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冬暖
第七章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你
在1507門外，我踟躕了一下終是按了門鈴，只是沒有想到來開門的會是一名陌生女子。
坐電梯上去的時候我不禁想，今天是不是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席先生？
我笑出來，這時候手機響起，是簡訊：「你忙好坐電梯下來，我在地下車庫等你。」我已經懶得去猜他怎麼弄到我的號碼的。
「郗辰，要不我先走？」之前為我開門的女人拿了公事包走到門口。
愛真的可以這麼輕易就有？
「如果你已經核對完了……」
我將Tina介紹給方華后便走開了。周圍吵鬧的人群讓我覺得悶，打算去外面透透氣，有人卻拉住了我的手臂。
病房裡，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空氣里有消毒水的味道，這一切都讓我熟悉，只是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
「安桀，」他叫住我，「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會做任何讓你難過的事。還有……對不起。」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后又不由想起席郗辰。地道里猶如脫離現實世界的一次經歷，我想這一生都很難輕易忘記了。
「我知道。」他說，「只是，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我驚訝，「出院了？」
席郗辰選了我對面的沙發坐下，「我沒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以前我跟小姨說我不喜歡國外的生活，現在我已明白，人不管在哪裡生活，海邊抑或沙漠，陪在身邊的人是誰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會去芬蘭，只因那裡有我最親的親人在。
「你的苦肉計演得很成功。」我微微嘲諷，之前經歷的一切現在想來都還有點心驚，如果沒有想通他的傷痛不是作假，如果我沒有他所說的足夠「心軟」……當警察、醫護人員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握著手機的手一直在顫抖。
一名男子過來跟席郗辰低聲說了幾句。他點頭示意對方先過去，然後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輕聲說了句：「你等我一下，等我十分鐘，我想跟你談一談。」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我時臉上有些意外，「安桀……」開口的嗓音沙啞艱澀，他說完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做不到。」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隨後將我的手拉到嘴邊印了一吻，那種輕柔的觸感不由讓我一陣心慌，「你已經寬恕我了對不對？」
電話那頭靜了大約五秒鐘才低聲開口：「安桀，是我。」
「你找我？」溫和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做採訪了？」他問的是我。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
我忘了我將信用卡和錢都放在衣服口袋裡面了，而外國人在金錢方面都很敏感。果然他又將袋子遞了回來，「對不起，小姐，還是你自己交給他吧。」隨即幫我查了房號，「他住1507，你可以坐電梯上去。」
「我們不要千篇一律，我們需要的是獨一無二。」她自說自話，「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來叫你。」說完拿了包便跑了。
我回過身，迎視那雙有著一分難得愉悅的眼睛，他站在門口，穿著睡衣，眉宇間還有幾分病態。
「你從醫院里走出去的時候，我就想，你肯定不會再來看我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妄想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所以我留了字條。你來找我，我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欣喜若狂。」他輕聲說。
