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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道：「土木堡之戰，太上皇帝失陷敵手之後。郕王也就是今上監國，總理軍國大事，見也先進逼京師，召集百官商量退敵之策。徐埕徐大人竟然在朝堂上發驚人語，說什麼他根據星象推斷，這京城斷然守不住，建議遷都南京。這這這，這簡直荒誕。自然被今上和朝中大人們厲聲訓斥，致使名聲大壞。你說，攤上這麼個老師，我等的運氣也是背到家了。」

「所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很多事情，都要做好壞兩手打算，我想這大約就是徐編修當時的想法吧？殿前討論軍國事，當暢所預言，不能因言而罪人。此乃愚兄一管之見，見笑，見笑。」

大鷹：「你倒是看得明白，確實這樣。這是其一，其二，咱們來平涼捉高文，此人又姓高。」

這話說得義憤填膺。

大鷹沉吟：「不過，這個姓高名爾止的書生確實有些可疑。」

高文心中有事，如何還有心情勾留，只道家中有事，今日就這樣好了。

「不要！」大鷹大驚，一伸手架住小鷹。

進小鷹如此無禮，立即就有書生喝道：「卑賤胥吏，大煞風景，快快走開！」

「對對對，爾止兄，你一言不發，可是不贊同我得的看法？」

高文心中有鬼，心中焦躁起來：好你們要同我耗，我就跟你們耗下去。

雅間之中小鷹一張臉氣得通紅，低聲道：「師父，這幾個瘟生可惱，徒兒忍不下這口氣。不過是一群沒有功名的讀書人罷了，若是秀才咱們或許還有顧慮，他們……哼。」

「可惜了！」眾人都是一陣嘆息。

畢竟是年輕人，受此羞辱，再忍不住了。小鷹手一伸，一https://m.hetubook.com.com根鐵尺出現在手上，就要抽出去。

見喝退一眾公人，書生們意氣風發，皆哈哈大笑：「終於打發掉這幾個厭物，爾止，咱們繼續吃酒說話。」

高文坐下和書生們又吃了半個時辰酒，卻見大鷹和小鷹他們死活不從雅間出來。而且，六人之間也沒怎麼說話，心叫一聲不好，立即明白這群人是在暗地地監視自己，只等書生們的機會散場，自己落單，就會過來尋他的晦氣。

其他四個捕快也小聲說：「是啊，雲爺，索性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咱們是官，他們是民，怕甚？」

這一頓酒從後世北京時間下午四五點鐘自吃到夜裡九點。平涼城乃是安東中護衛的治所，按理是要實行宵禁的，雖說太平年月沒那麼多講究。

如果小鷹這一鐵尺抽下去，那就是捅了馬蜂窩了。真鬧回提刑衙門，頂頭上司也是讀書人出身，自然會維護這群書生。最後，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和小鷹。

又有一個書生長嘆：「是啊，爾止縣試的卷子我也是讀過的，真真是錦繡如花迷人雙眼。這次府試卻是失了水準，小三元是不可能的。否則，卻是一樁佳話。惜乎，惜乎！」

一個書生生氣道：「爾止，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成祖高皇帝遷都北京，想的就是天子守國門。大敵當前，徐大人不思退敵良策，卻想著遷都。若如此，軍心民心，豈不是跌落到谷底，還如何守土抗敵？」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有人哈哈一笑：「說得好，那徐編修若是聽到這位小相公這話，想必會很高興的。徐大人如今是聲名和*圖*書狼籍，天人皆道他的不是，偏生這個位小哥說他好話。有說得有理有據，老夫聽得倒是佩服。小二！」

作為衙役捕快，即便是陝西名捕，遇到他們還是覺得氣短。

沒奈何，既然話已經說出口，卻不能退縮。

可眾生卻是不依，道，爾止兄可是被方才的幾個胥吏壞了心情。呵呵，何須在意。我等讀書人，胸中有浩然之氣，你的養氣工夫不到家啊！

看到眾人一臉憤慨，高文忍不出苦笑出聲。明朝的讀書人有一點不好，喜歡較真。屁大點事，非有分個是非曲直，還要逼人表態。

見大家問，也沒想其他，就隨口道：「其實，遷都也沒什麼不好」

那書生大喝：「鼠輩敢爾！」

小鷹神情一動：「師父的意思是，說不好這個高爾止就是那高文。」

另外一個書生問：「此話怎講？」

若是知道這一點，只怕大鷹剛才就會下手捉人了。

大鷹卻是弄錯了，他以為高爾止姓高名爾止。實際上，爾止是高文的字。這個表字是說書先生陳拐子胡亂去的，並沒有記錄卷宗裏面。

在這個時代，尤其是讀書人之間，直呼一個人的姓名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即便是刁知縣，看到高文也會叫上一聲「爾止」以示看重。

