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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安靜地看著喀秋莎。

程牧陽，肯定會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他難得閉上眼睛，讓自己稍作休息。

可惜，程牧陽也和他們關係極好。

「通常，我們對待暗殺名單上的人，會有幾個方法，」杜饒有興緻看著南北，「勢力範圍太大，牽涉到國際糾紛的，我們會讓他親自錄製口供，然後帶回美國公開審理，對國際社會有個交待，比如莫斯科上一個軍火大亨。」

南北的腦子裡浮現無數可能。她始終不肯聯繫南淮，就是怕暴露程牧陽的行蹤，可始料不及的是，最後竟然成為了最大的麻煩。如果杜真的對她下手，在這個無人的沿海村落里，除了CIA的人，不會有人知道內情。

絕望的聲音，飄蕩在停機坪。

程牧陽的聲音，從炎熱的空氣里，穿透過來。

「杜，你要相信中國的一句話，」南北也認真看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做的事情，或許在明天，甚至是下一個小時，就會被我的家人知道。」

聽到陌生的聲音說：「程牧陽先生，很高興，能和你說話。」

門緊緊閉合著，沒有表，也沒有人。

喀秋莎說話的語氣歷來如此，和平常沒有什麼差別，但他卻感覺到有什麼問題。這是長久在生死線上徘徊，所培養出的直覺。

程牧陽拿到耳邊。

是那種清冷的，甚至有些有趣的笑。

去年，美國在全世界出售軍火，最大的一個主顧就是阿聯酋。

很安全的地方，同時，也是絕對的隱秘。

她沒說話，示意他繼續說。

程牧陽開著車，時速比來時還要瘋狂，在顛簸的道路上疾馳。他單手開車，想要讓自己思考，可卻明白根本就沒可能冷靜。眼前都是南北，最後告別時她看著自己的神情。他用右手碰了碰自己的襯衫口袋，想到了和她說的話，不禁無奈笑笑，估計是沒有機會買紅寶石戒指了。

他把槍扔到車裡，自己也鑽進車裡，很快發動車，從停機坪一路向機場外開去。

「馬克的，」喀秋莎笑了，「就是剛剛，和你換舞伴的男人。」

喀秋莎從身後猛地衝上來，抱住他的腰：「程，不要去，他們恨你，一定會殺了你！為什麼你要為了一個女人找CIA，莫斯科有很多女人，有我，還有你的天下，我們馬上就除掉C和圖書IA的間諜，馬上就能完成計劃了！」

「南北小姐，」那個男人伸出手，很禮貌地指著面前的沙發，「請坐。」

他和緬甸的南家合作數年，卻很少見到南北。大多時候，出現在公開場合的都是她的「替身」。這個女孩子，有個太看重她的哥哥，如果不是因為要逮捕程牧陽，杜相信，自己絕不會動她。惹上南家，實在是個大麻煩。

以小哥哥的性格，任何有嫌疑的人，他都會一併報復，哪怕是誤會也無所謂。

這些都不重要。

她在眾目睽睽下，看似倚靠著這個男人，被挾持到了一輛車上。這個男人，還有他兩個同伴的態度，非常客氣，如果不是有槍口對著她，她甚至以為這就是程牧陽的安排。

喀秋莎的臉，閃過一絲錯愕。

「所以呢？」

哪怕要死，也要讓他和她說上幾句話，強迫她答應自己的求婚。

和她走下來的所有人，都留在了車下，只有那個男人將她帶入木屋，整個木屋架在海上，她穿著高跟鞋，每一步都深陷細沙里，走得慢，同時也在觀察四周是不是有能逃走的出路。可當她進入屋子后，才明白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對於一些國際影響不大，又威脅國際社會穩定的，我們每年都會有暗殺的名額，無需請示，直接執行，不過事後會需要遞交完整的暗殺報告，」杜把手放下來，靠在椅子上看她，「當然，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完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所以？」他笑著反問。

南北的身子，沉在沙發里，鼻端是各種混雜的味道。

喀秋莎的父親，是這次活動的主腦之一，絕不該是她。

寒意瞬間遍布血脈。她的頭腦很快清醒下來。

阿曼從汽車上跳下來，看著兩個人僵持在扶梯前，有些奇怪：「你們兩個，怎麼了？」喀秋莎聳肩：「沒什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樣的房屋，絕非是臨時尋找，而根本是長期的駐點。

因為冷靜，她的眼睛很駭人，盯著杜，一語不發。

程牧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阿曼身邊的兩個人，比了個手勢。他的人是絕對服從的，哪怕知道他去找死，也絕不會允許有人拿槍威脅小老闆。這絕對屬於家族榮譽。

杜看了她一眼：「我不介意，為你寫一份暗殺和_圖_書報告。」

「帕安莊園，我會在你離開的地方等你。不過我希望你獨自來，你知道，只要你和你的人離開機場，就完全不受阿聯酋保護了，」馬克說，「我們並不想在這裏殺很多人，而我相信，你也不想死很多的朋友。」

看起來普通的渡假房屋，內里卻是機關重重，她被帶進完全封閉的房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這個人，曾經出現在畹町，甚至是緬甸的邁扎央賭場，是個亞裔。

九死一生，百鍊成精。

「程牧陽！」阿曼抓住他的胳膊，她從沒如此害怕過，程牧陽從來不是一個愚蠢的人，竟然要放棄最後的機會，「不要做蠢事南北不會有事，程牧陽，你知道南淮和CIA的關係，他們絕對不敢動她。想想你的背後，還有整個家族，你難道不怕南北會配合CIA？她畢竟是南淮的妹妹」

