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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佟永年連忙把小春杏拉開一些，「梨花會哭的。」

「年哥兒，別怕，這個蟲子看著凶，其實可好吃了。」春柳也看出佟永年的不安和局促，笑嘻嘻的拎著一串母蟈蟈進了屋，準備燒火做飯。

略說了這些閑話，便催著去地里幹活兒。莊稼地里活計正忙，又是自己家的親兄弟，何氏也不多推讓，仍交待春柳看家，套著牛車驢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河沿荒地。

李薇再埋頭，心說，人家才九個多月好不好。小嘴撇了撇，她很委屈。

李薇迎著她殷殷期盼的目光，鼓了幾鼓氣，在心中默念幾遍，試著叫了一聲，「糧……」雖然還不甚清晰，可何氏已笑開花兒，抱著她親了又親。

吃，當然吃！李薇心裡頭大喊著，想起蜜角子又香又甜的口感，勾得她口水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實在是太餓了。

李薇二妗子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命中有時終會有，命中無時莫強求。這簽好，大姐這不是命中有么？」

春柳回身瞪她一眼，「雞都喂好了？又亂跑！」又提了提手中的一長串蟲子，笑著，「這個是大山去豆子地里抓的。燒了給年哥兒吃的！」

李薇大妗子感嘆一番，笑著說，「你們還記得大姐去大青山求的簽兒不？叫我說呀，那道士的簽兒怪靈的，就是你那婆婆短見，砍價兒砍得人家惱了，故意給解歪了。」

李薇扁小嘴兒，擺出開嚎的架式，小手伸向廚房，我聽不懂，我聽不懂……想與小奶娃兒講道理，哼哼！不讓吃她就哭！

笑得響亮，練得歡實。快九月的天氣里，她的小後背上竟然出了一層的汗。

小春杏忍不住，獻寶似的把梨花會說話的事兒說了，說完小臉兒又一黯，「梨花光叫大姐二姐，都不喊我。」

李薇：「……」只是為了吃飽肚子而已，這也能叫饞么？

這天對李家人來說，是個值得高興慶賀的日子，放棄了做超自然規律的和_圖_書偽奶娃兒李薇同學，在一個秋風凜冽的早晨，小佟保姆又進來給她穿衣的時候，她下意識反抗，居然吐出一個不甚清晰的「不」字變形音，「噗！」

又叫：「我要吃燒母蟈蟈！」

一家子在院子里忙活卸甘薯，連她的貼身小保姆也不在身邊兒。聽著院中有說有笑，一聲聲高呼低語，李薇心痒痒，躲在炕上，伸展著小身子，練習發音。

小春杏幹完三姐春柳給安排的餵雞活計，又跑來磨她，「梨花，叫四姐！」她手裡還拿著根煮甘薯在她面前兒一晃一晃，引誘她。

練了這麼幾天兒，好容易才能清晰的說那麼幾個字。

「梨花，叫四姐！」小春杏被她的樣子搞得很受傷，小臉兒鱉得通紅，大聲命令。彎著腰，臉幾乎貼在李薇臉上。

佟永年誘哄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爭過內里是二十四歲，外表只有九個多月，憑著小奶娃兒的外型優勢，一副不給吃的，就要撒潑耍賴的李薇同學，妥協的拿了一個蜜角子給她啃。

李薇也知過猶不及，不過，大半上午還是收穫的，現在她比剛開始走得穩多了，也能多走幾步。

小春杏從竹林間小道兒上飛快跑過來，邊跑邊大聲喊，「三姐，我餓了！」及至快跑到跟前兒，小眼放光，更大聲歡喜叫著，「三姐捉了母蟈蟈？！」

她這精怪小模樣兒又惹得兩個妗子舅舅哈哈大笑。

佟永年看著小奶娃兒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可憐兮兮的神色，嘴唇輕抿著，把頭撇過去，聲音已軟了七分，哄著，「梨花叫哥哥，有蜜角子吃……」

何氏看她這副眉頭皺著的為難小模樣，樂得眼淚都出來了，又逗她，「快叫！」

何氏利索的給她穿好衣服，抱著親了親，「梨花叫累了，改明兒再叫，好不好？」她點頭表示同意，心想還是她娘善解人意。

春桃春蘭幾個圍過來，逗她叫姐姐，李薇心中翻白眼，小眉頭皺著和*圖*書，表示不會。

春桃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年哥兒獃獃立在炕沿，梨花鼓著小嘴，口水四飛，不停的，「噗！」「撲！」「布！」

