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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瞭然，嘆一聲，心中十分慶幸能得武掌柜一家的幫忙，忙謝了又謝。

又笑著說，「年哥兒娘，我呀，突然又想到一個事兒。你看看這樣成不？」

武太太的眼兒沉了沉，又馬上笑起來。雖然她極力想保持平靜，手上力道卻出賣了她。

昨晚因客院小，李海歆宿在一間空著的下人房裡。早上起來到小客院想去看看梨花好些了沒。結果說是母女三人被老太太請去了。

最後把武府援手的給梨花看病的事兒，一謝再謝。

武太太賠笑，「媳婦兒這不也是為睿哥兒著想，沒個人在身邊陪著比著敦促著，他總不好好上學。」

武老太太放下撫著杯子沿的手，抬頭嗔她，「我先前兒已說過，不許你說，你怎這又說上了？！」

何氏低頭一看，笑了，忙拍李薇，又說了一遍鄉里孩子皮實野性之類的話。李薇配合著她娘把目光收回來。不過是為了研究一下她們的衣著穿戴屋裡的擺件兒罷了。她又不眼氣！

武老太太臉上笑意斂起，坐著意思了一會兒，旁的話也沒說，只說日後來鎮上，家裡坐坐等等。便讓小丫頭送她們出去。

武老太太武太太雖一向不出門兒，但是何文軒就在鎮上學堂里讀書，當年中了秀才被點廩生的事兒也還是聽說過的。

李海歆忙叫一聲，「年哥兒！」

武老太太點頭，「你們那個春杏啊，我聽睿哥兒現年也有八歲了。是個聰明伶利的丫頭，睿哥兒從你們家回來，見天的提著。我尋摸著年哥兒不能來做陪讀，讓春杏到我們府上陪著睿哥兒，你說咋樣？！」

武老太太嘆了口氣，朝何氏說，「他大嫂，想必你也聽出來了。睿哥兒娘啊，想讓你們年哥兒到府裡頭給睿哥兒做伴讀。」

說著朝兩人各施一禮，武老太太忙讓青荷過來扶她。

何氏點頭應是。

何氏自見了李海歆就緊緊抱著李薇，不言不語，這會兒聽他問，嘆了口氣，便把武老太太和武太太的要求說了。苦笑著，「這回算是把武府得罪了個徹底！」

在茶樓里好容易熬坐到正午，一家四口趕快下樓。好在小茶里大概常有這樣點一壺消磨時光，邊等學里散學的客人，茶樓小夥計對他們還算客氣。

李海歆探手在額上，放了心，又問何氏，「那你這是咋了？」

李薇並不清楚這裏的學堂是怎麼劃分的，又是怎麼上課的，反正從大門湧出來的和-圖-書，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大的怕是有十七八歲，小的嘛，則有象武睿那麼大的孩子，中間十二三歲的孩子最多。個個或青或藍或水色的長衫，三三兩兩的結伴兒從裏面出來。

李海歆在學堂門口立了一會兒，不見年哥兒出來，正想著要不要找個孩子問問，卻見武睿正拉著佟永年急色匆匆的行過來。

武太太應了聲，午飯時就說。

李薇定眼一瞧，卻是武睿。青荷忙屈身行禮，「小少爺！」

她停下來，又往武老太太看去，笑著，「母親可別怪我說的話不通情理才好。」

聽她這麼說，又一個詫異，恍然笑著，「何秀才原是你弟弟！」

何氏聽了這話，立刻不知道心裡頭是什麼滋味兒。這不就是讓春杏到武府當丫頭嗎？！

武老太太聽何氏拿著些小事兒來推脫，眼沉了沉，還是笑指著武太太，「你看看你，我就說不讓你提的。年哥兒雖是鄉里娃兒，也跟咱睿哥兒一樣是個獨苗。」

武老太太立刻咳了一聲，武太太臉色稍一變，瞪武睿，「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該去學里了，還不快去換衣裳？！」

