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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你也太小看侄兒了。」

「舅老爺，冷得緊。」

吃過午飯好，高文又去琳琅閣還俞士元衣裳，說起欲在外間租個房子自住的事情。

「將來我和李進寶都會老，都有退下去的那天。看情形，李進寶是要大力栽培高文，一旦這人在未來上了檯面，他會放過我嗎？至於你，將來是他對手嗎？」

「舅舅羡慕李進寶那夯貨？」韓隗一呆。

「娘你可得收好了。」高文俯下身去，正要去拾散落一地的金銀。

背後是母親的聲音：「可憐見的，孩子你一身髒得。好好的一個俊俏閨女，怎麼就這樣了呢！乖，別害怕，到我這裏來，我帶你去洗刷。孩子，你吃過飯沒有……」是她在安慰石幼儀。

斥責了兩句，師爺才道：「先前李進寶李班頭來說，說是身體原故，向縣尊請了假，又推薦你暫代快班班頭一職，回去履職吧？」

「你總算記得這句話，你告訴娘，這麼多錢你是怎麼得來的，是不是在衙門裡幹了不法的勾當。若是，把錢給我退回去。咱們雖然窮，可行得正坐得端。該我們得錢自要了，不改我們的昧心銀子，卻是一毫都不能取。」

晚間，將這事同母親說過之後，取了新做的衣裳，美美地吃了一壺酒和一碟醬驢肉。高文躺在雕花香樟木大床上，摸著厚實的棉背，禁不住感慨一聲：「穿越到現在，這生活才算是過得有些滋味了。」

韓隗訥訥道：「既然舅舅你擔心這事，大不了找個由頭將高文那小畜生給搞下去就是了。」

眾人又都恭維道：「李班頭已經說過了，他過兩年就會退休回家養老，這個位和圖書置是要傳給高小哥你的。你們兩舅爺，還分什麼彼此？」

韓隗連聲贊道：「好詩好詩，舅老爺這詩比咱們縣裡的那些舉人、秀才可作得好多了。」

韓隗：「舅老爺，我也就是個粗人，讀什麼書呀？再說了，一個衙役，讀再多書又有什麼使處？我不拿書還好，一拿，就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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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母指著高文：「文兒，你告訴為娘。娘平日里最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高文大驚，正要再說。高文母親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面上帶著欣慰的笑容道：「你收拾好東西自去外間住，找個地頭回家說一聲。對了，你以後在衙門裡當差萬事須小心，不該收的錢不能收。」

「混帳東西，你懂什麼？」黃威厲聲呵斥：「不謀一時者，不可謀一世。」

韓城主薄廳中，韓隗低聲咒罵：「老狗，小狗，若是以後落到我手頭，定然叫爾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道，娘你放心好了。」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家裡的衣裳都破爛得厲害，現在可算有錢了，高文決定從裡到外換一身新。

高母卻喝了一聲：「文兒，你跪下！」

因為三日之期已到，內心中未免有些忐忑。結果，杜知縣還在睡覺，根本就沒理睬他。倒是他的貼身師爺出來呵斥了高文兩句，說你這麼早過來做什麼，班房你沒事做嗎？

「也對，我兒現在剛進衙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公差，現在就算托媒人去提親，也尋不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人家。左右得再等上一陣，等你有個樣子氣息，才好找個佳配。要不這樣……咱們家現在也算有點錢了，如今韓城來了不少流民，娘叫人給買一個眉眼周正的女子做你的小妾，先生個兒子為咱們高家延續香火。至於娶妻一事，以後再說。」

等他離開，黃威看了半天院子里的梅花，喃喃道：「或許……還真要先發制人，凡事都得看長遠些啊！不然，十年之後就沒有人知道我黃威了。不……再等等看，為這個理由出手，沒必要啊。可是……」

石家小姐都痴成那樣，娘說這些又什麼用？

韓隗：「舅老爺，十幾年後的事情想那麼多做什麼？」

高文一楞，這就得到提拔了，不覺有點昏頭轉向。等回到班房，看到眾人過來討好，他才回過神來，拱手說：「不過是暫代罷了，等到七舅老爺傷害，他依舊是咱們的班頭。」

當夜高文在班房裡住下，第二日先去衙門。

高文連連擺手：「話不能這麼說，昨日各位兄弟辛苦。今日中午我請客，咱們去外間吃酒。」

高文：「娘常說，咱們家雖窮，可也得收拾整齊了，不能在人面前丟了面子。」

「不是小看你，你這人做事就沒個準頭，鹵莽衝突，心胸格局又小。說起來，某還真有點羡慕李進寶啊！」

「他若不是人才，難道你是？」黃威諷刺地看了侄女婿一眼，道：「此人破這樁案子的手法就可圈可點，簡直就是個老刑名。機智、靈動，又下得了黑手，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人才。至於你……自進了縣衙，做了班頭https://m.hetubook.com.com，又何曾干過一件漂亮事？不但沒辦過出彩的差，只怕手下也沒幾人服你，我真是瞎了眼睛提攜了你這個笨蛋。」

