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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凱旋聞聲睜眼，朝我們一掃，頓時身體都震了震。那無神的雙眼裡爆發出驚異神采，眼淚突然瘋狂湧出，喉結動了又動。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泣叫著：「雨哥是你啊！雨哥，要不是你，我……我……要給你磕……磕……個頭……」

我搖了搖頭，說：「黑炭，不要說這麼重。不是欠什麼的事，更不是跟不跟我的事情，是你現在要好好養傷。一切等康復了再說。」

他連連點頭，然後突然又哭哭啼啼：「我在醫院里，可我爹在家啊，他……癱瘓了，沒人照顧怎麼辦啊？雨哥……我爹好可憐……我覺得我要死的時候，我給你電話……我就想把我爹託付給你，因為你是好人。我也……告訴我自己，不能死，不能死，我死了……我爹怎麼辦啊……」

可也有人說。官家孩子嗎，怎麼可能？有那麼善良的官家孩子？沒聽那黑小子說嗎，人家要混的是善良和正義。

原來，董凱旋在二中上初二的時候，就跟著人混了，混點小偷小摸，撈點跑腿費、辛苦費什麼的。到了高一的時候，他竟然有了些積蓄，居然開起了那家成人用品店。

董凱旋很激動：「雨哥當我是朋友，我也就值了。雨哥，從今以後，董黑炭給你鞍前馬後，端茶倒水，你的事就是……」

這黑小子，躺在那裡，身材顯得更瘦小了。頭髮剃了個光。臉上也包了不m.hetubook.com.com少的紗布，淚水都濕紗布了。

ICU那邊告訴我們，頭天晚上八點，董凱旋就已經脫離危險，被轉入普通病房了，聯繫不上家屬，先有護士照顧。

我道：「你說過你家就在店子附近。我已經請人過去找到他了，有護工在照顧著，你就放心吧！」

董凱旋聽得熱淚滾滾，大叫一聲「雨哥」，伸出沒扎針的右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已經不知道怎麼和我說話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不要太激動，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先安靜休息一下，等去了我病房，咱們再說吧！」

沒多久，岳雲秀真叫來擔架車，將董凱旋往我那邊病房送。有個護士還說呢，這小子真是有福氣，能住高級單間好病房了。

他訕訕而笑，但又馬上認真道：「雨哥，你讓我給你打聽的高公子，我已經辦好了。本來說是第二天告訴你，哪知道頭天晚上就出事了。」

錢中寶當時戴著墨鏡，穿著風雪帽大羽絨，路過小巷子，與董凱旋擦肩而過，行色匆匆的。

董凱旋更是淚水汪汪，躺在那裡，看著我，點點頭，嗓子堵了好久，才說：「雨哥，從今以後，薰黑炭就是你的兄弟，死都跟著你。我欠你的情你的錢，我拿一生來還，好不好？雨哥，收下我這個小弟，好不好？我跟你混。混個正ｈｔｔｐs://wwｗ.ｈｅｔｕbook•ｃｏｍ•coｍ義，混個良心，死都無憾！」

我們進去時，董凱旋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一個給他換過藥水的護士還說：「你好好躺著，我忙完了再過來。唉，你也真是命大，要不是你那個同學，又送你來醫院，又給你出錢，你早死了哦。」

這件事情，他並不是因為正義，是因為賞金。但卻做了力氣能及的正義之事，我還是很感慨的。

董凱旋點了點頭。眼睛都不睜。但我和岳雲秀看到了，他的雙眼角里淚水滲流，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著什麼，但聽不到聲音。

可錢中寶都急匆匆走出十米了，董凱旋抓起半塊磚頭。悄悄地摸上去，照著他後腦就砸了下去。他想得簡單，一磚拍倒，然後報警領賞錢。

一聽這小子賤性要發作了，我趕緊打了個暫停手勢：「得得得，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你這話匣子一開，馬屁讓人受不了。」

那店子真的是他自己的。他不敢說是自己的，總說自己是給人打工的，怕的就是被人訛詐收保護費。好在他只是周末和晚上營業，而那邊比較偏一點，倒沒有誰能看上他的店。

那是普通的四人間病房，人員相對複雜一點。

我有些激動，懸著的心也就落了下來。真是這黑炭命不該絕啊！

小本經營，生意並不是很好，但總算也能維護他父子倆的日常開銷，https://www.hetubook.com.com特別是他爸的葯錢。這傢伙捨不得吃穿。對父親照顧得挺好，真是個孝子。