反觀李家老院里，勞力多地不多，但是收成卻很可觀，不用侍弄這十七八畝的孬地，早早收完了秋，騰了茬兒，糞也拉到地里，單等著澆透了水，就可開犁了播冬麥子。

李薇默了下，心說這個「不」字她在心中喊了千萬遍，好容易才吐出口，娘可是一句也沒叫過咧，為難的看著何氏。

咦，還有這樣的！李薇睜著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不帶這樣的，我很餓，沒力氣，叫不出來！

小男孩誘哄她，「那你叫哥哥！」

李海歆家的甘薯收到一半兒的時候，何家堡李薇兩個舅舅妗妗趕著牛車過來幫忙，還裝了大半車的白菜，說是知道她們今年沒菜園子，送來讓過冬吃的，還帶了李薇姥娘給佟永年做的青色小夾襖子。

李家老二斜了她一眼，依在炕頭不動，許氏又催，他才不耐煩的說，「都分了家了，管那麼多幹啥？再說，讓爹娘知道了，又給臉色瞧。」

從中秋節過後，這小男娃兒也有了些變化，雖然面兒上不怎麼顯，但是私下裡，象這樣對著她的話卻是多了起來。李薇心裡頭替他高興著，逝者雖不能輕易忘去，但是一直記著對這樣年齡的孩子來說，可能會影響到他的一生。

佟永年小心的扶著她，這次試驗的結果沒讓李薇失望，也許是最近吃得好了，也許是時間到了，畢竟她已九個多月了。小腿兒有了勁兒，不但能站好大一會兒，扶著佟永年的手，還能不停歇的走個幾步。她心裡頭很高興，心想著馬上就可以享受健步如飛的感覺，那滋味兒真美妙啊。

許氏臉兒黑了下來。鼻眼嗤了嗤，出了東屋。突然想起一件事兒，臉上帶出笑來，「娘，當初大嫂說那雞娃子喂成了，說抱給咱幾隻https://m.hetubook.com.com呢，咋不見她抱來呀……」

又捏她的小臉蛋兒，逗她，「快叫娘！」

佟永年拎著她的小衣裳立在炕沿邊愣住了，李薇也愣了，再接再勵，接著再試，仍舊是「噗！」「撲！」

許氏側耳聽了聽，院中靜悄悄的，才壓低聲音說，「大嫂自收養那個男娃兒，家裡頭用錢大方的很……中秋過節，她在家裡又是雞又是炸糖糕又是炸菜角子的，大哥還去小貨棧買了幾大包點心……你想想咱過節吃的啥？她要不是得了錢，那她這錢哪來的？分家的時候咱娘只給了口糧，一文錢也沒給呢……」外面堂屋響了，她停了嘴。以眼神示意李家老二。

何氏一想，也真是這個么理兒，要不然年哥兒怎麼就這麼巧的認到自已家了呢。喜得一連聲說，等地里活計忙完了，再去一趟大青山，或是能見到那個道士啊，多謝謝人家。

何氏進來，看這樣子，笑得不行。走過去佯打她，把臉兒沉了沉，「臭丫頭，哥哥給你穿衣裳，你還不不不的？」

正晌午時候，三姐春柳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籬笆牆外，李薇象是見到了幾輩子沒見的親人的般，向她瘋狂揮舞小手兒。

上次佟氏喪事，只顧忙著大事兒，兩個舅舅妗妗也沒給佟永年帶什麼見面禮兒，這次來，兩個妗子一人做了兩套鞋襪帶過來。何氏感激自己娘和兩個弟妹想得周全，叫佟永年過來拜見兩個舅舅妗子，正式認親。

春杏趴在炕上，臉幾乎貼在她臉上，不斷的逗她，讓她叫姐姐。

佟永年也注意到了。她白細如梨花初綻的小臉上透著粉|嫩的紅暈，額頭上是細密密一層薄汗，忙抱起她，「梨花歇歇再走啊。」他跟著小奶娃兒跑了這麼大半晌也有些累了。

「梨花餓了嗎？」佟永年眼睛閃了閃，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還有蜜角子，你吃嗎？」

李薇抱著來之不易的蜜角子，眼中淚汪汪的，真的好餓，蜜角子的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m•coｍ香甜誘人再加上肚子瘋狂叫囂的饞蟲，用她才長出的小嫩牙，愈加發狠的啃著……

