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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雖說考場上也有人情這種東西，但在嚴格的考試製度下，卻是將所有的舞弊可能降到最低。

很快，三場考試結束，陝西省的四千多考生出場。而大宗師們已經審完推薦上去的卷子，本屆鄉試就開始轉桌會審。

還差一個名額，這個時候，第二場的《五經》文考卷已經送過來了。

出了門，吸了一口外間火辣的夏日空氣，杜生輝突然有些頹喪，心道：「我好歹也是名門子弟，進士及第，正經的名教中人。卻給區區一個高文弄得如此不安，有失體統，有失體統……此人直是可惡！」

接下來兩場的卷子他也懶得再看，只將自己推薦上去的那八個考生的《五經》文和策論、試帖詩挑出來，粗略審上一審。見格式對了，沒有違制之處，照例推薦上去。

推薦好卷乃是房師的職責，合理合情合法。

眾內簾官呵呵一笑，都說，今科題目實在太簡單，也沒有好文章。

見了杜生輝，眾官都和圖書笑道：「杜知縣來得好遲，這是把房同考官中，你是最後一個薦卷的。」

因為卷子都要在所有同考官手頭過上一遍打分，基本可以做得公開公正公平。

杜知縣心中有鬼，如何肯叫別人看到自己手頭的薦卷。那些留有關節的文章作得實在不怎麼樣，在淘汰掉那張疑似高文的考卷之後，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來。

因為，這一關到最後出案，至少十來天，急不來。

看看手頭，還有一百多份卷子沒讀完，杜知縣那裡還有心思去挑，就從中隨意揀了一份，胡亂寫了推語，合在那七份留有關節的卷子中，送去兩個大宗師房中。

轉桌會審，那是科舉考場上最最關鍵的時刻。畢竟，一個考生的卷子被推薦上去，並不就說你一定能夠中舉，在這個環節還得被淘汰一大半下來。

杜知縣突然間一陣心虛，又是一陣羞愧。

大家見此情形，以為杜生輝又話要私下同兩和-圖-書個大主考說，都知趣地起身告辭而去。

他是最後一個將卷子推薦上去的，接下來，就該輪到兩個大宗師初選。這事也簡單，不外是瀏覽一道，看有沒有什麼明顯的問題。若沒有，就放到轉桌會審。實際上，十八房房師推薦上來的卷子有一百多份，實在太多。接下來又是第二場和第三場的卷子，兩個大宗師也沒辦法一一細看。

當真是五味雜陳，紛至沓來。

那案上的卷子已經堆積如山，舒日長正在逐一登記。就對杜生輝笑道：「科舉乃是國之大事，仔細些也是好的。」

又看了眾考官一眼，道：「你們啊，做事未免潦草些。這麼早就推薦上來，沒個打發光陰的法子，就跑我們這裏來閑坐。」

說著話，將那堆卷子放在長案之上。

杜生輝拱手笑道：「我看卷慢，比不得各位。」又朝李禎一恭身：「見過欽差大宗師。」

到了李禎房中，杜知縣就看到那裡已經坐了好幾個內簾官和圖書，都在陪大宗師說話。

這正如馮知州所說，反正這八人的《四書》文都已經推薦上去了，後面的策論什麼和考試的結果已經沒有多大關係，徹底淪為空策。

自己推薦上去的卷子是何質量，杜生輝自然清楚。他是個年輕官員，臉皮薄，不覺心臟一陣亂跳。怕就怕這過審的時候出了鬼，叫大家恥笑。

這可不比得分房閱卷，只讀個破題和承題，就能扔到一邊或者推薦上去。得一字一句地摳，提著筆逐字逐句標記，自然快不了。

所謂轉桌會審，就是將推薦上去的一百個考生的三場卷子合在一起，分發給十八房內簾官。由他們按自己的喜好，拿筆打上圈、橫、豎、三角、差五種符號。如此過上一遍之後，按照被畫了圈的多少排成績選上一遍，交給兩個大主考定奪最後五十名中式舉人名額。

對於他們來說，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對杜知縣而言何嘗不是如此。

舒日長笑了笑：「真沒有？」

ｈetｕｂｏoｋ.cｏm.ｃoｍ當然，這其中難保沒有人收了人情，要來說項。不過，沒有確鑿證據，也不好說什麼。

其實，方才那群內簾官過來，一是手頭沒事且來閑聊，二來也是要將手頭的佳卷推薦給自己和李主考官，也好爭取個好的名次。自己的薦卷如果名次靠前，作為房師，也是面上有光。

就道：「你們可有什麼好卷子可讀？」

杜生輝手上一大堆留有關節的卷子，質量一塌糊塗，如何敢呈上去出醜。乾笑了一聲：「卻是沒有，一切但憑二位大宗師定奪就是了。」

本次朝廷派考差，李禎和舒日長一正一副，按說都負責錄取考生。不過，官場有個潛規則。李禎是大主考，負責出《四書》題，而頭一場又直接關係到考生能夠中舉。所以，錄取誰，都是李大主考說了算。而舒日長出《五經》題，也只不過是輔助。

卻不肯多說。

「杜大人可有事，有好的卷子要推薦？」舒日長見眾內簾官離開，如先前同考官們和-圖-書那樣重複問了這一句話。

舒日長也是滿面的欣慰，也點了點頭。

卷子丟進廢紙簍子中之後，杜生輝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又莫名地一陣羞愧，繼爾空落落一顆心沒個靠處。

「恩，來了，放這裏吧！」李禎指了指長案。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閉目假寐的李禎睜開疲憊的眼神，道：「杜大人一顆公心，不愧是王尚書的得意門生，不錯！」

當然，這一關也不是沒有漏洞。同考官們誰沒有自己的關係，也會四下活動，拿了卷子，請同仁關照一而。但首先，你得保證留有關節的考生的卷子能夠被推薦上來，而恰好有被你認出。

而且，轉桌會審的時候，所有的考官走要集中在大堂中辦公，所有的卷子都要集中審閱。若有人舞弊，立即就會被大家發現，免不得要受到彈劾，罷官免職追究法律責任。

眾官都呵呵一笑，又問杜生輝說，杜知縣你薦卷如此之遲，是個把細的，想必擇出什麼佳卷，快把來咱們一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