「開著窗好呀，可以看看梅花，聞聞香氣。所謂，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雪和梅才最配，若是關了窗，那不是煞風景嗎？」

「不讀書，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韓隗嚇了一大跳：「舅老爺這話從何說起，什麼死啊活啊的。有你在，咱好歹也算是個班頭，跺一跺腳，這韓城的地界就要晃兩晃，怕個鳥。」

「對，某羡慕他有個得用的好外甥。」黃威微微點頭。

「哦，原來是這事，娘是擔心我收了黑錢啊！」高文哈哈一笑，「娘你也不要著急，聽兒子慢慢道來。」

俞老闆好歹是個讀書人，審美品位還是很不錯的。那間宅子不大，也就是個小四合院。院中挖了個小水塘，引來清水養了水草和幾隻烏龜。水塘邊上矗立著一塊太湖石，石邊是一叢斑竹，好生清雅。

黃威聲音大起來，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就是因為你這個蠢貨，我和李進寶的矛盾這下是擺在檯面上了，此番不能把他拿下，將來也不知道彼此之間會鬥成什麼樣子。我自是不懼那李進寶，可將來呢？」

「俞老先生，對，那日不是過來尋過你……娘會去問的。」高母知道兒子的故事說得那是極好的，心中卻有幾分信了：「若此事屬實，娘就替你將這錢收起來，也好將來為你說門親事。如此對你爹，對你高家也算是有個交代。」

黃威直想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想ｈｔｔps://www•ｈeｔubook.com•com了想，卻沒有那力氣，只道：「你啊，應該多讀書。」

俞興言說此事可巧，他在城中正好多出一間宅子，倒也清凈，若高文你看得上，自去住就是了，租金從稿酬中扣。

「娘你忘記了，兒子的故事說得非常好，前些天不是整日呆在屋裡寫寫畫畫嗎，那是在寫書……」高文將自己寫《西遊記》一書的事又說了一遍，老半天才說得分明。最後道：「這是剛得的稿酬，若娘你不信，明日自可去琳琅書閣找俞老闆，一問不就清楚了。」

一提起高文，韓隗面容猙獰：「原來舅老爺說得是那個雜種，那廝奸詐可厭，品行低劣，就不是個人。昨夜審案的時候，大家都看得出來，小畜生和那尼姑本有私情。可這鳥人竟然下得殺手，我是大大地瞧不起。」

「是……舅老爺。」在以往，黃威一向都從容淡定、風度翩翩，向現在這種嚴厲的模樣還真不多見。

「我說別關，你耳朵聾了嗎？沒用的東西。」不知道怎麼的，看到外甥女婿那矮壯似螃蟹的身坯，黃威沒由來的一陣焦躁。他也不知道這焦躁從何而來，反正就是看韓隗不順眼。

聽到黃威的責罵，韓隗不敢說話。

「娘……」

「這個……這個……兒子剛進衙門沒幾日，倒不急……」對於封建包辦婚姻，高文本能地有抵觸情緒。

雪開始大起來，外面已經雪白一片。

「奸詐可厭，品行低劣，該動手的時候什麼情分都不講，這樣的人物不就是咱們公門的人嗎？」黃威突然道：「聽人說高文小時候念過書，能識文斷字，偏生又武藝高強，能打能拼。看到他，老夫彷彿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和*圖*書。這個高文，是個人才。」

積雪壓在院中那叢臘梅花上，寒冷讓香味越發濃郁。

「這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我也老了。」黃威突然嘆息一聲：「歲月啊！」

「這……」聽兒子這麼說，高母也是楞住了，「這錢……」

高文一看就很樂意，寫下租約，安頓下來。

韓隗不敢再留，狼狽而出。

「舅老爺，想不就這麼讓高文和李進寶兩頭畜生給逃脫了。」

窗戶大開著，冷風灌進來，讓韓隗脖子一縮，正要去關窗，坐在火爐前的黃威道：「別關。」

就告別母親，自出了院子。

「這些年有我在，或許沒人敢把你怎麼樣，將來呢？」黃威冷笑：「我年歲已長，雖然身子骨還成。可將來總有一天是要退下去的，所謂神龜雖壽，尤有盡時。在這個主薄的位置上或許還能幹上十來年，十來年後氣血一衰，難不成還能做這個主薄？將來這場面上得靠你撐著，可你撐得起來嗎？」

「你還嫌惹的麻煩不夠？」黃威朝房門指了指。

高文無奈，只得跪下去，疑惑地問：「娘這是因何原故要教導兒子？」

韓隗不服：「舅老爺你怎麼誇獎起那小畜生來？」

「跪下。」

他用手將地上的小金錠一一收攏，放在母親手頭：「娘你收好了，這可是五兩黃金，摺合銀子五十兩。兒子雖然得了七舅老爺的提攜，補了快班的缺，可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捕快。真要想收昧心錢，人家也不肯拿這麼多銀子出來。知縣大老爺一年的俸祿銀子才四十兩，有這麼多錢，人家不知道直接去走縣令和縣丞的門子。就算不走他們那邊，去找黃威黃主薄和七舅老爺不行嗎？道理上說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