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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三秦漢子，赳赳老頭啊！

追出房門，看這外面黑漆漆的街道，高文搖了搖頭。

看來，高文是忘記了。

「這……倒是。」

念及此處，頓時心癢難忍，也尋了稿子坐在侄兒旁邊仔細閱讀。

「文兒，什麼事？」

李進寶：「確實是為那事而來。」

「他七弟，快進屋裡來，吃了沒？」高母忙站起身來。

高文：「兒子不是識得幾個字嗎，就將那故事寫了下來，交給了俞老闆。人家看上了我的故事，說要是給潤筆銀子呢！」

「二叔，你這是怎麼了，可是稿子的事情沒談妥？」天已經完全黑了，琳琅閣書坊的門被猛地推開。

俞士元正在書坊整理書籍，就看到二叔俞興言滿頭大汗地衝進來，喘息聲如同拉風箱。

俞士元：「二叔你這話不對，就算你不答應分成，直接買了高文的稿子。這第一版，你不也得刻印上三四千本，若是虧了本，還不是你老人家自承擔，難不成還要去找人家賠償？道理上說不通啊！」

他忙朝林進寶一施禮：「多謝七舅老爺。」

俞興言驚叫：「我的稿子，我的稿子。」這一掌正好抽到稿子上，高文家窮，用的稿子質量極差，這一抽，竟抽破了兩頁，心疼得他幾乎要跳起來。

高文：「娘你想哪裡去了，兒子怎麼能夠亂來。娘，兒子說的故事好不好。」

窗外天光大亮，一不小心叔侄二人熬了個通宵。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道：「文兒，去將院門打開，你七舅過來了，手中還提著籃子，去接一下。哎，都是親戚，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

「沒什麼，沒什麼，吃吧！」高文提起筷子給母親夾了一筷子鹹菜。

可是，現在的他轉行是轉性了，可卻將黃威那廝給得罪了，日後人家未必不拿他的扁拐，找他的霉頭。我這次領他入門，和圖書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哎，都是親戚，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娘倆餓死家中吧？

這事因為是趁新任知縣還沒有就任背地而為，需要衙門裡的幾個頭面人物點頭。否則，若是有人鬧起來，鬧到上頭去，此事就黃了。

高母歡喜得連連點頭：「我兒的故事好聽，娘喜歡。」

「你……你這是罵二叔利欲熏心嗎？」俞興言大怒，一巴掌抽下去。

補韓隗進衙門做班頭，黃威平添一臂助。將來必然是李進寶的一大威脅。可是，為了幫高文，李進寶不能不答應。如果他不同意，不但自己和黃威的矛盾要直接擺在檯面上，高文只怕也要糟糕。

俞士元：「什麼成了？」

「我我我，老夫……老夫……呼……」還在大喘特喘，也沒辦法說話，只伸手指著茶壺。

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左右不過十來萬字的篇幅，等到唐三藏告別唐太宗西行取經，這一集稿子也到了煞角之處。

「二叔，別，人家正看著呢，將第二回 給侄兒。二叔，侄兒亂說話，這廂向你賠罪了。」

這才想起已經是十一月了，正統十四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好晚。

李進寶呵呵一笑：「好叫你知道，新的縣尊大老爺今兒個上午已經到咱任了。兄弟我在大老爺那裡求了個人情，將高文補進我的快班做了個衙役。」

一邊啃著窩頭，正要思索。

雖然被他一通呵斥，可聽得出來李進寶是真的關心自己，高文心中一暖：「多謝七舅。」

看天色已晚，本打算洗腳上床睡覺。但等二叔一走，他內心中卻有了一份期盼，內心中如同沸騰的熱湯，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沒辦法，索性在書坊中整理書籍。

高文也不會拒絕這個筆名吧？

其實，高文這次能夠進衙門，黃威可是開出條件了的：補外甥女婿韓隗進和-圖-書衙門做了皂班班頭，如此，不但不追究高文毆打韓隗一事，隨帶著也讓高文進衙門當差。

高母：「又讓你花錢，這怎麼好。不知道七弟深夜過來，可為上次文兒那事？」

不過，以俞老頭那窮措大的吝嗇性子，讓他預支，無疑是與虎謀皮。罷，這事就這樣。我再想想法子，看如何將這個月混過去。

接過杯子，一口飲盡，俞興言道：「成了。」

高母有點緊張：「那事黃主薄怎麼說，是不是要賠人湯藥？」

結果卻等來這種情形，他也不好多問，忙給二叔倒了一杯茶水。

「你，你這小子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如此一來，風險都在我書坊一邊，他高文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分去二成利潤。賺了錢是他的，虧了卻要老夫一身承擔。」

他笑了笑，索性提起筆，在封面上面寫道「斜月山人著」五個大字。書中，孫悟空乃是在斜月三星洞學得七十二般變化，練就一身通天徹地神功。希望這書也如那那洞天福地，為高文和自己帶了財富和好運。

心道：合約訂是訂了，可《西遊記》從刻板、印刷，然後到在市場上鋪開，最後結算分成，怎麼也得一個月。家裡窮成這樣，這一個月可不好熬。早知道剛才就應該問俞老頭要點預付款，也好改善家中生活的。母親辛苦了一輩子，也是時候讓他享點福。

林進寶喝道：「高文，進了快班，每月好歹有二兩銀子入項可以奉養老娘。若不是看在你娘的面上，我才懶得管你這個闖禍的兜兜。以後在衙門裡做事可不比在外面當民壯，凡事都要隱忍，不可執意妄為，你可聽明白了？明日一早到衙門報到吧！」

說完，就說了聲「走了！」轉身離開。

他對母親的耳力徹底地服氣了。

他這次讀得極慢，可謂是一字一句，生怕讀得快了ｈｅtｕbｏｏk•cｏm.coｍ，一口氣看完，要等到高文下一集稿子寫好，卻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天，那不是折磨死人嗎？