何氏愣了下，正要問為何說這話。武太太已笑著接過話頭，「那聚德堂常給小商販些錢財，碰上初次到鎮上瞧病問路的，都給指到那黑心的醫館去。」

何氏站起身子，朝武老太太、武太太各正重施了一禮，「謝老太太、太太的看中。只是梨花還小，指望春杏看著她呢。」又說出來一夜了，怕家裡的幾個孩子擔心，這就告辭了。

李薇也詫異這回老太太怎麼連個鋪墊都沒有，就這麼直白硬邦邦的說起來了。要論起來，讓小四姐到武府當丫頭和讓年哥兒來武府做伴讀，她娘當然是對前者的抵觸更大一些。她們如若不是猜娘重男輕女，便是心中不耐煩，懶得再繞廢話。

武老太太睜開眼兒，擺手，「行了，不揉了。」她坐正身子，青荷過來給她抻壓皺的衣裳。

李海歆早上已跟武掌柜、錢管家辭過行，這會兒也是專等這母女三人。便去牽了牛車，一家四口出了武府。

武老太太眼笑著，左手搭右手，輕轉著腕上的鐲子，打斷何氏的話，「你們家還有一個叫春杏的？」

武太太也不防何氏竟頓也沒頓就拒了，臉兒有些訕訕的，順著武老太太的話說了些她是她莽撞了，都是當娘的人，心疼孩和-圖-書子，即盼他好，又捨得不受苦等等下台階的話。

李海歆何氏生在農家，很少喝茶這樣的金貴的東西，若不是為了等佟永年下學，才不會花錢買這種又苦澀又貴的東西。

李海歆趕著牛車直到武府的大門被遠遠的甩在身後，他才問，「孩子娘，到底出來了啥事兒？」

「……聽說你們家的年哥兒也在鎮上讀書，跟睿哥兒走得也近些。有一回老太太偷偷去學堂里瞧睿哥兒，見他和年哥兒玩得歡實。學堂里的王先生誇你們年哥兒踏實肯學聰慧。老太太回來和我一說呀，我就想出這麼一個主意來……」

武老太太抬著去按額頭，武太太忙轉到她身後，替她輕輕揉了起來，勸著，「母親也不必為這事兒上火，她一個鄉野婦人，想必也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青荷忙低聲說，是太太！

兩人顯然沒看到他，武睿邊拉他走邊說著，「你們家的那個梨花真生病了。在我們家呢。早上上學我還看見了呢。」

只見青磚高牆大院，屋屋層脊掩映在粗壯老樹枝丫之後，看起來並不怎麼華麗，卻散發著時光沉澱下來的低調的富貴。

武太太身邊兒一個穿翠綠衣衫的丫頭走過去拉武睿，他扭著身子不肯走，武老太太又咳一聲，他面帶不甘的被拉著走了。

「睿哥兒這孩子是我們打小沒教好。前些日子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

武老太太眼中笑意多起來。讓丫頭備早飯，請何氏三人一起入席。何氏狠推了一番，最後武老太太佯裝惱了，這才沒辦法應了下來。

武老太太立刻笑著叫起來，「哎喲，這丫頭真機靈，不怕生！」

何氏三人一出來，忙迎過去，正要說話，卻見何氏臉色不好，急著問，「梨花還沒好些？」

武老太太含笑聽著，伸手端茶，低頭的瞬間向武太太斜過去一眼。李薇心說，鑼鼓敲了這大半天兒，正戲才開場啊。

武睿點了下頭，越過她，走到母女三人面前兒，瞪大眼睛，「咦，真是你們？！」又問為啥春杏沒來？

佟永年忙蹬蹬的跑過來，急切的問，「爹，梨花病了嗎？」

武老太太武太太忙叫丫頭給母女三人看座兒。武太太見梨花睜著圓眼睛盯著她的手指看，輕輕抬起手往前一送，笑著，「這麼小的丫頭就知道愛美。」

剛走了沒幾步，一個小身影從東廂房閃出，快速衝過來，後面有人叫hetubook.com.com喊著讓跑慢點之類的。

何氏「撲哧」笑了，「嗯，梨花說的對。武掌柜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兩婆媳以及家裡丫頭們給人的感覺與武掌柜的寬厚完全不同。

