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終於表白了，讓我內心卻很狂躁。

「海蘭，這不可以！」我背對著她的屋門帘，無奈道。

穿過冬日山谷里的層層雲海，一路下行，速度極快。

話音落時，我們已回到了坡屋那邊，她鬆開了我的手，小臉紅紅的，忙碌去了。

算算日子，她已滿十八歲了，而我也快滿十八歲了。我已經開始變聲，聲音粗而不獷，低沉一些，這樣的吼應，就像一頭雄獅在絕谷上空咆哮一樣，我是興奮的，興奮得血液都有沸騰起來。

我抬頭看了看頭頂，那兩排交錯的摳手天梯，已然百感交集。這個夜晚，將是我們在那裡度過的最後一夜。這一下去，也將是最後的晚餐。

我貼掛在三百多米高的絕壁之上，回頭看了看，四處山峰更顯高峻險峭，深深入雲。

她在她坡屋裡，輕聲道：「雨生哥，你進來吧！我們……要休息了……」

我笑得有些不自然，聲音也有點發顫。

我們舉起竹筒蜂糖茶，輕輕地碰著，像是慶祝。我在微笑，她卻笑得有些勉強。但依舊迷人。

她也變聲了，聲音中帶著甜糯的味道，很洗耳。

大石頭上，三盞松柏節疤油做的簡易火把發出昏黃的光芒，在輕微的寒風中搖曳，照著我們的晚餐。遠處是長江渦流https://m.hetubook.com.com的瀑布水聲，遠了，也就動聽了。

那天黃昏時，我已經打天梯打得力量快耗盡了。

火光中，我們用竹刀切食，她顯得優雅，面龐里有著一層淡淡的白玉光芒，晶瑩中更透著純粹的迷人味道。

她點了點頭，輕嘆一聲，說：「是啊，要離開了。呵呵，真的要離開了……」

沒一會兒。我便轉到了和申海蘭掉下來的瀑布沖積潭邊，看著那飛流直下的壯麗瀑布，江水翻滾的衝擊潭，聲響轟轟如雷，我心一陣感慨，久久駐足，不曾移動。

「好的，我下來了！」

我馬上叫道：「海蘭，一切安全，我下來了！好餓！」

腳下雲深霧漫，在夕陽下特別壯美，我已完全看不到谷中之景。

申海蘭緊步上來，右手突然拉住我的左手。

「晚飯都好了，等你！」

「呵呵……老天不讓我們死，就是要讓我們活著出去，完成未完成的一切。走吧，我聞到了蜜汁烤魚的味道了……」我笑了笑，摘了黑煞狼牙，說著，轉身朝那邊坡屋走去。

「沒有什麼可是的。雨生哥，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你有最純凈的眼神，博大的胸懷，高遠的理想，強悍的身手，還有極度堅定的意志力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完美。如神，我愛上了你，無法收拾地愛上了你。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你將帶我離開這個美好的地方，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我點點頭，轉身朝來路走去。肚子里食物消化了很多，腹中輕鬆。今夜，是我最後一次伺候四個火堆了。

我開始下崖，一步步，小心翼翼的。

聽著她的呼喊在谷中回蕩，我有一種異樣的溫暖感。就要脫困而出了，竟然有些不舍這裏。

風吹雨打多少天，繩子依舊那麼結實。我拉了拉，它在抖動。

「雨生哥。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裏，告別一段難忘的時光。今夜，我將改變自己，遺忘曾經的曾經，把自己交給一個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這不可以嗎？」她很平靜，聲音依舊動聽，但有些顫抖，似乎口乾舌燥。

呵呵，真是很豐盛的晚餐。蜜汁大烤魚，野蔥烤兔，黃泥燒野雞，竹筒玉米野麥粒，竹筒煮出的野蘿蔔片，還有兩大竹筒蜂糖茶，美美的味道。

過了很久，你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長高了不少，體形依舊偏瘦，但肌肉的密度已超出原來很多，力量、速度、靈活度大幅度提升。這一雙粗糙的大手，不用黑煞狼牙和圖書，都可以一口氣爬到出谷天梯最高處。

