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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皙兒大驚失色，頓時擔憂起來，「滬瀆壘？怎麼會這樣！」

劉裕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之後，便低聲安慰起鮑陋來。

袁皙兒還是有些擔憂，「就算咱們能將這些徒步而去的米賊打散，咱們怕也疲憊已堪了，可海上還有十余萬敵人主力呢。」

就在范二和袁皙兒率領陌刀隊趕往海鹽時，袁崧已經親自率領四千余士卒駐紮在此，其目的便是防守敵人由此進攻吳郡。

再一個就是現在海鹽城已經沒有多少守軍了，如果逃往南邊的孫恩此時去而復返的話，海鹽能堅持多久？

甘絛點點頭，起身而去了。

或者說，這樣的結果又何嘗不是他們最願意見到的呢？

「你是說，孫恩這次登陸的最終目的是直取京城？」袁皙兒語氣稍緩，相比于京城的安危，她當然更關心父親袁崧。

范二將想法言簡意賅地向袁皙兒說明之後，後者理所當然地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甘絛倒是沒想到袁皙兒也在屋中，他幾步就走向了范二和袁皙兒對坐的軟塌，聲音低沉地報告道，「大概是兩刻鐘之前，米賊的近千艘船隻開始離岸而去。」

「還真沒有……」甘絛搖搖頭，頓時臉色大變。

可要是昨晚的兩萬潰兵和米賊的船隊，分兵兩路同時進攻滬瀆壘的話，袁崧就實在是太危險了！

倖存的七八百海鹽士卒首先退出了戰場，隨後急速奔向最近的城門，而黎民軍和北府軍則極有默契地交叉掩護，緩緩離開了米賊的主力部隊。

盧和*圖*書循不敢大意，他將打掃戰場之後便命令大軍向著松江的方向，往北而行。

滿以為沖入黎民軍和北府軍陣中就可以保住小命的海鹽士卒，在見識到友軍對自己人的殺人不眨眼之後，終於開始懷疑起人生來。

命甘絛留下偵察兵隨時監測米賊的動向後，范二便隨著袁皙兒和劉裕，走向了海鹽的東門。進門之後，范二理所當然地再次見到了海鹽縣縣令鮑陋。

如果孫恩在此，他做出的選擇一定不會與盧循相同，他或許會像范二一樣選擇殺掉己方的潰兵，或許轉身而逃。

他與幾個站在屋外放哨的護衛點頭致意之後，看著裡間還亮著燈時，便輕輕地扣了一下，門，試探性地問道，「主公還沒睡？」

一來是范二的黎民軍有限，他可不希望損失任何一個兄弟。

而剛解決掉鮑嗣之的米賊主力，正準備以生力軍的姿態加入戰場時，遭遇到的便是己方的敗兵。

「他故意將進攻海鹽的消息泄露出去，便有可能將北府軍或是吳郡的守軍引來此處。如果吳郡的守軍來此，他們一定會選擇由滬瀆沿吳江而上，輕而易舉地搶劫吳郡；若是吳郡的守軍不來，他們的主力進軍吳郡的可能反倒小了，特別是他們還做出分兵兩路進攻滬瀆壘的架勢時……」范二掰著手指分析起來。

單是從氣勢上來看，米賊便遠遠不如，更何況在武器和鎧甲上的差距呢？

范二看著盧循在接納己方潰兵時，已https://m.hetubook.com.com經意識到再繼續糾纏他們就只能與他們硬碰硬了，這樣的結果當然不是范二希望看到的。

只要袁崧沒事，就算孫恩將京城打下來又如何？

王衍說，「聖人可以忘掉感情，最下等的人對感情又沒有體會。但是最珍重感情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啊。」（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於情，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海上的敵人也不一定就是去滬瀆壘的。」范二搖搖頭，分析起來，「如今劉牢之率領大軍在上虞駐紮，如果我是孫恩的話，一定會乘船直取京城！」

這樣也好，反正袁皙兒和劉裕都不忍心將這樣的消息親口告訴他，因為這樣的消息對一個老人而言，實在是太殘忍了！

「故意的？」袁皙兒一愕。

山簡聽了欽佩不已，轉而也悲傷起來，「情之所鍾，正在我輩」也因此成了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回城之後，折騰了兩個多時辰的將士們都已被安排下去休息，范二和袁皙兒卻還在計算著所得和所失，並滿懷憂慮地算計著該如何抵禦孫恩的下一次攻擊。