還好小佟保姆很有職業操守，提醒春柳梨花餓了，先給她做碗蛋羹吃吃。

她擰著小眉頭，伸手去抓那小衣裳，又瞪眼，又搖頭，一連吐出幾個清晰的「不」字。

春桃拉著何氏往堂屋走，笑著說，「小妹嘴裏噗撲布的，我猜著她是想說『不』字，不讓年哥兒幫著穿衣！」

李海歆在院中套著驢車，準備去拉地里拉甘薯，驚奇抬頭，「咋可能，她才多大？！」

老大家的一共分得十七八畝地，有一半兒種的都是的甘薯，甘薯雖叵耐，但收起來也費勁兒。且重得很，春桃幾個只能幫著撿撿甘薯，指望她們裝車往家裡拉，肯定是不行的。

何氏從廚房擦著手出來，一臉驚喜笑意，「真的？」

春柳撇了她一眼，嘟噥，「饞丫頭！」

小春杏直起身子，看了看李薇，又看了看佟永年，小腳一頓，跑了，「梨花笨死了，我不和她玩了。」

佟永年規規距距的行了禮，又禮貌道謝。

屋裡李薇經過不懈努力，終於可以清晰的吐出一個「不」字，她樂得嘎嘎笑起來。呼，當了九個多月的啞巴，可以開口表達自己意願的感覺簡直太好了。

李薇心說，三姐咧，妹子我餓死了，先給弄碗蛋羹吃吃吧，那燒蟲子的事兒往後放放行不？！

許氏使勁兒拉他，嘴裏恨鐵不成鋼的嘟噥，「你見天兒不動一點腦子。大嫂這會兒和剛分家時一樣么？」李家老二被她拉到炕沿邊兒，不得已坐起身子，「有啥不一樣？」

早飯後，爹娘帶著三個姐姐依舊去地里干農活兒，今日是要去割甘薯秧子，這活兒春柳也能幹得動，便跟著也去了。

惹得兩個妗子哈哈大笑，又逗李薇讓她喊舅舅妗妗。李薇小臉皺巴著搖頭，表示不會。

想著原先兒給大嫂打過的招呼，與李家老二在屋裡頭商量，「大哥家的甘薯才出了一小和-圖-書半兒，咱去搭把手？」

李薇衝著她的小背影皺了皺鼻子，心說，你什麼時候和我玩過？

春桃眼睛閃了幾閃，猛的衝出堂屋，大喊，「娘，梨花會說話了！」

春柳手裡拎著一串用草繩子串起來的母蟈蟈，衝著佟永年揚聲喊，「年哥兒，來，給你看樣好東西。」她鞋子沾滿泥巴，滿頭的星星草籽兒，褲腿濕了大半截子，不知道去哪裡瘋去了。

好吧，雖然每個農村長大的小孩子幾乎都知道母蟈蟈肚子里的卵籽是多麼的香，為了逮一隻往往滿地里跑，可是，李薇真的不確定這個叫作佟永年的小娃兒能夠吃得消她們好三姐的好意。

後來那串母蟈蟈佟年永究竟吃了沒吃，她也不太清楚，因為上午好累，吃飽了又好睏，再次醒來時，已是大半下午了。只是佟永年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看三姐春柳的眼神，都有些躲閃。

佟永年抱著她軟呼呼熱呼呼的小身子，向屋裡走，邊說著，「去給梨花擦擦汗。」

許氏今年格外滿意，地少了乾的活少了，家裡收成沒減多少，吃飯的嘴也少了。

快到晌午了，三姐春柳還沒回來，李薇餓了，她練了大半個上午，體力消耗嚴重，真的很餓。乖乖的讓佟永年擦了汗，把小手伸向廚房方向。

「春峰娘。」李王氏在院中喊，「咋還不去喂牛？」又叫李家老二，「老二，這兩天地裡頭閑了，你明兒和老三去張家村給你大姐家搭把手，幫著把莊稼收收。」

李王氏黑了臉兒，陰陽怪氣的刮刺許氏，「我沒那會獻殷勤的本事，自然從她那裡討不到一粒的好東西。」別當她去老大家的事兒她不知道，沒影的錢兒也能招得她屎克郎見大糞一樣歡實。

李薇因今天突然能開口說，又起了做超級神童的心思，也不爬了，也不懶了，小春杏一跑，她掙著下地，開始練習行走。

李薇翻了個白眼，她連一個字的發音都不太清楚，還想讓她叫兩個字。悶頭去摳自己的小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