在宿舍里，我翻著那本法語詞典想讓自己心靜下來，可卻是徒勞無功。
「我想至少應該算是朋友吧。」她笑了笑，明顯有些不相信，但是對方顯然很懂得拿捏分寸，不再多探問，「如果有機會，ｍ•heｔuｂoｏk.cｏm•ｃｏｍ下次我帶你去參加影展，那比這有意思得多。」
我在原地站了兩秒，沒有說再見，走到門口剛打開門，他忽然從我身後伸手將開了一半的門又按上了。我要再開門，他已經把我抱住。他身上有藥水的味道以及他特有的清淡薄荷味。背後的人壓低著聲音說：「你自己要來找我的。」
我訝然，可平靜下來又只剩下悵惘，即便知道了他當初沒有惡意，但，有句話怎麼說的呢？事已至此、局面已定，就像蝴蝶效應，蝴蝶輕輕扇動翅膀，給遙遠的國家帶去一場颶風，就算知道蝴蝶無心，但事實上災難所產生的後果還是存在在那裡了。
「我只負責拍照。」我申明，實在怕麻煩。
「是因為……內疚？」
之前收到小姨的信息，問我畢業后要不要去芬蘭她那邊工作定居。我跟我母親並不親近，尤其在她離婚後，而我跟我小姨反而比較親，可能是因為我跟她有很多的相似點，就像我們都喜歡繪畫，有相同的人生觀，只求得一人心，不離不棄相守百年。只可惜小姨一生愛的兩人都英年早逝，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建築工地出意外去世，第二任，也就是朴錚的父親，因為肺癌而離開人世。小姨沒有子嗣，朴錚是她的繼子，我是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後輩，所以她對我極為照顧，甚至連我的學費，除去來法國第一年我用了簡震林的錢，後面都是靠自己申請的助學金以及小姨的資助過來的，生活上更不必說。
我不知道席郗辰竟然也這麼容易滿足，這樣的他，對我來說很陌生。
他明顯愣了一下，下一刻嘴角輕揚，聲音卻有些苦澀，「對，我忘了，你是簡安桀，我看我是太不知好歹了。」
他輕輕笑了一笑，「剛才那人是我法國分公司的負責人，有點公事要談，我身體不好，就讓她直接過來這邊說了，她父親跟我父親——」
「我不是神，寬恕不了任何人。」
其實走到那邊的時候我是有些猶豫的，畢竟我跟方華一點交情都沒有，算起來還是前一刻才認識的，而眼前那幾名被眾人圍著的「名流」中自然也有他，出色的外形、從容的姿態總是很顯眼，他側頭也看見了我。
「隨便走走。」隨後我用手機發了一條信息，「抱歉，我有其他的事，不必等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要試探我。」
什麼邏輯，「不是。」
身後的人沒有動，我感到後頸處有點溫熱，我握著門把的手不由顫抖了下，他吻了一下就鬆開了，然後我聽到他冷靜的聲音說：「我不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你。」
「……嗯，一路平安。」
我正翻到由兩隻獵犬當主角的跑車廣告上，「嗯，有一些很有趣。」
「親愛的同學。」Tina等他們一離開便湊近我，「你介不介意我八卦一下？」
巴黎有多小，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遇到。但不管怎麼樣，也只能是萍水相逢而已。正如Tina說的，我跟他是那麼不同，就算只是站在一起，在外人看來也都是不搭調的。
「我打你的那一次，是我活到現在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他悲傷地說著，「你當時在發抖，神思都不在了，獃獃地看著我，我得去救樓下的晴姨，但又怕你恍恍惚惚出點什麼事，就打了你，想讓你清醒一些……結果卻讓你怕了我那麼多年。我跟你說過，對你，我一向束手無策，那一次就是最好的印證。」
他笑了，「我不想把時間浪www.hetubook.com.com費在醫院里。」似乎話中有話，但我不想多探究，走過去將袋子遞給他，「我想這是你的東西。」
次日一早我去圖書館修改畢業作品，我沒打算再去醫院探望席郗辰，其實事情發展到眼下這樣已經出乎我所料。
他苦笑一聲，「安桀，我真的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嗎？」興許是受傷的關係，讓他看起來有點脆弱。
她也注意到了，「這兩位明星呀，印象深刻。」
我多少有一點強迫症，或者說執拗，就像回國時一定要完成的一些事，再怎麼抵觸也會去做。
「雖然我們是校刊，名氣比不上大型媒體，但是請您務必考慮一下我的提議，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很關鍵。」
