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男的想了想，他往後一仰，「也行。」
一個帶帽子的男人說，「為天後張惢的新歌安排的舞者壓力太大了，這些天排練過猛，他把韌帶拉傷了。」
他拿了外套，跟上陳放，還不忘沖蘇夏擺手。
蘇夏正要迎上白明明，無意間瞥動的目光捕捉到一個身影，有點熟悉。
蘇夏站在安靜的過道，和廳內格格不入，說話都有迴音，「是我。」
蘇夏知道了，男人會當真，她以後不拿這個開玩笑。
程玉穗的眼皮猛地一跳，她僵硬的轉身，見鬼一樣看著面前的中年女人。
蘇夏不看，都知道男人一定是冰山臉，所有的情感波動都凍住了，表現不出來。
「我剛已經給你爸打過電話了，」三姑笑容滿臉，臉上撲厚的米分底快往下掉了，「你爸這些年沒少著急，現在外孫子都有了，這是大好事啊。」
蘇夏不知道自己的學生心中所想，她通知陳放，讓林冬至又跳了一遍。
蘇夏是總編排，按她的舞齡，算小的，她畢竟三十歲都不到，和那些資歷很老的老師相比，要差一些。
她不在，空氣都冷了。
片刻后，客廳傳來沈肆的聲音，「蘇夏。」
想占天後的光，很難。
雖然在她看來，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程玉穗開門離開，不敢面對父親的憤怒和失望。
蘇夏感慨，如今他們在並不寬敞的房間里，穿著情侶家居服，即便是不說話，氣氛都不尷尬。
這次推薦她過來的是她的老師，她本想拒絕，後來一想，是一個難得體驗。
久久沒有回應。
「玉穗。」
「玉穗啊，不過你還是趁肚子大之前把婚禮辦了比較好，你爸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支舞的難度很高，我底下的人駕馭不了。」
林冬至忙說，「陳老師，我一定努力。」
但是沒有。
林冬至認真道，「老師，我再好好練。」
陳放沒開口，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蘇夏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沒什麼。」
白明明拿著病曆本轉頭，就看見蘇夏滿臉笑意，面頰還透著好看的緋紅，渾然不知周圍多少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他看看四周，空蕩蕩的，眼前有一整面鏡子，這應該是老師的私人練舞房。
她又補充，「反正你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代替，我先把我的學生叫來跳一段給你看看。」
程玉穗攥緊皮包，胃裡一陣翻滾。
更多的人都是躲瘟疫一樣躲著她，好像一跟她走近了，就會不得善終。
蘇夏脫口而出，「好辛苦啊。」
蘇夏還是笑，嘴角的弧度一直彎著，那抹笑意慢慢淌進眼中。
林冬至快步跑過去，手撐著膝蓋喘氣，「老師。」
男人弓著脊背，頭微低，骨節分明的大手托住她的一隻腳，另一隻手拿著黃色指甲剪，他在給她剪腳趾甲。
蘇夏退後幾步，「開ｍ.ｈｅｔｕbｏｏk.coｍ.ｃoｍ始吧。」
蘇夏端著酒杯，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以陌生，且敬畏的目光暗自打量對方。
蘇夏趿拉著拖鞋跑到客廳，桌上放著面，熱氣騰騰。
蘇夏抱著沈肆，臉蹭了蹭，能感受他結實的腹肌，她說，「我想吃西紅柿雞蛋面。」
沈肆拿起手機撥過去，等了幾瞬，才接通。
該死的艾倫，竟敢對她不採取措施。
三姑的眼睛一瞪，「還騙你三姑，前三個月是關鍵時期，你現在才七周，各方面都要時刻注意，千萬不要大意了。」
這麼一鬧，家裡的氣氛壓抑的厲害。
林冬至遲鈍兩秒，「好。」
房間里，程父背著手，來回踱步，「誰的？」
「但我改變主意了，你還是跟我去三樓吧。」
程父呵斥，「你說什麼？」
過了不到一分鐘，沈肆回了：開會。
蘇夏丟下書和薯片，心裏的波瀾難以平息。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蘇夏在嘈雜的聲音里，食指慢慢的戳鍵，跟沈肆聊天。
