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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她的聲音也變得奇怪，僵硬而嘶啞。

她開心地說：「顧敘，我好像變好了！」

隨即她一愣，她能感覺到臉燙了？她的熱覺回來了？

那頭幾乎是立刻被接起。

顧敘頓了頓，聲音很平穩：「我去陪你。」

顧敘揚起嘴角，目光如水：「這就對了，我的好姑娘，告訴我，下一步你要做什麼？」

他看著那處，低醇地笑著說：「長曦，如果這是打擾，我希望我的世界永遠不清靜。」

白天他們就是走啊走，到了晚上，有時候她會找個山洞，用通訊儀聯繫他，她變得遲鈍的頭腦從來沒想過為什麼走了這麼遠還能聯繫到他而且信號還很好的原因。她被誘導著講出白天的經歷、心情，那些委屈和鬱悶、焦灼和難過，在講述中一點一滴地飛走，只有這時候她感覺自己還是一個正常的人，感覺自己還可以回到從前。

這下顧敘沉默了片刻，道：「再厲害還能比喪屍本身厲害，那頭精神系喪屍，我已經殺了。你要相信陳冠清，更要相信我。」

兩邊都沒有聲音，邊長曦靜了幾秒，忽然就哽咽起來：「顧敘，我好怕。」

他默默忍受心口的劇痛，幾乎用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衝過去，儘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篤定：「不會的，我們說的是最壞的可能，我相信你是能自救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長曦，你要堅強。」

顧敘失笑，隨意地坐在樹上，隱隱綽wｗw.hｅtubook•ｃom•ｃｏm綽的樹影將他的身形遮擋，已經晉入七階的異能讓他可以完全收斂自己的氣息，不被發現。事實上，他離邊長曦所在不過百來米的距離。

邊長曦點點頭：「嗯。」

邊長曦接過來，放進了農場，等他一走就另外找了個地方，和小青藤嘗試著引出體內的毒素。

邊長曦思考了很久，她的腦子運轉明顯不如以前快了，想東西都很滯澀。

烈日在頭頂照著，將枯枝幹樹曬得咔嚓咔嚓地開裂，又有好幾個山頭髮生了火災，濃煙斜斜地蔓延到了這邊。

「我嘗試過用小青，就是那個外星生物以毒攻毒，但是沒用；讓它吸毒，效果也不好。明明喪屍毒素和小青的生命脈搏其實很相近，也有彼此克制的意味，但我抓不到喪屍毒素運動的規律。我要搞明白它們在想什麼。」

「我不要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她搖著僵硬的脖子，「你來了我會更害怕。」

「不要！」邊長曦摸著自己枯萎的臉，她照過鏡子，自己現在根本是人不人鬼不鬼，和高級一些的喪屍幾乎沒區別，她自己看了都害怕。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可能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喪屍。

邊長曦也忍不住雀躍起來，她本來已經感覺到對色彩不敏感，但近來又感覺癥狀有所好轉，樂得晚上多說了許多話，末了有些赧然地說：「我沒打擾到你吧？」

邊長曦感到臉頰微微發燙。他ｗｗw.het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m真是……越來越懂得說這種話了。

「我會傷害你。」

顧敘閉了閉眼。她的精神已經近乎崩潰了，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襲擊你的人是K派去的，我已經把他們全部殺掉，K的頭顱被我掛在大門上，就等你回來看。」

他們從酷熱的夏天走到蕭條的秋天，中間有一個過渡時節，溫暖得好像春天一樣，樹木發出了新葉，地上也冒出了鮮嫩的小草，天地間終於出現了喜慶的顏色。

振作起來？

但沒有人知道，總在不遠處的後面，跟著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他一手操控著遠在首都的局勢，一面緊緊跟著心愛的女人，目光不曾轉移片刻。看她混跡在屍群中，時而茫然，時而思索，時而沉靜，時而悲苦。

邊長曦束手無策。

她轉開頭：「你回去吧，告訴他我自己能應付。」

醜陋而複雜的屍群中，她就像迷途的小羔羊，急欲殺出一條回家路，他看著她的喜怒哀樂，她的孤索憔悴，比自己親身體驗還要煎熬千萬倍。

早聽出來了，顧敘微微笑，眉眼舒展如畫，聲音也不再是那麼僵化，情緒也豐富了。他心裏的大石終於落下些許。

但以前她很厭惡自己像喪屍的一切，有時恨不得毀掉自己，但這會兒她不在意了，甚至去模仿和感受喪屍的一切。

此時此刻，她只要失去理智，哪怕只有片刻，就會被毒素掌控去身體。

「我會忘記你的。和_圖_書」

「是的，我要振作，我要戰鬥，我可以堅持這麼久，就能一直堅持下去，終有一天會勝利。」

邊長曦重重搖頭：「可是我還是不想！我不想變成另一個物種，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還想幫你生兒育女。顧敘，我以前不怕的，可是我現在好怕，我不想變成喪屍。」