但我想，也只是不忘而已。
我哭笑不得，不是退學，而是轉系，但這些年我一直缺錢倒是真的，「你想說什麼？」
他的聲音帶著無奈，「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這麼精明的人，處理起感情來卻是生澀到幾乎笨拙。
我咬了下嘴唇，「我來還東西。」
「我攔你了嗎？」他的口氣變得有點差。
「你明明看上去是很簡單的人，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不交男朋友、不參加學生party、不亂玩，每天不是在圖書館看書就是去校外打工賺錢，甚至我大前年還聽說你沒錢交學費差一點就被退學了——」
隔天早上，一位中國同胞跑來宿舍找我，其實我跟她認識已有四年，偶爾在中國留學生的聚會交流活動里碰面，交談過幾次，彼此還算能聊，主要是這人特別能說會道。她這次過來是想讓我明天去幫忙拍一場展覽的照片，她的理由很充分，我們都是中國人，而她需要幫忙。
「剛才跟你說話那人就是！」她一臉愉悅，「竟然能搭上這麼厲害的人……」
「對。不過他留了地址。」護士簡潔地說了一下后就遞給我一張紙條。
半小時后，開幕式開始前五分鐘，我在外圍處等Tina，我不知道她又去幹嗎了。眼睛正四處留意，下一秒卻被前方一道出眾的身影吸引過去。身材修挺，一身淡咖色正裝襯得他無比風雅，其實看到方華在這裏我就應該想到他也有可能會在。我想他是先看到我的，而此刻他望著我的眼神讓我竟然不能夠太坦然。
真真假假，一環接一環，小心翼翼地打著手中的牌，利用、欺騙、動之以情，最後連自己的生命都算計在內。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顧任由他去，他是不是也不後悔自己就這樣葬送在那裡？
我轉回頭，指了指某處，再次回過頭去時已不見他。
他沉沉地笑了笑，「是，我在指控你，但是顯然沒有資格。」他道了歉，然後放了手。
「等等，」他略顯艱難地坐起，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開分毫，「我沒事，你別走。」
「其實你們社團只是要一些開幕式照片，等那邊展覽結束後上網搜查一下就有許多。」
席郗辰轉過身，對著那女士恢復一貫的從容，「好，再聯絡。幫我向你父親問好。」
他說一輩子？
跟這種性情變幻莫測的人理論簡直是自討苦吃。我彎腰拿起沙發上的包包，卻被他抓住手，我的心不由得一顫，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話不是這麼說的同學，總要試試吧。你試想一下，如果有這樣一號男朋友，哇，那簡直……至少不用再擔心沒錢交學費被退學。」
我無語，「哪有這麼誇張的。」
「我現在在機場，八點的飛機回國。」
「嗯。」估計他ｗｗｗ•hｅｔuｂook.ｃｏｍ.ｃoｍ打電話給朴錚了，這次回法國，我換了手機號，除去小姨、朴錚和我以前的主治醫生，小迪他們我尚未來得及告之。
他看了一眼，隨後又笑道：「為什麼說是我的東西？」
我走到展廳拍照，Tina跟在我身後，「他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席郗辰，你回國吧，不要再來了。」不見就不會去想太多，包括愛也好恨也罷，就像我對葉藺，一寸相思一寸灰，當相思耗光，愛也就只剩下灰燼。
「採訪？」他看了Tina一眼又看向我。
他說愛？
我低頭看向他被紗布厚厚纏著的右手。
這時我看到Tina在不遠處頻頻對我使眼色，我正打算告辭過去。
我無奈地站起身，第三遍問：「你已經核對完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但中午我回宿舍打算將冬裝和部分書籍先整理寄去芬蘭的時候，又翻到了那件西裝，現在我已經能確定，這衣服是席郗辰的，他護照上的英文名叫Elvis。
「我不認識。」
明明決定不去醫院了，但我卻還是來了。既然是他的，當年他也幫了我，理該還給他。我心想：如果能將東西歸還，又不用見到人，那最好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竟有點不敢面對他。
「病人胸腔內有少量出血，右手尾指肌腱斷裂，手背嚴重損傷，手掌傷口更深，需要縫合手術。」
等那女人一走，席郗辰便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帶進房間並關上了門。我被他的眼神看得無措，直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落座。房內燈光明亮，牆上的液晶電視開著，在播放法國地方電視台的娛樂節目。