「不是一點。」蘇夏轉著方向盤，「是好很多。」
萬一他把蘇夏帶出來，被哪個不知死活的小夥子搭上，沈肆不得弄死他。
程父拍桌子，氣的手都在抖，「你敢把孩子打掉，從今往後，就沒我這個爸！」
這說明，二叔在騙她。
她受到沈肆的影響，也開始簡明扼要了。
那種人沒有腦子，說的都是傻白甜，有些時候，聽著會得到安慰。
沈肆轉身出去。
程父嘆道，「明天帶那男的回來吧，其他無所謂，人品過關就可以。」
那男的搖頭，「蘇老師，光形象符合不夠。」
蘇夏給林冬至打電話，對方很快就來了。
三姑，出名的碎嘴，親戚沒少被她坑。
「對了玉穗，你男朋友哪兒人啊？做什麼的？家境怎麼樣？」三姑笑著說，「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開放，未婚先孕也不是多大的事，人好就行。」
另一邊，蘇夏接到沈峰的電話，叫她去一個地方拿個東西。
她蹙眉，「醫生怎麼說？」
傭人們看到小姐回來，老爺發火，他們不明狀況，提心弔膽。
「聽過的。」林冬至點點頭，「那是張蕊的新歌。」
蘇夏能體會學生的心情，機遇難得，「要看你自己。」
他一邊調整氣息，一邊說，「老師，這是陳老師編的嗎？」
時間倉促，無論誰上，都有壓力，況且，當天是直播，必須完美收場，一點不能出錯。
她的確罵了。
蘇夏不吝嗇，她給出評價，帶有誇讚的意味，「不錯。」
林冬至站直了，再彎腰，規規矩矩的，「陳老師好。」
「樂什麼呢，是在跟你家大少爺隔著手機傳情？」白明明咂嘴，「小夏，你們天天在一起，還不夠？」
蘇夏說，「他的條件和肢體伸展力度都不錯。」
那句話和-圖-書令白明明詫異，細品過後，他拖長尾音，「變成有夫之婦了就是不一樣，說話都像個女人了。」
蘇夏問道，「聽過《十一月的風》嗎？」
程玉穗不吭聲。
他抬起手臂搭在椅子上，像是在摟蘇夏，這個舉動讓他自己成為靶子。
蘇夏看一眼林冬至。
望著男人離開房間，蘇夏靠著玩具熊，玩著小娃娃腰上的蝴蝶結，她喃喃自語，「蘇夏啊蘇夏，你真是沒救了。」
陳放抬抬下巴，「那就去吧。」
一縷髮絲垂下來，蘇夏伸手別到耳後，露出精緻的耳墜，「最後一拍的情感過了。」
「三姑，這事能不能先別告訴我爸？」
猜到什麼，蘇夏咽下嘴裏的食物，「只是打個比方。」
蘇夏一愣，書里的精彩內容再也無法竄進她的眼睛里，她的視線移向對面。
荊城無數男人心中的女神，突然嫁進沈家，成了豪門闊太，不被公婆待見，離婚又復婚，傳聞不斷。
「陳老師，這是我的學生，林冬至。」蘇夏做著介紹，「冬至，這是大的陳老師。」
程家
作為商界最年輕的巨頭，他身上有太多讓人想去挖掘的東西。
乍一聽很是勉強。
「三樓。」白明明掃視四周，十一看病的怎麼這麼多，「我本來打算叫你就坐這兒，我自個上去。」
兩人聊了一會兒，白明明檢查結束了。
想找個人傾訴，程玉穗翻遍通訊錄，最後還是選擇沈蕾。
程玉穗的臉白的嚇人，「我不跟你說了，爸，我想睡會兒。」
蘇夏簡短的說了事情原委。
白明明心想，關係大著呢。
是一個白凈的男生，眼睛會放電，眉目流轉間總是蘊著幾分憂鬱，好像被許多的憂愁困擾著，讓人心疼，想去關懷。
蘇夏抽嘴，「我以前不像？」
「你爸我活到這歲數，什麼都看開了，也覺得活著沒。」程父抓著桌角，「玉穗，你要是還想你爸能安度晚年，就給一點盼頭。」
程玉穗很想罵髒話。
程玉穗的身子一陣發抖，克制著聲音，「三姑，你胡說八道什麼？」
「不像。」白明明說，「你有空多照照鏡子，就會發現自己的嘴角上去了，都下不來，臉也紅潤多了。」
他一臉嚴肅，「我怕沈肆。」
她不等父親開口，就把門關上了。
蘇夏說，「主要是他。」
蘇夏側頭，「陳老師，你覺得呢？」
咔嚓聲響在床前。
蘇夏咳一聲，她的幸福感原來這麼明顯嗎？
蘇夏湊過去，垂著頭，笑而不語。
半小時后，蘇夏通知其他編舞老師開會，探討彼此手底下的演員排練進展。
有挺著大肚子的孕婦經過，她一手撐著腰，走的很慢，似乎是快到預產期了。
蘇夏忽略，「幾樓？」
程玉穗不吭聲。
沈肆將紙連同剪下來的斷指甲丟進垃圾簍裏面，他收好指甲剪，問蘇夏餓不https://m.hetubook.com.com餓。