他向遠處望去，林木間依稀可以望見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影子，他沒有仔細看她的模樣，因為她肯定不希望這個樣子被他看到，哪怕是偷偷的。

邊長曦的眼裡實在流不出眼淚，卻越發刺痛得厲害。

邊長曦踏上征途，堅硬的行走動作，披散乾枯的頭髮，臟舊耷拉的衣服，無一不像一頭真正的喪屍，尤其黑灰的顯出腐爛徵兆的皮膚，一切都是那麼可怖。

「我把首都打下來了，我們基地里人數漲到了三百萬，再過幾天就可以完全掌控首都，騰陽基地，會比前世更強盛輝煌，可是沒有首領夫人，基地就不完整，你要趕快回來。」

邊長曦坐在岩石上，看著自己變得如同雞爪一般的手，灰黑細長的指甲，額前吹落的頭髮好像稻草一般失去養分，遮擋了她眼裡的光彩。

「不破不立，我想知道，喪屍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頭的呼吸聲沉重，故作輕鬆地說：「那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你忘了，我很強的。」

「我們還要在一起，吃飯，做|愛，生孩子，一起撫養兒女長大成人，教他們怎麼在末世里生存，我和_圖_書們還有很美好很美好的明天，可是這一切都需要你振作起來。」

「還記得嗎，我把外星植物切下來過一部分，基地里正在全力研究，你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

她終於承受不住，將通訊儀來來回回看了幾百遍，終於按下了鍵鈕。

害怕彼此只有短暫的相守，害怕下一分鐘下一秒鐘就會突生變故，害怕眨一下眼睛，一切就會被毀滅。那種恐懼會時時刻刻噬咬她的心，讓她心慌，讓她恐懼，連起碼的冷靜都保持不住。她會瘋掉！

當走得太遠，聯繫不到首都了，他索性丟開一切，一心一意地跟著她，為她擋下所有災難，將那些發現她要擊殺她的人類，毫不留情地全部殺死，將那些不友好的喪屍，用精神力捆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一解決。

什麼毒素，什麼喪屍，都是死物而已，她一個大活人，天下第一獨一無二的木系，怎麼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戰勝？

伸手摸了摸臉，好像也光滑彈潤了不少，她竟然沒有發現？！

她還會分享自己的體會，然後他給她建議，兩人一起尋找著將毒素清除的辦法，嘗試一遍又一遍。

「我身上的毒素很厲害，陳冠清或許沒辦法……」

就好像癌症末期的人，知道身體里有著邪惡的細胞，但是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徹底驅除，每一天都像活在生死線上，即便可以靠藥物靠醫療暫時穩定病情，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停止呼吸。

她笑，他微笑；她和_圖_書哭，他沉默；她快樂或者悲傷，興奮或者沮喪，都有他在共同承擔。

「我通過小愛找到你，他說你可能不願意讓他看到，就讓我一個人過來。」陳冠清頓了頓，「如果你很好，或者很不好，就通知他過來；如果你需要時間，他就等你。」

「我，我想去屍群。」

陳冠清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猜到的。」

最後他沉默了許久，溫柔有力地開口：「陳冠清時刻掌握著你的位置和動態，一旦……他會立即趕到，他會救你，和小愛一樣也沒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你別害怕。」

邊長曦看了看蹲在一邊一臉懵懂的小愛。

於是荒山老林之中，就會出現一隻踽踽獨行的纖瘦喪屍，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行動有些僵硬的人，若是遇到其他喪屍，她們就混進去一起走。一起遊盪，一起嚎叫，一起經歷白晝與黑夜。

邊長曦眼裡發澀，卻流不出半滴液體。

陳冠清見她沒反對，便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雖然顧隊說不勉強，不過，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溝通一下。」手裡遞來一個通訊儀。

邊長曦茫然地抬起頭，是啊，她的心亂了，慌了，不夠堅定了。

陳冠清沉默了一下，拿出一個空間器：「晶核，你或許需要。還有，讓小愛跟著你吧，有她在，喪屍不敢打擾你，我們也能時刻知道你的位置。」

一天，兩天，三天，情況沒有再嚴重，但也沒有多少好轉。

「沒關係，我們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