紙條上的地址是塞納河旁的一家酒店，我打車去了那邊，在酒店前台將東西以及20歐元小費交給接待人員，「麻煩交給Elvis席先生，他住在你們酒店。」
我想她應該是中國人，所以我直接用中文說：「我找……席郗辰。」
我怕他某方面的執著，便隨口應允了。
我以前怕他，也恨他，回國那幾天，我總不情願面對他，可就算現在不再恨，但那種畏怯也還是存在。
那邊靜了片刻，「平安？呵，我倒希望能出點什麼事才好。對不起，也許我不該打來的。」然後主動收了線。
「你去醫院找我了？」
「但是只有你上過藝術攝影課程，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還得過我們學校的Croire攝影獎是吧？你真的很有藝術天賦！就當我Tina姐求你，幫我一次。」她雙手合十做祈求狀，「這次活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入場資格。我們社團的攝影師這周有事回國去了，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我沒有答，開門走了出去，最後那句對不起晚了六年，現在聽起來卻已經雲淡風輕。
更甚者，他的護照上每年都有出入法國的記錄，或一次，或兩次。
「你認識的中國人不止我一個。」她長袖善舞，交際面極廣。
對方接了錢和袋子，向袋子里看了一眼，「一件相當不錯的衣服。等等，這是信用卡？」
「還好還好，我心理平衡一點。」她拿著手上的名片道，「CEO啊，還是搞傳媒的，這種人的確跟我們八竿子打不著。」說著她又習慣性地拍拍我，「其實，我覺得你這孩子還挺乖的，既然你跟他是相識的，有這種難得的機會還是可以把握一下的，雖然追求起來難度係數肯定是很大的，不過可以試試嘛。」
我站在床邊，昏睡中的人顯得憔悴而無害，面部線條柔和，平日里的孤傲已不見，有的只是一臉蒼白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看他沒有要接的意思便放在了門邊的地上，他一直看著我，似乎還在等我說什麼。
開幕式是上午十點，我們來得算早，但門口已有人在入場。Tina給了我們入場牌后，說要去給我們買咖啡。我說我先進去看看。
「……」如果意志稍微薄弱一些，如果自己脾氣稍微差一點，我想我一定會發火。
我本以為自己對他已有所了解，但偶爾他的行為又會讓我覺得很陌生，繼而倉皇失措，「席郗辰。」
「我一直認為外國人的五官比較英俊，現在我想說剛才剪綵的那一排名流里，只有那名中國男子才是最英俊的。」Tina說著，轉頭問我，「簡同學，照片拍得如何啊？」
我有些自嘲地想：我度日如年慣了，一輩子有多長，我都無法想象。
Tina反應很快，跑到我身邊恭敬道：「席先生您好，我們是第五大學的學生，我姓冼。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我們想請您做一期簡單的採訪。」
他把額頭靠在我的手上，喃喃道：「你是……」後面的話我沒有聽清，「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有，同學——」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
「請問你找誰？」她講的是英文。
「席總，你怎麼過來了？」方華的聲音，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沒有直呼其名。
「咖啡還是純凈水？」
我有點訝異於他在這種場合跟我親近，且態度曖昧，而那樣子似乎不等我答應便不會走開。
「放心，你只要幫忙引見一下剛才那位女士，接下來我會處理，oh yeah，我們第五大學的學生石破天驚！」
開幕式準時開始，主辦方致辭，然後是剪綵，最後是參觀。
「嘿，我們還真有緣呢。」眼前的人正是先前我在席郗辰住的酒店裡遇到的人，「上次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方華，你好。」
「其實你沒必要做這麼多，真的。」我不想承一些還不了的情，「再見。」
「你跟郗辰，」方華遲疑著開口，「Sorry，我可能不應該過問，你們看起來關係匪淺，我的意思是他待你很友善，我認識他多年，未見過他對女孩子這麼在意過。」
「呵……」他的聲音啞了啞，「我只是想跟你說聲再見……想再聽聽你的聲音。」
進入展覽場地，裏面布置頗宏大，大廳搭著簡約大氣的舞台，後面就是展廳，目前還未開放。我逛了一會兒，很意外地碰到了一個認識的人，其實也稱不上認識。
「你休息吧。」掙脫開他的手，我拿起地上的背包，向門口走去。