蘇夏知道，這已經是不錯的評價，說明陳放對林冬至的外形是滿意的。
沈肆倒是不在意，她舒服就好。
程父低聲訓斥，「可你不是意外，是要有意為之，是謀殺！」
練舞房靜下來。
林冬至自信的笑，「沒問題。」
「陳老師，我帶他去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們在一號室碰面。」
她也是蠢，忘了買葯吃。
超聲科旁邊的過道，程玉穗的臉異常蒼白，走路晃悠，她扶著牆喘氣，直覺呼吸困難，宛如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同學好友幾乎都熱衷將理想情人的目標按在某個女明星身上，林冬至不是，他的女神是老師。
那頭，書房裡，沈肆的身子陷在真皮座椅裏面，他翻著一堆文件，手機一震就去拿，擱下文件回復。
陳放挑眉，她很聰明，搶搶了他的話，不給他借題發揮的機會。
以前見過她那邋遢一面的只有白明明，還說要拍下來發微博，讓荊城那些男人看看他們的女神。
陳放拽拽帽子，挑剔的目光在林冬至身上逛了一圈，給出兩字，「還行。」
「那孩子難不成是你做夢夢出來的？」
三樓的人少很多。
蘇夏的腳尖點地，旋轉兩圈，包里的手機響了。
誰知b超一做，晴天霹靂。
但那些人同蘇夏無異，均都只敢遠觀，滿足長久以來的好奇心，卻沒有那份勇氣和衝動，貿然上前搭話。
過去不認識的時候，她覺得這個男人充滿神秘色彩，危險，強大。
但她在年紀相仿的那撥人裏面，是拔尖的，演出經驗也豐富，可以提供一些感悟和想法。
「出去！」程父手指著門口，「想明白了再告訴我！」
「蘇老師。」「老師好。」「蘇師姐。」
「不是說我。」蘇夏說，「我剛看到一個孕婦……」
林冬至脫掉牛仔外套，身著白色t恤，他屬於傳言的脫衣有料型，身材蠻好，堅硬和柔韌都有。
十分鐘后，蘇夏關掉視頻，叫林冬至跳一遍給她看。
沈肆眉間的皺紋更深，更重，「以後不要說了。」
按下發送，沈肆喝了口水，背脊靠著椅背，手指曲起來，敲點桌面。
為了成為她的學生，他才報考大的舞蹈學院，夢想是跳一支由她編排的舞。
拉開椅子坐下來，蘇夏撈著麵條，溫度不是燙到難以下嘴，應該是放著涼了一會兒，這個男人總能考慮的那麼周到。
她開車陪白明明去醫院，「有胃病就要按時吃飯。」
蘇夏一愣。
「帶不了。」程玉穗說，「我沒男朋友。」
會不會交上朋友，是其次，蘇夏懷念所有人擰成一股繩子的感受。
蘇夏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在大家的注目禮中推開辦公室的門。
林冬至既驚訝又激動，「老師，你是說……讓我……」
白明明翻白眼，「得先找個女人。」
但是，看上和-圖-書他的，他沒興趣，他看上的，人家不睬。
她看看手機，調出之前那個舞者的視頻，「十分鐘。」
蘇夏納悶，「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蘇夏戳穿他，「你上次也這麼說。」
沈肆說，「不要緊。」
儘管還是冷冰冰的一張臉，不笑，也沒甜言蜜語，卻讓蘇夏的鼻子有點酸。
一直沒說話的蘇夏把演員表放桌上，「我有個學生，形象上面，比較符合歌本身帶給人的感覺。」
「爸，我已經預約了手術時間。」
其他人交頭接耳。
程父來敲門，蒼老了很多，「玉穗，爸想過了，白老師如果願意，程家的家業都是他的。」
蘇夏輕聲說，「能錯過的，就是該錯過的。」
人生有太多未知。
程玉穗頭痛欲裂。
「可惜了。」白明明記不清是在蘇夏面前第幾次說起他的初戀，「要是那會兒我跟她沒中畢業就分手的魔咒，現在娃都滿大街溜達了。」
蘇夏招手，「冬至。」
伴舞，群舞，獨舞，個有個的問題。
白明明唉聲嘆氣，「小夏，你說我找個女人管我，會不會好一點？」
程玉穗不敢置信，「爸，你瘋了？！」
處理完工作，沈肆關掉筆記本，他拿了指甲剪和一張紙過去。
蘇夏握著手機，聽男人的呼吸聲。
程玉穗說，「沒事，我只是嗓音有點不舒服，就……」
「所以你趕緊結婚吧。」
他不能給老師丟臉。
這次比剛才更加流暢。
蘇夏沉默著目睹她的學生用肢體語言重新詮釋《十一月的風》。
「你的臉色太差了，」三姑環切道，「玉穗，要多吃紅棗補血。」
沈肆抬了抬眼皮，詢問她。
