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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知道這是袁新運這是殺雞給猴看，想要震懾自己。

又有人提了一桶水過來潑到梁生頭上，姓梁的＂呻|吟＂一聲醒過來。再見他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再尋不著半點好肉。天氣正熱，若是灌膿，怕是活不了幾日。

他潤了一下嗓子，醞釀好情緒，正要開口說話。

羅學政：「公堂之中鬼哭狼號，成何體統，堵嘴！」

書辦：「回大老爺的話，羅學政已經到了。」

「回學政老爺的話，梁諾已經暈厥過去。」一個衙役回話。

「是！」立即就有兩個衙役凶神惡煞撲上來。

這兩個衙役卻不是提刑司的人，看衣著正是羅學政帶來的手下。明朝自開國初年太祖朱元璋創建官學制度以來，管理都異常嚴格。尤其是對那種在學堂里吃廩米的廩生、附生和增生極為嚴苛，每年都要進行考核。考核不合格者不但要給趕出官學，還要吃棍子打。在明初，以國子監為代表的各級官員常常有打死讀書人的事情發生。

高文：「正是學生。」

書辦：「回僉事老爺的話，接著就是鳳翔府生員梁諾和繼母私通，被鄰居抓了現行一案。」

「學生知道。」聽羅學政的聲音很是溫和，高文一顆心也塌實了。

兩個衙役楞住了，扭頭看著袁新遠。

袁新運：「原來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陝西提學衙門可有大人過來？」

余意：「高文，裏面那人就是提刑司僉事袁新運。還沒輪著你ｈｅtｕboｏｋ.ｃoｍ.cｏm，且在外面等著，我進去和他打個照面。」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而且，越是要緊的案子越會排在後面。

高文點點頭：「有勞余千戶。」

這個羅學政知道高文的名字，又喜歡他的文章，對高文的態度非常溫和，神色中頗多欣賞。

說完，他喝道：「來人，剝去高文身上讕衫，杖三十！」

等到了公堂外，就看到早早有衙役押著幾個犯人在階下候著。這些犯人一個個都垂頭喪氣，如喪考妣，落到提刑司手頭能有個好。

梁秀才戰戰兢兢地進了公堂，按照明朝制度，有功名的讀書人是不用下跪的，就木木地站在一邊，如同行屍走肉。

「已抽了二十記。」

「好個賊子，少拿你的秀才功名說事。沒錯，本官是不得對有功名的讀書人用刑。嘿嘿，那也不過是走個過程而已。好，今日既然陝西提學衙門的羅學政親自到堂，你又歸他管，本官員就問羅學政要個說法。」袁新運冷冷一笑，問羅學政：「羅學政，這事你怎麼說？」

「是，大宗師。」高文轉頭看著袁新遠，挺起腰桿，微一拱手：「高文見過袁僉事。」

在大案的旁邊則設了兩個座，余意走進去之後，只微微一拱手，就坐在右首。錦衣千戶和提刑司僉事品級相同，余千戶也沒有同他客套。

凌厲的風聲在大堂里尖銳呼嘯，聽得人心中發寒。

對於黃威的幕後老闆袁新運和*圖*書，他還是很好奇的，禁不住定睛朝公堂中看去。卻見著一個白面書生正襟危坐在大案之後，此人就是袁新運，單看他的面相，倒是儀錶堂堂。

羅學政看了袁新運：「用刑畢，袁僉事，判決吧！」

那書生有種想哭的表情：「多謝兄台安慰，在下姓梁名諾，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可憐梁生雖是色中餓鬼，可什麼時候吃過這種皮肉之苦，頓時慘烈地叫起來。

同地方政府衙門一樣，提刑司雖然是省一級最高刑法機關，但還是會在每月逢五和十放牌審案。當然，處理的都是大案要案惡性案件。

高文聽到這話嚇了一跳，回頭看著梁生，抽著冷氣：「好手段，連繼母也下得去手，佩服佩服，這次就算有功名也救不了你。以後別說認識我。」

大堂的青石地板上還殘留著犯人留下的鮮血，紅嫣嫣看得人心中一凜。

高文用手軸碰了碰他，小聲道：「兄台不用害怕，咱們好歹也是大成至聖先師的門徒，讀書種子，不可能用刑的。若有事，說清楚就好。」

「大胆高文！」突然，羅學政猛地站起來，指著高文罵道：「你搶劫軍資，殺害押車民夫，已是不赦之罪。別以為本官什麼都不知道，你以前不過是韓城縣衙典史，為了逃避國法。竟冒良籍參加平涼院試，如今又想參加本年陝西省秋闈。本官也是大意，竟被你哄瞞過去。如此蟊賊，國朝百年來聞所未聞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所未見。本官今日就要將你革去功名，交付提刑司依律論處。」