讀書人打人那叫打人嗎，那就教化百姓，叫爾明白上下尊卑做人的道理。

明朝讀書人一個個心高氣傲，自恃乃是人上人，余者不過是自己未來做官之後代天子牧民的羊群。他們吃酒飲宴正快活，卻被一群衙役打攪，早就不耐煩了。

就道：「各位兄台勿急，我一個小書生懂得什麼軍國大事。徐編修所說根據星象推斷，https://m.hetubook.com.com要想退敵必須遷都之說，我卻也是不敢苟同的。咱們儒家雖然有天人感應一說，但聖人也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對星象圖鑑之類的東西，只存而不論。我想，徐編修之所以這麼所，大約是做一但北京城被敵人攻破的最壞打算吧！試想，如果北京城失陷，天子和六部盡落敵手，局勢豈不是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若真到那個時候，也先要效靖康舊事，又該如何？如果天子和六部能夠遷去南京，就算北京陷落，我大明朝也亂不了，不至於如宋朝時那樣亡國滅種吧？咱們也別小看也先，土木堡一戰，朝廷大軍全軍覆滅，就連太上皇也落入敵手。可以說，北方再無可用之兵。無論怎麼看，北京城都岌岌可危。當然，有于少保這個不世出的英雄在，戰局卻有變成另外一種模樣。可那個時候，誰看得透呢？」

說完這話，高文心中卻是一動：等等，這段史實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

大鷹：「也許不是，不過此人甚是奇怪，咱們查上一查也是可以的，我提刑按察使司不就是做這個的嗎？」他淡淡道：「得罪了我大鷹，事情不能這麼就算了。總歸須給這個書生尋些麻煩，否則，還不被衙門和江湖上的弟兄笑話？」

還沒等高文說話，一個與他相熟的書生就戟指大鷹，喝道：「老匹夫你說什麼，知道你面前站著的是誰嗎？爾止兄可是咱們平涼府有名的才子，剛得了縣試頭名，又過了府試這一關，院試也不在話下。可惜府試失了手，未來拿到第一，否則那就是個小三元了。你什麼身份，竟同他如此說話。」

「ｈｔtｐs://ｍ.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m大敵當前，卻提議天子遷都，真是荒唐！」眾生一陣大嘩，紛紛出言咒罵，全然不想，此人很有可能成為自己未來的座師。

行了一番酒令，又將話題扯回本屆科舉主考官徐大人身上去。

天一黑，天上有一輪明月升起，照得外面一片潔白。又有萬家燈火星星點點，書生們的興緻更高。

小鷹悶悶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鐵青著臉不說話了。

尋覓著聲音看過，卻見從那頭的雅間中走出來一個短小精悍的書生，立在樓梯口處，笑眯眯地對著諸生拱手做禮。

「高爾止，別理睬他們。」

又有人拍案而起：「咱們詩經風流，卻來了這幾個厭物，混帳之極！無恥小人，滾！」此人性子急，竟一巴掌朝小鷹的面上扇去，欲要抽他一記耳光。

……

看小鷹看過來，大鷹道：「想必你也看得出來，高爾止身具武藝，應該不弱。一個書生，怎麼可能有武藝在身，這是疑點之一。」

這群讀書人看起來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也沒有穿秀才讕衫，亦沒有政治上的特權。可誰知道背後的師門究竟有幾個秀才，幾個舉人，幾個進士。讀書人講究的是師門傳承，而且，這些傢伙同氣連枝，碰了一個，就牽扯出一大群，最是難纏。

可大鷹小鷹等人一直在那頭雅間吃酒，隱約中感覺到有閃亮的目光不住瞟來，叫他如坐針氈。

嘆息半天，在抬頭看去，大鷹、小鷹他們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退進雅間去了。

高文心中好笑：放嘴炮，將黑得說成白的，你們這些古人啊圖樣圖森破，怎麼比得上我這個常年在論壇上和人掐架的老網民？說句實在話，那個什麼徐大人遷和_圖_書都之議，確實荒唐。簡直就是抗日戰爭時期守山東的韓復蕖韓大帥，想當逃跑將軍，品行當真是惡劣得緊。

拉開小鷹，大鷹朝高文笑道：「得罪了，原來小相公是庄浪人氏，又叫高爾止，卻是弄錯了。我等正在辦差，緝捕江洋大盜，誤會了，還請原諒則個。」

聽到高文這話說得如情入理，眾書生都不是蠢人，頓時心有所思，有人甚至還微微點頭。

小鷹：「對，方才徒弟看得把細，那瘟生雙口虎口全是繭子，應該是握刀握出來的。還有，他右手食指、無名指第二關節也有繭子，這種繭是開弓時弓弦割出來的。」

「對。」小鷹對四個手下道：「盯緊這個高爾止，嘿嘿，今天這頓酒飯只怕要吃一陣子。」

小鷹何等的武藝，如何能夠叫人抽中，退後一步閃開去。

一個書生見他沒有說話，就忍不住問：「爾止，你可有不一樣的見解。」

大鷹搖頭：「辦差要緊，不要節外生枝。讀書人不好惹，真驚動了書生們的老師，只需有一個秀才鬧到衙門裡去，就是一樁麻煩。」

這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了，作為提刑司的捕快們聽得心中敬畏。

高文沒個奈何，只得又坐回座位應酬。

……

一個書生已經吃得有些醉了，又長嘆一聲：「這次院試，小生準備了兩年，自認還有幾分把握，甚至連鄉試也可以爭取一下。可惜啊，攤到這個一個恩師，日後須沒甚前程。你們可知道，咱們未來的這個恩師啊，那就是一場笑話。都被朝中袞袞諸公和士林中人當成當成一場笑話了，將來，只怕連帶著我們這些做弟子的也要被人譏諷嘲笑。」

高文因為心中有事，也沒有興緻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