不過，警察並沒有進巷子，董凱旋拚命爬回廚房裡，在灶台上拿手機給我打求救電話。他覺得自己不行了，報警和打120都費時間了，他真想交代後事。

董凱旋看著我，這才發現我也穿著病號服，說：「雨哥，你怎麼也住院了？」

董凱旋頭破血流，內臟重傷，倒在地上抽抽，真快不行了。正好那時候外面大街上有警笛響起，錢中寶便丟了他，迅速逃走了。

岳雲秀也挺開心的，馬上陪我去董凱旋的病房。

護士們走了，董凱旋依舊感動得不行，看著我，眼淚汪汪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從家裡返回店子的時候。就在那無人的小巷子里，他竟然遇上了一個通緝犯。前兩天他看到過通緝告示，認得那傢伙叫錢中寶，是個身背七條人命的搶劫重犯，當時公安局賞金都是十萬元，求的就是線索。

當我們來到病床前時，岳雲秀便道：「董凱旋，別哭了。睜開眼睛，看看誰來了？」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於董凱旋，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但我想……也許我可以改變他吧？

讓他上床躺著，點滴扎著，岳雲秀按著我的意思，跟隨行的護士交代一下，說以後董凱旋就由她照顧了，人家也爽快地同意了。便和她下樓去進行手續交接和圖書。

董凱旋點點頭。慢慢地細說了起來……

我對岳雲秀說：「要不這樣吧，我這也能下地走路了，你去辦一下，讓黑炭到我房間住著，相互也有個照應。」

唉，這傢伙到底是孝行大的人啊！旁邊不少人看著，聽著，幾個中年婦女都流淚抹眼。

他在病床上掙扎著，說話再也不如從前那般利索，但感情是真摯的，想起來給我磕頭。這情景，看得旁邊那些病人和家屬都紛紛注目，心軟的都眼睛紅了。

到了我病房的時候，董凱旋簡直是驚呆了，說那比自己家裡漂亮豪華一百倍了。外面的花園也太漂亮了。看得出來，他心情還不錯。

當然，他受傷太重，實在無力說話，一說話就嘴裏冒血，身上力氣也沒有，手機都掉地上，靠著意志力撐著自己沒昏迷，直到我的到來。

一病房的病人、家屬都驚訝，紛紛悄聲議論我是什麼身份。有人說我可能是什麼豪門公子；有人說我可能是官家子女，要不哪有那麼高的待遇？

雲說總總，我不記於心，只做我應該做的。

我苦澀一笑，說：「黑炭，說來話長了。你現在收拾一下心情，什麼也不管了。等到了我那邊的病房，咱們再細說。」

確實，岳雲秀說的是真的。也許吧，潛意識裡，我還是很想幫助董凱旋，想認他做朋友。因為我們都吃過苦，受過欺負，我們同病相憐，他又為人機靈。

我和岳雲秀相視一眼，忍不住輕嘆ｈtｔｐs://ｍ•ｈｅｔuboｏk•cｏｍ•cｏｍ了口氣，然後走了過去。護士看了我們兩眼，與岳雲秀不認識，只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岳雲秀沒二話。擦了董凱旋的淚，馬上轉身去辦。

他不再說話，更不鬆開我的手，攥得緊緊的，閉著眼睛，淚水止不住……

董凱旋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對方的樣子，感覺有點像那通緝犯，越看越像。

誰知道錢中寶身手不低，聽到腦後生風，一轉頭就掃腿過來，將董凱旋掃倒在地，跟著就是一陣腳頭狂踢，拳頭猛擊。

等他說完，我便道：「黑炭，你做得挺好的。我相信有一天，錢中寶會落入法網的。賞金沒有了，但我另眼看你，當你是朋友！」

我伸手想按住他，但岳雲秀手更快，扶著他的肩膀，溫柔道：「董凱旋，不要激動，你身上手術傷口很大，不要撐裂了。林雨是你非常仗義的同學，他不需要你磕什麼頭，只要你能脫離危險，能活下來，他就很開心了。這兩天晚上，他做夢都在說，黑炭，你快點脫離危險，我認你做朋友！」

他出事那天晚上，本來是在守店的。到深夜時，他從廚房後門出去，回去給他爹董大河熬中藥。後門出去不到二百米，老小區里一樓，就是他家了。

我激動得一下子站起來：「黑炭，真的嗎？」

我坐在沙發上，說：「黑炭，你怎麼就挨得那麼慘？是誰乾的？」

「雨哥說了就是，雨哥說了就是……」他點點頭，激動得只能重複著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