武老太太先是問了李薇的病情，聽說已大好了，笑著，「你們呀，不常到鎮上來。讓人家給坑騙了。」

她話說到這份兒上，何氏便不能再拒絕，春桃輕扯了下何氏的衣角，何氏猛然想起明兒就是年哥兒常休的日子，留大半日也好，傍晚的時候正好接年哥兒家去。

當然，自己爹與武掌柜打了近兩年的交道，自己娘疼閨女的事兒她們不可能一無所知，那麼只能是后一種了。

反倒李薇聞著這似蘭的鬱郁芳香，忍不住饞蟲大動，一杯一杯的喝個不停。愛喝茶也算是她前世最為奢侈的愛好了，雖然那奢侈只是十幾塊一兩的鐵觀音。

何氏跟武睿說，梨花生病，不能帶春杏來等等。跟著青荷往上房走。武睿不高興的哼一聲，也跟在後面進屋。

梨花不去，春桃自然也不去什麼花園，只是她大了，人家即透出意思不想讓她在跟前兒，她也不好硬往裡湊，便立在廊子下，離門口五六步遠的地方，眼睛盯著身前一丈之內的地方發獃。

忙笑著應下。

武老太太臉上笑意變得比方才親近了些，順著這話兒說到鎮上的學堂，又順著學堂說到武睿讀書。

武太太轉到前面兒，端起桌上的茶遞過去，老太太接過，「去給睿哥兒爹說說，簸箕這東西，收哪家的不行？」

何氏忙笑說了句鄉里孩子野性等等。在青荷的指引下，給武老太太武太太見了禮。

何氏忙說不礙的，又說家裡孩子多，條件差，委屈了小少爺等等。

他去見武掌柜，說了些感謝話，便在外面等著。

春桃左右看了，扯李海歆的衣袖，「爹，咱們外面兒說去。」

何氏一一答了，說到春桃的親事，先說夫家是小趙村趙槐樹家，后又加了一句，「那孩子是今年麥時新中的秀才。」

等她們母女三人一走遠，青荷臉兒綳起，朝遠處啐了一口，「不識抬舉！」

何氏話一落音，武老太太武太太均是詫異神色。

李海歆邊趕著牛車，邊說，「得罪了也沒啥。大不了咱不賣簸箕了。」

究竟是直接推了，還是借口和孩子爹商量。何氏心思轉了幾轉，終於抬了頭，站起身子，賠笑道，「老太太、太太能看中年htｔps://m.ｈｅtubook.cｏm.cｏm哥兒，這是他的福氣。可這孩子自小長在鄉里，什麼規距都不懂，再者他還小，現在隔十天兒能回家一回，就慌得很……」

武老太太半閉著眼兒任她揉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咱們武家在臨泉鎮當年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睿哥兒爹要是有你大哥二哥的一半兒，也不至於只守著那幾頃的地和兩個小鋪子，讓那些不知根底的人看輕咱們。」

李海歆擰著眉毛，「怎麼武掌柜半個信兒沒跟我透？」

何氏又陪坐著說了一會兒閑話，就要告辭，「打擾一晚上，實在過意不去。我們這就家去，也好讓老太太太太安生。」

到了這兒，母女三人都覺摸出些味兒來，她們與武家頂多就是小生意上的往來，即便是老太太太太熱情好客，也不至於這麼狠留著，倒象是求人辦事兒的姿態。

何氏愣怔了下，忙笑著，「那丫頭野性，一時衝撞了小少爺，今兒我替她向老太太太太賠個不是。」

李薇隨著她娘和大姐的動作，眼睛骨碌碌瞄著，武睿她娘皮膚白白的，一身淺青色的夏衣大衫，下面是水色百折繡花長裙兒，十指纖纖，合扣在身前，水紅丹蔻格外醒目。

武睿看見李海歆，嗤了一聲，「看看吧，我說你還不信。」

時至半晌午，李海歆趕到鎮上學堂的那條大道上。這裏幾乎位於鎮中心，且有大批學子，各種鋪子臨立，四人在學堂正對面的二層小茶樓里，找了二樓臨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一壺茶，兩碟糕點。

