有任何一名大臣出現在現場，畢竟，這麼血腥的畫面，可不是誰都喜歡觀看的。

他的語調很淡，可話里的決絕，卻令人心驚。

「這裏自母妃過世后，一直被存封，是宮中的禁地。」

一邊想著事，一邊漫步目的的朝前走，不知不覺，她竟走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荒涼地帶。

花雖美，卻也易滅。

宏偉的殿宇，已有些年月，頂端的琉璃瓦，失去了原本光彩奪目的色澤，瓦檐，牆面，圓柱，都透著一股陳舊，落敗的氣息。

難道他是因為狗皇帝在臨終前，宣了四皇子進宮，誤以為，他要將帝位傳給南宮歸殤，所以急了？才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行為？

離開東宮，為了打發時間，她乾脆在皇宮中漫步，微涼的晨風，刮在面上，有些細微的疼痛感。

她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夜月頓時無語，表情一片空白，姑娘的反應，怎麼和他設想的劇本不同啊！她難道不該為主子的這份苦心大受感動嗎？

正當她準備仔細觀察觀察這座殿宇時，忽然，從前方掉了漆的破敗長廊深處m.hetubook.com.com，一抹熟悉的白色人影，遠遠走來。

上官若愚怔怔的看著他，眸中情緒不斷變換，似驚愕，似惱怒，最後化作漠然，「我一直覺得自己會長命百歲，你能別咒我早死嗎？」

不論是男女老少，今天，幾乎都走出了住宅，站在街頭巷尾，只為看這場行刑。

包括孫健所說的，當時張文當堂的改口，還有李奎等九門士兵的臨時叛變，都是她心裏一直以來解不開的疑惑。

話剛說出口，她惱得直想給自己一巴掌，尼瑪，人家是一國皇帝好不好，這裡是皇宮好不好，他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曖昧的氛圍，剎那間，隨著她這番話消失得一乾二淨。

負責監斬的大臣，正是鎮東王崔浩，為了保證現場不會出現意外，他調動了還未返回邊關的士兵，負責刑場的安全。

上官若愚忍不住皺眉，很想告訴他，不想笑就別笑，笑得難看死了！

既然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決定，幹嘛還大半夜派他來騷擾自己休息？這人，腦子真的沒被門給夾過嗎？

第二天，天空陰沉沉的，朵朵烏雲，將整片天綴滿，抑鬱的天氣，一如這皇城中的氣氛，壓抑得令人有些難以喘息。

可當她剛轉身時，餘光卻驀地瞥見，一道黑影從前方的灰牆內躍出，迅速消失在了蒼穹之下。

「把孩子保下來吧，上官雨墨即便有過，也不該株連到她的子嗣身上。」她嘆息一聲，「這件事不要聲張，找個地方讓她好好養胎，等到孩子平安出世后，再讓她伏法，不遲。」

夜月只能懷揣著滿hetubook.com.com肚子的鬱悶，告辭離開，他原本是想來為主子說好話的，可為嘛最後，反而有種好心辦了壞事的錯覺？

「突然有些想念母妃了。」他雲淡風輕的解釋道，神色淡泊，眼眸緩緩掃過周遭的一切，好似透過這荒蕪的場所，幻想著，當年，此處門庭若市時的繁華樣兒。

他們的結局，斷不會如前一對那般。

仔細想想，她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這南宮歸玉幹嘛忽然發動宮變，狗皇帝當時病重，他完全可以有很多方法，能順利得到帝位，比如偽造遺詔什麼的，以他在朝堂的勢力，還有他的母妃羅璇在後宮的力量，做到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姑娘。

如今，僅剩的，只有這遍地的殘骸，還能供人去幻想出，那時的繁茂。

「姑娘果然和主子心有靈犀，主子交代過，以姑娘的性子，定會保下孩子，主子已交代，為三皇妃尋找一處僻靜的地方，靜心養胎。」夜月感慨道，為自家主子刷著好感值。

如果她沒有記錯，在二皇府內，在她的新房前，院子里也種著一株梧桐。

「主子交代，此事當看姑娘您的。」他自然先行告知了主子，只是，主子卻將決定權交給她。

做父母的，就算犯了再大的錯，也與下一代無關。

她從高牆中央的拱形月門走了進去，在那宅院前，種著一株梧桐，枝幹荒蕪，樹榦上，爬滿了皺巴巴的皺紋，品種特別像是她以前見過的那一株。

南宮無憂有些哭笑不得，他不過是想告訴她，此生，生也好，死也罷，她與他都會是永不分hetubook.com.com開的。

她的智商是被狗給吃了嗎？

她怎麼走到這兒了？

她知道今天是南宮歸玉行刑的日子，卻沒有要去刑場旁觀的念頭。

上官若愚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癟癟嘴，準備打道回府，原路返回。

上官雨墨在昏迷中，被轉移出大牢，知情者，除了那名為她診脈的大夫，便只剩下上官若愚等三人。

「你是想問我，這孩子，留還是不留吧？」上官若愚挑眉反問，瞬間，從床上跳了下來，昏暗的光線下，她那雙精明的眸子，叫夜月倍感壓力山大。

「你這時候過來，做什麼？」他不該去刑場，圍觀行刑嗎？

她面露幾分懊惱，後悔得在心頭捶胸頓足。

甩甩頭，他的母妃，不正是傳說中因為生產，結果導致失血過多慘死的先皇后嗎？

「生同衾，死同穴。」輕如鵝毛的嗓音，灌入耳膜。

在為兩個小傢伙掖了掖被角以後，她才頂著一張沒精打採的臉，出了門。

上官若愚心尖忽然泛起一陣抽疼，她用力捏了捏拳頭，「你怎麼在這兒？」

東御宮內，上官若愚老早就醒了，說來也奇怪，她昨天晚上睡得特晚，今天，居然還起了個大早，總覺得心裏似乎憋著什麼事，輾轉難眠。

「……」上官若愚面露深思，撇開南宮無憂此舉示好的含義不談，這個孩子，她不可能不管。

她明明還在惱他，氣他，為什麼在聽到他這些話后，心頭還是會感動，會動容？

若是這個消息走漏了風聲，朝中的大臣，勢必會拚死阻撓，畢竟，這孩子有一半是南宮歸玉的血液，他們是不會允許孩子平安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