從醫生那了解到的消息又讓我沉默很久，我們掉下去的時候他護著我，自己摔得很重，卻一直沒有說。
我想，我損失了20歐元。
方華見到我，笑著走了過來，「不去裏面看展覽？」
晚上的醫院比白天冷清很多，我到住院部的服務台找值班護士，說明了事情，對方一聽名字，沒在電腦上查，便說：「Elvis席已經出院，傍晚辦理的出院手續。」
事實證明我對同胞真的是比較能容忍。
「我說介意你應該還是會說吧。」
「安桀，你可以讓我快樂得稍微久一點嗎？」他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我，「我前一刻還在天堂里，下一秒你的態度又清楚地告訴我，你從來沒打算主動接近我，你來只是為了還某樣東西，然後還完就走，你甚至並不在意我房間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而你跟他通電話，我就需要很大的毅力讓自己不去多想。」
Tina在一旁屢屢暗示，和-圖-書我只能硬著頭皮開口：「方小姐，我朋友想認識你。」
「嗯。」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眼號碼，對面前的女人輕點了一下頭，退到旁邊接了電話。
可別人的想法我無法控制，就像我改變不了自己一樣。所以，就這樣吧。
「OK，我信你，等會你再拍幾張作品就行了。現在我們去攻採訪，你先幫我介紹那位女士認識，然後我再看看能不能讓她幫忙介紹一些別的『名流』。」
真是頭疼，「今天。」
我本以為今天不會再有出其不意的事跳出來挑戰我的神經，直到接到曾經治療我的主治醫生的電話。我出車禍那次多虧她，後來她從巴黎調職去了里昂市，我們每年都會聯繫幾次，她的子女跟我差不多大，但都在美國，我聖誕節不去芬蘭就會去陪她過節。而這次她跟我說了一些事，讓我緘默很久。
我接過紙條。他料到我會來？
「你回頭自己去看吧。」
「喂，」她叫住我，「你去哪？」
他倒了一杯水過來，「沒有。畢竟這麼多年了，我需要想一想究竟當時衣袋裡留了哪些東西。」
「Tina，我先走了。」我把相機還給她。
「你來看展覽？」她看到我手裡拿著介紹冊，「20世紀80年代到現在的所有經典廣告，我想你一定會不虛此行。」
「麻煩你把這袋東西交給他。」我剛想把東西遞出去，就有人從正對著門的陽台上走入房間。與他對視上的那一瞬間，我便後悔自己來這裏了。
我回了學校，梁艾文對於我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回到寢室沒有提出絲毫疑問，我們向來少有牽扯。除了之前在「西裝王子」這件事情上。
他拉著我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暗示某種約定的成立方才鬆開，他讓身旁的方華將他的名片給Tina，「你們想採訪的時候可以聯絡我。」
我沒打算說自己的名字，「你好。」
「一定！注意身體，過兩天我還想約你一起吃晚飯。」女人說完朝我笑著揮了下手，我習慣性地禮貌頷首。
我暗暗握緊了手，「席郗辰，不要以為你幫過我一兩次就覺得自己可以任意羞辱我。」
「既然你都說難度大，我又何必浪費時間。」
有工作人員過來找她詢問事情，我正好抽身，Tina已經跑過來，「簡同學，原來你認識展覽的主辦人員之一，我們走運了！」
「你……提早出院沒有關係？」本不該多此一問的，但嘴上就這麼問了出來。
「你在指控我嗎？」我看著他平靜地問。
我無可奈何，「我盡量吧。」
我應該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客觀地說道：「我跟他並不熟。」
我頓了一下，「好，那麼我可以走了嗎？」
「喂，那兩人呢？」Tina終於出現。
「我要走了。」我說，但不可否認心跳得有些快，不知為何。
「我去叫醫生。」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以對。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偏了偏頭，「席郗辰，我不會為了感激你而去接受一份愛情。」
她笑了笑，也馬上改用了中文，但不是很熟練，「你有什麼事嗎？他在與人通電話。」
「打開地面石板的開關損壞了，除非一直有人按著，否則就會關上。」在後來的救援中，我才知道他後面沒有說的話。
「安桀。」席郗辰叫住我，拿起那袋子，「既然你說這是我的東西，我想核對一下有沒有缺失什麼。」
隔天跟著Tina去了展覽的地方，坐了將近二十分鐘的巴士，連我在內一共去了四個人，其中我只認識Tina。
我被他莫名的態度弄得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