「那鄒醫生是我同學，我剛從她那邊離開。」三姑說，「她知道你，就把情況跟我說了。」
林冬至嗯了聲，腦海里的記憶運轉，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了，變的痛苦，迷茫，彷彿心裏有解不開的情劫。
每年的十一都是車流，景點，街市，商場最擁擠的階段。蘇夏以往都存夠糧食和日用品，在家裡窩著，看電影看書，睡到自然醒，她那幾天一律大門不出，披頭散髮，素麵朝天，穿著隨意。
過來的白明明也往她的方向湊，「小夏，怎麼了？看什麼呢？」
蘇夏半躺著看書，一隻手往嘴裏塞薯片。
蘇夏在公寓窩了兩天，捯飭捯飭，動身去了劇團。
程父繃著一張老臉，「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未婚先孕，你讓他們怎麼看你？」
被帶進一個房間，林冬至露出小虎牙，「老師，你叫我來是做什麼？」
白明明刷起微博，他也不是真想吃齋念佛，孤獨終老。
蘇夏：在幹嘛？
經期沒來，程玉穗以為是內分泌失調，路過醫院的時候，臨時決定來看看。
「我今天要晚點回去，你不用等我了。」
過道，樓梯口，都站著舞蹈演員，他們討論著各自小團體的節目。hetubook.com.com
那邊，沈蕾剛化好妝，準備去跟朋友逛街，她收化妝盒的時候，動作忽然一頓，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了。
況且，他喜歡她在自己面前隨心所欲，不拘束，那是只有在家人那裡才有的態度。
扶了撫額，白明明過去，往蘇夏邊上一座，那些目光瞬間少了一些。
說著，三姑從包里翻出一張紙，「該注意的都在上面，回去好好看。」
沈肆握住她的腳，抬起一點，將紙鋪在下面。
等了幾分鐘，白明明去診室，蘇夏在外面坐著，她摸著手機屏幕，繼續跟沈肆發簡訊。
他氣的不行，心臟病犯了，程玉穗嚇的趕緊給他拿葯，拍著他的後背順氣。
沈肆說道，「那就回來。」
三姑毫不知情，還四處張揚，程家親戚幾乎全知道了。
可電話沒打通。
下一刻，程玉穗把浴室里的東西都砸了。
林冬至害羞了，臉微紅。
蘇夏話不多，都在點上，她坐在那裡，面容清冷。
短短十分鐘，林冬至把那支舞的動作基本全記下來了，天賦很高。
程玉穗摳著指甲，「爸，別問了。」
她想不明白，決定親自去問。
林冬至擦額頭的汗，那就是說，也有老師的參与。
一年前，她和這個男人出現在同一個晚宴上，相隔很遠。
林冬至看似單薄，卻爆發力驚人的胸膛一下一下起伏。
他的心情比前一刻要更加激動，夢想終於實現了。
也是，當媽媽了，會去期待。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她。
去了醫院，白明明排隊挂號，蘇夏坐椅子上跟沈肆發簡訊。
白明明歪著脖子，耷拉著腦袋，病怏怏的，「我已經後悔了。」
咀嚼著西紅柿，她的聲音含糊，「你這麼養我，把我養成小孩，將來我就真離不開你了。」
他的頭埋的很低，手攥成拳頭，等待結果。
白明明舉舉單子，「去一樓拿葯。」
陳放瞥一眼身旁的女人，當初未見其人，八卦倒是聽的多。
她說完了，那邊有短暫的沉默，沈肆低沉且悅耳的嗓音響了起來，「未必不快樂。」
程玉穗胃裡噁心，頭也開始暈了。
「試試吧。」
大家七嘴八舌。
程玉穗的眼睛一閃，「意外流產的很多。」
程玉穗在淋噴頭下沖洗身子，她按著平坦的腹部，漸漸用力。
沈肆，「嗯。」
有幾個想近距離接觸的，嗅到她身上冷淡的氣息，愣是卡住了喉嚨，不太好意思。
蘇夏察覺桌上氛圍不對，她抬頭，男人半垂眼帘，薄唇抿在一起不說話。
如果箱子里裝的是金條，她跑的時候，裏面會哐當響。
不同於沈穆鋅的陰鬱，男生給人的印象並不陰沉。
她走過去，香味更濃。
現在多了一個。
那雙手應該是用來那筆，簽億萬合同，現在卻會讓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滾燙，也會為她做飯，梳頭髮，剪指甲。
沈蕾心裏困惑，二叔為什麼要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