當然，前面兩句和後面兩句似乎沒什麼關係，但那是師傅的風格。

頭頂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拴保險繩，只是石壁，頂上的長長崖邊上，衰草一叢叢，在冷風中搖擺不已。

申海蘭拉著我的手，默默行走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雨生哥，你怎麼了？」

可她回應道：「雨生哥，我不想出去！我留戀這裏，留戀我們在這裏的所有時光！雨生哥，你快下來，天黑了會有危險的！」

我們從這裏下來，但不從這裏離開，似乎水勢現在更猛了，上面什麼情況？

在這處與世隔絕之地，我們之間結下了不止是友誼那麼簡單的情感。這一切，讓我內心是糾結無比的，可她不知道。她簡單、文靜、純粹，就像一團隨時要燃燒的火。

我實際年齡就快十八歲了，我覺得磨難中練就的強大的實力，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我想說什麼，但來不及開口，她又接著道：「曾經，我愛過一個少年。但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相處過。但我愛上了他，心疼他，甚至渴望保護他，他叫林雨……」

「可是，海蘭，我們……」

這一切變得那麼唯美、浪漫。這似乎又是一個冷風中讓人沉醉的晚上。

我起身，拉住兩頭垂的保險繩，和-圖-書迅速向谷底墜去。

人啊，只要你有心，你有夢想。一切的困難險阻，都阻擋不住你前進的步伐。絕境可以逢生，絕境中可以成長、強大！

我懂，她捨不得這裏，或者是捨不得……唉！

其實，我也捨不得這裏，所有的日子都如同一種小幸福。但所有的糾結湧上心頭，讓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出去吧，外面還有很多事要做！

「哦……沒什麼，只是挺感慨。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呵呵……」

師傅說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聖賢且苟且生情，何況凡人？

瞬間，我糾結得要命。申海蘭，怎麼可以這樣啊？

然而，我回到坡屋的時候，那裡已經火堆熊熊燃燒起來。火勢比從前每一個夜更大。而且……

她挨緊了我的肩膀，有些發顫。修長而粗糙的小手有些抖動，生汗。

只是下面傳來了申海蘭急切的叫聲：「雨生哥！雨生哥！你快下來，天要黑了！雨生哥……」

瞬間，我心跳猛然加速。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有一抹暖意似電流，穿透我的心臟。她的身上穿著拼接兔皮衣，但用野香草處理過，淡淡幽蘭之香，直往我鼻子里鑽。

是的。記憶里，她比我要大一些，但我是程雨生，我大她的，她習慣了這樣叫我。

黑煞狼牙，最後的副爪已磨得和_圖_書不鋒利，兩排合金推也都鈍得不行了，幾乎快沒了，指尖也快磨通了，基本上是報廢。我感謝侍恆，他讓我的生命歷程多了別樣的豐|滿。

飯後，我照例在谷中散步，消食。申海蘭默默地收拾一切。

我懂她的留戀，但我們依然要出去。

我跳上了大石頭。看著那孤單在熊熊大火中的她的坡屋，無言。

落地時，申海蘭就站在那裡，一身獸皮，長發上有些霧水。她雙眼亮晶晶，但有些濕潤，說：「雨生哥。你真了不起！你在絕望中的創造了生機，什麼也擋不住你的決心。」

我大聲回應道：「海蘭，我們要出去了！明天上午我再努力。中午我們就能出去了！我們能出去了！」

下到近百米之後，才到一棵崖縫的老柿子樹上坐下歇歇。就那樹根處，懸挂著已長達七百多米的保險繩，是申海蘭一手又一手搓成的，就像搓著呵護我生命的聖物一樣專心。

很快，下面有申海蘭的回應，是她拉了拉繩子，閃了三下。

我的坡屋竟被移除了，準確地說，是被申海蘭燒掉了，我還看到一些破竹正在燃燒。

我不敢看她，也似乎不想甩開手，只是望著前方，默默地走著。這是仇人的女兒，仇家的妹妹，也是兄弟暗戀的女子，我答應過毛彪要保護好申海蘭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