盧循現在所遭遇到的問題，與一刻之前袁皙兒和劉裕遭遇到的問題是一模一樣的，可惜他的身邊並沒有一個像范二這樣殺伐果斷的參軍。

盧循若有所思地看著黎民軍和北府軍漸漸消失，到底還是沒有發出「繼續追擊」追擊的號令，因為他剛剛接到了孫恩傳來的最新命令。

山簡說，「孩子不過是懷裡抱著的東西和*圖*書，何必要傷心到這種地步呢？」

他們殺起自己人來，怎麼比殺敵人還乾脆利落？

一方是逃跑后終於伏擊成功剛剛建立起一點自信的米賊，一方則是戰鬥力無比強大戰無不勝的黎民軍和北府軍，以及為了求生而背水一戰的海鹽士卒。

范二欣慰地看著甘絛，又有些擔憂地說道，「你也想到了嗎？怕是他們就此去了滬瀆壘了啊……」

狹路相逢之後，首先遭遇的是一次最激烈的碰撞，可米賊們意識到自己甚至都不是對方的一合之敵後，便在這如虹的氣勢下退縮了。

「應該是吧。」范二對袁皙兒笑了笑，卻問甘絛道，「昨晚在東邊埋伏的那隻潰軍呢？他們一直沒有與船上的米賊會合嗎？」

在被敵人大刀闊斧地斬殺了數百人之後，米賊終於果斷地選擇了丟盔棄甲，轉身而去。

「離岸而去？」袁皙兒認為這是一個好消息，她喃喃地重複一句之後，便轉向范二問道「這是否意味著他們要放棄海鹽了？」

若沒有剛才那一場伏擊戰，黎民軍和北府軍這次「午夜聯合行動」無疑是完美的，可他們終究還是強不過求勝心切的地頭蛇。

范二點點頭，接著道，「我會讓我的那三十多個吳郡籍的將士提前結束假期，讓他們極力幫助府君做好滬瀆壘的防禦工作；至於海鹽，咱們就只能賭一把了，就賭米賊不會去而復返；當然了，你剛剛才得到的指揮七八百士卒的權力恐怕得再次失去了，這些人還是得留在海鹽守城……我ｈ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猜測，劉司馬得到孫恩有可能進軍京城的消息時，會第一時間給劉牢之報信並趕回京口的。」

毫無疑問，米賊一定是最會打順風仗的隊伍，他們在伏擊敵人之後的追擊是一往無前的，可在遭遇到挫折之後，同樣充滿著急流勇退的默契……

鮑嗣之去世后，海鹽的這支民兵隊伍的指揮權，便從此歸袁皙兒掌管了吧？

僅僅在半盞茶功夫之後，雙方的攻守便掉了個個。

「這個就只能靠猜笨謎了，所以運氣這種東西也是戰場上的決定勝負的因素之一。」范二笑著搖搖頭，又轉頭望向甘絛，「你讓人將米賊的最新動向報告劉司馬吧，他應該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鮑陋一如既往地站在門口，莊嚴肅穆地迎接著歸來的將士，只是昨天下午還笑意盈盈的他，此刻的臉上卻多了一些淚痕。剛才進城的海鹽將士，顯然已將鮑嗣之和五六百海鹽將士的死訊，先一步傳達給他了。

這大概就是性格決定命運吧？

范二點頭道，「可能性很大。你可以想想，為什麼孫恩進攻海鹽的消息會泄露出去？難道沒有可能是他故意的嗎？」

袁皙兒徹底迷茫了，「你說的也極有道理，當劉牢之聽到孫恩乘船離開海鹽時，大概也是第一時間趕回京城的吧？可萬一孫恩此時又重回會稽呢？」

范二自然聽得出甘絛的聲音，頭也不抬地繼續看地圖，口中卻招呼起來，「絛兒？進來吧！」

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有哪個父母能夠勇敢接受？

范二抓住袁皙兒和_圖_書的手，目露凶光道，「不用太過擔心，滬瀆壘離此二百里，那兩萬潰兵想要到達最少需要兩天的時間，咱們到那兒卻只需要一天半而已！天亮后咱們即刻出發，一路追殺他們，我就不信他們能有幾個能堅持趕去滬瀆壘的！」

既然進無可進，盧循只好命令中軍讓開一條退路，令兩邊的士卒組成了一個口袋陣。

鮑陋痛哭失聲，充分體現出了這個時代的名士「率性而為」的本性。

滬瀆便是後世的錢塘江，滬瀆壘則是吳江與滬瀆匯合處的一個小城，這個小城的建立就是為了防守敵人由海上乘船進入吳郡的。

與范二翻臉無情地陣斬己方敗軍相比，盧循做出的選擇顯然更加仁慈，可有句話叫做「慈不掌兵」。

當城內響起第一聲雞鳴時，甘絛行色匆匆地走向范二的屋子。

他們在兩害相權取其輕后，不得不做出了回頭與敵人死拼的艱難決定來。

王衍哭得十分悲痛，山崩地裂，別人怎麼都勸不住。

袁皙兒的臉色變得沉靜下來，以徵求的語氣對范二道，「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派人騎馬給吳郡方面送信，將他們可能遭遇到的敵人提前預警……」

這個命令意味著他們放棄了海鹽城，轉而實施起第二套方案來。

當初王衍的幼子不幸夭折后，山濤的兒子山簡去安慰他。

米賊的伏兵原本還輕鬆寫意地追著海鹽士卒殺戮，下一秒卻遇到了最堅決的抵抗；在穩定了海鹽士卒的戰意之後，黎民軍和北府軍也都繞向兩邊，向前方的米賊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