何氏還沒答話，屋裡傳出含笑帶嗔的女聲，「睿哥兒，怎麼這般沒禮貌？」

屋內色調暗沉，李薇眨了眨眼睛，才適應裏面的光線。正對門坐著一個身著暗紅大衫，褚色裙兒的富態老太太，纂兒梳得一絲苟，臉上笑盈盈的，李薇與她投過來略帶探究的目光相遇，眨了眨眼兒，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昨夜來時，天色黯淡，李薇又昏昏沉沉的，並未細看。這會兒等三人從東角門出出去，轉到主街上，再看武府。

何氏卻一連聲的道歉。

李海歆往身後一指，笑著，「已經好了。你娘和大姐都在等你呢。」

李薇從何氏懷裡探出頭，笑著叫了聲爹，「我好了。」

三人食不知味兒的吃過早飯，老太太和氣的笑著讓讓青荷和另一丫頭帶春桃和梨花去花園裡玩兒。李薇裝作粘她娘，牽著何氏衣角不肯走，她倒要看看這武家老太太心和圖書裡頭是在打什麼主意。

武太太等何氏說完，先讓丫頭添了茶，補上瓜果，笑著，「李家大嫂這話兒可就是差了。我們睿哥兒的脾氣我們還不知道，那就是個拆天破地的性子。為了他這脾氣啊，老太太老太爺都操碎了心，見天的念叨，他就是不聽。這次去學堂，還是睿哥兒他爹開了不去學堂不準再去你家的條件來，這才把他強送了進去。」

何氏「嗯」了一聲。

何氏雖然沒接觸過什麼富貴人家，也是極透的人，武太太的一番話，她已在心裏過了幾遍兒，原以為是武太太嫌武睿往她們家跑得太勤，老太太太太不高興，沒承想卻是這話。

何氏剛被青荷硬按到座位上，聽見這話，心裏又是一突。強笑著，「老太太有話儘管說。」

武老太太抬眼往青荷那邊兒一斜，她立刻走過來笑著，「李大嫂，老太太在家裡見天沒個人說話兒，你們來了，就多留留。再者梨花病才好，這會回去路上再吹了風也不好。」看何氏臉兒上仍是不太松泛，又指著李薇說，「我們老太太呀喜愛女娃兒的緊，就當是留半日，讓梨花陪我老太太樂呵樂呵。」

她病剛好，腸胃又脆弱，喝了兩杯，何氏便不許她再喝。

若年哥兒真是個農家娃兒，有這樣的機會，何氏也許會考量考量。

旋即，武太太淡笑著，「春桃的好模樣，也只有讀書識字的人配得上她。」

武睿在一旁大聲插話，「張安跟他爹一樣，也不是個好東西！」

何氏這兒心思已定下來，回說，「這也是我們春桃的造化，若沒有梨花小舅舅給這孩子做保，也沒機緣認識。」

「……回到家來呀，還見天念叨在你們家玩樂的事兒呢。誰搶了他的魚，誰吃餃子的時候搶他的蒜泥吃等等……」說到這兒她頓了下，回頭看了武老太太一眼，又說，「我們家呀，就睿哥兒這一個孩子，平日里上學堂，老太太見得少，到了常休一個看不住，他又溜去你們家了。老太太和我私下裡說著，肯定是家裡頭沒個同齡的孩子和他玩兒，他才不願意在家獃著……」

何氏正想說話。李薇從她懷裡探出腦袋，脆生生又無所謂的叫著，「他不知道唄！」

武老太太先是客套了一番如今家裡境況如何，地里收成如何，大丫頭看著也不小了，可許人家等等。

可眼下武家老太太太太這個不算太過份，甚至有提攜之意的請求，她心裏下意識是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