出了高文家的院子，李進寶忍不住擺了擺頭。這高文最近不知道怎麼就轉了性，彷彿是變了一個人，變得聰明伶俐起來。若他還是以前那傻傻獃獃的模樣，我可不敢將他領進衙門中去。公門是什麼地方，那裡可都是餓狼，一不小心就被人連皮帶骨給吞了。如果是從前的高文，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負。

高文轉頭看去，卻見七舅李進寶正好提著一口竹籃子跨進院子。

李進寶有些得意：「你兄弟我好歹也是個班頭，這點面子還是有的。對了，大姐，還有件天大喜事要同你講。」

再回頭看去，侄子還在埋首苦讀，口中時不是發出古怪的嘀咕。

他說話雖然難聽，可高文還是能夠聽說其中的關切之意，心中一陣溫暖。接著又是一陣好笑：我這算是正式入編，混進體制內，成了吃皇糧的人了嗎？在後世，能夠進快班，怎麼說也是公務員，科員。只是在明朝，咱們做衙役的地位卻是要排在最後，全然沒有職業尊嚴啊！

天氣出奇的冷，在屋中坐了一夜，俞興言感覺一身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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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蒼天保佑，蒼天保佑。」高母聽說兒子得了差使，歡喜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一陣千恩萬謝。

推開窗戶，清冽的空氣夾帶著幾片雪花撲面而來。

俞士元：「二叔的心意侄兒如何不知道，大約你心中也篤定這書必然大買。若是分成，說不定要分一大筆銀子給人家，肉疼罷了。還說你是個做了十多年生意的，這無論是行商坐商，一單買賣你不可能從頭吃到尾，左右要分些出去給人。」

這個和_圖_書時候，俞興言突然想起一事——高文這本《西遊記》還沒有起筆名呢！

俞士元急忙拿起稿子一擋，「啪！」一聲。

高文走進堂屋，坐在桌前，看著擺在上面的雜和面窩頭和小米飯，一拍腦袋：「糟糕，倒是忘記一件事了。」

俞興言從懷裡掏出厚厚一疊稿子：「稿子到手了，到手了……啊，你搶什麼，仔細撕壞了，這可是一隻能下金蛋的鳳凰啊！」

高母：「我兒的故事說得自然是極好的。」

高母大喜，忙讓高文施禮道謝。

高母：「你一個孩子家，能夠寫什麼詞話故事書兒。不過，我看你這些天沒事做，心中想必煩悶，寫寫故事，排遣一下也是好的。」說罷，就嘆了一口氣。

聽到俞興言氣惱地叫起來，俞士運這才戀戀不捨地將眼睛從稿子上稍微挪開了一瞬，接著又將目光落了下去。口中無所謂地應道：「聽了呢，二叔，我說你也是。高文要分成，你答應他就是了，多大點事。」

李進寶的步伐很大，通通通進屋，不等高文說話，就朝他一擺手，然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沒吃，也不想吃。高文，看看你家都吃什麼呀？都十八歲的人了，還靠老母，羞也不羞，這個給你。」說罷就將籃子塞到高母的手中，「大姐，一點心意。」

說了半天好話，俞興言心頭的氣消了，這才將第二回 的稿子交了過去。又想起自己先前在高文家只看到二郎神和孫悟空鬥法，最後的結果如何還沒看完。

「不用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俞士元心中一沉，以為書稿的時候弄砸了。他也是喜歡讀書之人，這幾日同他的二叔一樣日夜念想著《西遊記》第一回 以後的章節。這次俞興言去高文那裡買稿，他內心中還是非常期待的。只不過自己現在也就在二叔這裏幫襯，這種涉及到大筆銀子支出www.hetubook.com.com的事情，他還是不便多言，也沒有隨他去高文家。

他失魂落魄地將最後一頁稿子放在桌上，心中一片失落。

他身上還帶著泥垢，顯然路上摔過幾交，看起來甚是狼狽。

高文聽說自己被補了快班，心中也是歡喜。雖然衙役地位卑微，自己未必看得上。可現階段的自己窮得三餐不繼，有個事做，能混得一日三餐也是好的。所謂在哪個階段說哪個階段的話。自己挨餓受窮不要緊，可母親怎麼辦？

「娘說得是。」高文：「娘，你要不要聽故事，我再說一段。」

卻見俞興言已經拿起《西遊記》第二回 的稿子，正迫不及待地讀著。在燭光下，他的雙目中煥發著異樣的神采，口中還時不時發出詭異的＂呻|吟＂。這情形，簡直就是色中餓鬼見到脫|光了身子的婦人，成何體統？

高母：「什麼天大喜事？」

「這老頭，一把年紀了身手還是如此矯健！」高文也算是身強力壯有武藝在身之人。可這俞興言突然出手，自己卻反應不過來。

「文兒，吃飯了……咦，方才那老先生怎麼走了，你該留人家吃飯的。」高母已經做好了晚飯。

急忙搶了過去。

高母問：「文兒，剛才那老先生尋你所為何事？我聽你們說銀子銀子的……文兒，咱們家雖然窮，可你祖父好歹也有過一些家業，在老家也有頭有臉，你可不能做那些作姦犯科的事兒啊！」

說著，他又嘆息一聲：「這個高文，還真是個滑吏，人品實在實在是……竟想以這書稿入股我琳琅書坊，偏生老夫深愛此書，不得不就範。士元，二叔經商十來年，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而且還栽在一個小吏、牙子手頭。」說著，他一陣錘胸頓足，大概將今晚在高文家的事說了一遍：「士元，士元，你究竟在聽沒有，你這小子。老夫已是個書迷，你更是個書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