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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的目光，再次回到顧悅怡的臉上，定定的，瞅著她。

自端握住惟仁的手，貼在自己的下巴上。

自端看著顧悅怡。

自端把卡片疊起來，整整齊齊的放進了錢包里，再把另一張，覆蓋在上面。慢慢的合上，慢慢的安放。手指，撫摸著錢包那細膩的皮子，微涼，像他的手。握久了，會暖，也像他的手。

她從來都不喜歡自端。每看到她，常令她想起那個場景，自端還是小小的嬰兒，被景和仰和容芷雲寵愛的抱在懷裡。那是一個家，他們三個，是一個家。而她的，是拼湊起來的，兒子，不是親生的；丈夫，是搶來的。如果沒有自端，她可以騙自己，這些都是真的；可是騙不了。偏偏就是騙不了。

「別提醒我什麼時候該走，別提醒我，我有家，我有丈夫。我知道，我知道的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我只顧得了自己痛，只顧得了自己……可是惟仁，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你就是和圖書我當初認識的那個惟仁。一直都是。

「自端，你該回去了。」她語氣平緩，見自端沒有反應，她又加了一句，「出來久了，鐵河該不放心了。」

這個女人，她在提醒自己什麼？

顧悅怡覺得眼前火花四射，自端的臉，在這一刻，被她眼前的火花灼的有些模糊。

可是，這些年，你是怎麼忍過來的？

就這個女人，她，真會騙人。她把他們的生活，都攪和的亂七八糟。

這隻蝴蝶，不止是變得更美，還變得更堅強。或許，一直是堅強的，只不過過於忍耐，把翅膀，都縮了起來。

她看得到，這六年的變化。

她愛惟仁。她求過自己。像一隻美麗而脆弱的蝴蝶。撞在了蜘蛛網上的蝴蝶，翅膀被粘住了，還是要掙扎，掙扎的那麼兇狠，以至於傷痕纍纍。

「換了我，真是做不到。我會夜夜輾轉，寢食難安。」自端抬手，拂了一下額前的劉海，「我媽，您是不是覺得www.hetubook.com.com她特別笨？真笨啊，竟然會被您騙成那樣。可這會兒再想想，她也真聰明。能早早的擺脫你們。這些年，她真沒懷疑過什麼？我看未必。跟你們如斯糾纏，才是真的毀了一生，不值得。你們的愛，太可怕了。把能毀的，不能毀的，都毀了。阿姨，那還是愛嗎？」

久久的，屋子裡是死死的寂靜。

她騙惟仁，她騙媽媽，她騙爸爸……哦不，爸爸不算。爸爸心甘情願。這是爸爸的選擇，這是爸爸自己挑的妻子，是他自己要過的生活。過這種經過了設計的生活。不但他自己要過，也讓她過。

自端喘了口氣，定定的看著顧悅怡。

「自端。」顧悅怡開口。

她有些不寒而慄。

「阿姨，這些年，您怎麼能安眠？」她的聲音，清晰而沉著，「怎樣安眠？」

她要怎麼辦？

你跟我說了那些，只是冰山一角對不對？

自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來，和圖書從她手中，抽出那張卡片。看著，她幾乎聽得到自己牙齒之間發出的摩擦聲。

她終於聽到自端清清楚楚的說：「我是要走。」

她也不是等著顧悅怡的答案。她知道顧悅怡不會回答。她也不需要顧悅怡的回答。她站起來，走回到惟仁，輕輕的，將錢包放在他的枕邊。

過了好久，她的目光，轉向顧悅怡，「我是要走的，但是，沒有用的。有些事情，您是阻止不了的……您阻止的了他娶我，可是阻止不了他愛我；同樣的，您趕得走的，是我的人，趕不走的，是我的心。」

顧悅怡看著自端那雙像極了景和仰的眼睛，這樣子牢牢的盯著自己，她有些心慌氣短。她不想自端再繼續留在這裏，和自端共處一個空間，她覺得不舒服。讓她內心深處，有很大的不安定感。好像她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被這樣一雙眼睛射出來的光，照的無所遁形，包括自己心裏，那樣陰暗的角落。

「別叫我的hｅ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名字。」自端打斷了她的話，「什麼都別說。有什麼話，留著，去跟爸爸說。」

堙她覺得自己胸腔里，滿滿的，像是灌滿了酸澀的液體，又沉重，又難受。拖的她動不了，一動都動不了。

不用她提醒。她心裏從來沒這麼清楚過。

顧悅怡身體一震。

好多年了吧，她都還記得，記得自端眼裡的淚光，她說「阿姨，我愛惟仁……求您了，讓我們在一起。」

顧悅怡十指交握，死死的扣住。

顧悅怡精雕細琢的眉，此刻，有些彎曲。

又是死死的寂靜。

就這樣。惟仁，就這樣。這些你不想讓我看到的疤痕，我都不看。

她好想衝過去，拉開自端的手，不讓她碰惟仁，不能讓她碰惟仁！

「都舊了……他還捨不得換。」

顧悅怡心裏有一股叫囂著的力量在橫衝直撞……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看過她呢。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有意無意的在迴避著兩個人的相處。因為惟仁的緣故，也wｗw.ｈetuboｏｋ•cｏｍ.coｍ曾經想過親近她；可是，她鯰魚一樣的圓滑性子，永遠戴著一層面紗的臉，讓她望而卻步。

顧悅怡緊緊的咬著牙關，心裏亂麻一團。自端的態度，自端的話，逼得她心裏生出一股恐懼……似乎，一種難以掌控的狀況正在發生。

自端一瞬不瞬的看著惟仁，頸下，那蜿蜒的痕，觸目驚心。她的心在疼。她伸手，從他耳邊，往上，分開他的發，隱藏的傷疤，交錯在一起，紫紅色的，蚯蚓一樣……她給他掩好了被子。

「很便宜的，這個。他要工作了，想送給他一份禮物。我得仔細的選，要他喜歡，還不要被他批評亂花錢……若是他愛奢侈品，反而容易了。開始在一起，也想過，他怎麼這樣呢……他怎麼跟您這麼不一樣。後來知道的，惟仁，他像外公。耿直，善良，簡樸。呵，真好，不像您。」錢包被她握的熱了。她想著，這個被用舊了的錢包，無數次在他手上，在他手心裏，她的心，陡然一痛。

可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