高文：「平涼高文。」

看到是他，高文心中更加安穩。今日過堂，右有錦衣千戶余意護著，左有學政衙門的羅學政，那袁新運就算要對他不利也翻不起風浪。只要羅學政一意維護，提刑司就不敢對自己用刑，也不敢將自己下到的監獄里。

有錦衣衛陪著自己過堂，高文心中也安穩了。

袁新運點點頭：「士林出此敗類，官學管教不嚴，也是有責任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卻要聽聽羅學政怎麼說，有請。」說罷，目光一抬，有意無意地看了高文一眼，眼神中滿是殺氣。

高文將手往身後一背，大喝：「我乃平涼府學生員，有秀才功名在身，依《大明律》可見官不跪，不得用刑。沒有學政官的命令，誰敢打我？」

又過了片刻，就看到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官員走了過來，坐在袁新運大案的左首。

突然間，袁新運「啪」一聲將驚堂木狠狠拍在大案上，厲聲斥責道：「高文，你劫持軍資，殺人越貨，罪大惡極。見了本官還不跪，來人，打二十殺威棍！」

聽到裏面犯人的叫聲，那個面容蒼白的秀才開始顫抖起來。

過不了片刻，就到了提刑司公堂。

斬監侯就是死緩，按照古代的法律。犯人若是犯了死罪，案情雖重，但因父母、祖父母等尊親屬無人奉養或無人繼承祭祀，需要和*圖*書留下來奉養和祭祀。或者情節屬實、危害性屬實，但有值得憐憫的情節，一般可減為流刑或徒刑。

等到半死不活的梁生被拖下去之後，裏面傳高文進去問案。

高文一看，此人乃是熟人，正是自己去陝西學政衙門時給他報名的那人。

話音一落下，就有兩個衙役如狼似虎般撲上去，三下五除兒就剝了那梁生的衣裳，按在地上，甩開了膀子，將一束縛荊條狠狠地朝梁生脊背上抽去。

他有著陝西提學衙門和錦衣衛撐腰，心中自是不懼，走上前去，對羅學政一施禮：「學生見過大宗師。」態度說不出的恭敬。

「哦，既然知道了也好，提刑司若有話問，你只需據實回報就是了，還不上前向袁僉事見禮？」

對於今天的情形，高文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雖說自己背後站著未來的內閣首輔，卻不能將個人命運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至少，這公堂之上不能跌了份兒，要做到有理有據有節，叫敵人抓不到把柄。

今日提刑司放牌，要審問好幾件案子，裏面傳來陣陣打屁股的聲音和犯人的慘叫，接著就是主審官清朗的判決聲。

這幾個犯人當中還有一個書生，看他身上穿著讕衫，是個有功名的秀才。此人一臉的蒼白，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

很快，裏面那件案子就審結了。袁新運轉頭問做筆錄的書辦：「下面該審什麼案子？」

高文自然不懼，也回視過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

羅hetubook.com.com學政：「抽了幾記。」

這個時候的他身上哪裡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派頭，被革除功名之後也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只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啊！」

高文一案涉及到軍資被劫，又有好幾條人命，干係重大，自然要放在後面壓軸。

羅學政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就是平涼生員高文？」

一邊說著話，一邊提起筆飛快地在寫下判詞，然後將一根火籤兒扔下來：「立即將罪犯打入提刑司大牢！」

書辦：「帶梁生。」

羅學政：「那麼，你知道提刑司今日傳你過來為何？」

他們手中的荊條看起來不粗，也就拇指大小。不過，卻經過油、漆、水反覆浸泡，柔韌度極佳。一落到梁生那白皙細嫩的背心上，就如同長了牙齒，每一記都帶起一串血肉。

袁新運喝道：「鳳翔府百姓梁諾于繼母私通，人證物證俱在，不容抵賴。此案有與人私通，也有亂|倫情形，即以亂|倫罪處置，當斬。但考慮到梁諾乃是家中獨子，上有老父需要奉養。判處斬監侯，上報刑部核准。」

正想著等下該如何回話，突然間，裏面傳來一陣喧嘩。羅學政大聲喝罵道：「斯文敗類，竟於繼母私通。不但干犯國法，還顛倒人倫綱常。聖人之言你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幾禽獸希！如你這等畜生，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人世間，本官忝為陝西學政衙門學官，深以為恥辱。來人，剝下他的讕衫，革了功名，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