他明顯開始失去理智，目光完全不在眾人身上。

可是腦中卻浮現出剛才的一幕，竟然看到別的男人，擁著她跳舞，就覺得不舒服。

「喀秋莎，你問過我，到底喜歡不喜歡女人，記得嗎？」他的聲音有著莫名的溫柔，卻不是對她，而是那個心中的女人，「我現在告訴你真相。我，程牧陽，在十四歲以前信佛，十四歲以後，我信的只有她。」

車沿著顛簸的小路，瘋狂前進著。

程牧陽看著她的眼睛，一言不發。

那個陌生的聲音也在笑，用很簡短的話，告訴他，南北在自己的身邊。程牧陽並不相信他所說的，他的安排非常縝密，除非出現內奸內奸，他忽然看了眼喀秋莎，後者瞪大眼睛看著他。很快，他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她想起凱爾曾經說的話，因為流血衝突和斷電，這附近的一些村民已經被暫時轉移。 那些組織的人數並不多，也有自己的駐地，不會分散人力佔據這些無人的村子。而政府軍隊已經轉移走了平民，也暫時不會來這裏。

從汽車進入機場開始，始終是暢通無阻，最後停在了停機坪的最北面。那裡有一架中型公務機，阿聯酋航空的標識很醒目。程牧陽從汽車上走下來，喀秋莎忽然就接到一個電話，她的表情很平淡，只是說話的語氣非常不好。

喀秋莎的身體不停抖動著，說話斷續的嚇人。

「今晚阿聯https://www.hetubook.com.com酋航空有飛機來，我們會乘坐他們的專機回俄羅斯，」阿曼告訴他，「CIA這次真是有了大動作，我們的飛機根本拿不到菲律賓機場的降落許可。」

就在拉起車門扶手時，門卻沒打開，車裡的司機顯然傻了，竟然忘記開鎖。下一秒，程牧陽就已經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用拳頭砸碎了玻璃，抓住了司機的領子：「下車！」司機哆嗦著，解開安全帶。

在馬克說出南北的名字，他就出離憤怒了，可是聲音依舊冷靜：「告訴我地點。」

可如果她的死，讓最愛的兩個人互相殘殺，才是最可怕的。

「不！」喀秋莎忽然從他身上奪下手槍，對準他，「如果你走，我就開槍。你知道，我不會打死你，我只想讓你回莫斯科！」

程牧陽和喀秋莎在進入卧房前，行如乾柴烈火的男女。當卧房門被關上后，他卻恢復了冷靜，和等待多時的阿曼打開後門，三個人通過莊園的通道，迅速離開。

這房間有很濃重的煙草味道。

杜笑起來。

程牧陽頷首，沒說話。

說完，扯開阿曼的手，大步往車的方向走。

如果是幾年前，可能會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

她相信，杜會繼續說下去，說到他真正想做的事。

連線中斷，程牧陽把手機扔給喀秋莎，脫下束縛自己的西裝上衣：「給我槍，不要跟著我，我去找南北。」「程牧陽？」阿曼臉色有些發白。

「我知道，你和莫斯科上層，都在追捕我的朋友。所以我想，我們需要當面談一談。」

程牧陽笑了聲：「好，我今晚會抵達莫斯科。」

「相信我，南北小姐，」杜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說，「我也絕對想不到，你會和程牧陽有關係。」

有很大的風從窗口吹進來，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裡躺著一枚戒指。

「我相信，」杜說，「但程牧陽對我們太重要，遠超出你的想象。南北小姐，你是否想過，他也在利用你？如果不是你分散了我們的注意，他不會這麼順利離開帕安莊園。」

程牧陽已經邁上了扶梯的第一級，卻本能地停下來。

「杜先生，」南北笑了笑，「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程，」喀秋莎知道他說的是真話，手控制不住，卻仍固執地按住扳機，hｔtps://wｗｗ•hetｕｂｏｏｋ•cｏm•coｍ「和我回莫斯科，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去死。我發誓，你一定會死，你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一定是你會後悔，絕對會後悔」

程牧陽從她身側槍袋裡摸出槍，大步往車的方向走。

他們都是航空公司直接派來迎接貴賓的，而這個貴賓的身份，對俄羅斯人來說並不陌生。

阿曼從身後走上來，按住她的手臂，把她固在懷裡：「你不會懂的，讓他走吧。」

飛機上下，負責迎接人都是俄羅斯美人。

「是誰的電話？」

程牧陽完全忽視她的話，做了最後的決定：「程家還有程牧雲。讓他全盤接手，我退出。」

非常令人反胃。

悶熱，令人窒息。

「馬克，」喀秋莎看著他，「是馬克——」

卻挽留不住他離開的心。

行動電話，再次發出呼叫的聲音。

但南北相信，程牧陽不會讓人以這種方式，帶她離開。

直接命令，不容抗拒。

「馬克。」

她不在乎杜說的話，雖然程牧陽有太多的秘密，但她唯一肯相信的，就是他的感情。

他只是後退了半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槍口。

「你好。」

她聽不懂，卻看得懂他眼睛里的感情。

他不怕死，只怕他們會為難她。

「是誰的電話？」

她語無倫次，不斷有熱淚滾落。

「程？」喀秋莎掛斷電話，奇怪看他，「怎麼不登機，到離開的時間了。」

「是誰的電話？」他再次問她。

他的臉孔在日光映照下，像是蒙了層浮光，更顯得那雙眼睛顏色剔透。激進，極端，卻永遠保持紳士風度，這一刻，他是東歐人眼中的戰爭之王。

她直覺上猜到，是CIA。

他的假設，很現實。

有時候美國難以給出的價格，他都能輕易做到，所以這個主顧總會偏心，幫他一些小忙。比如在中情局控制的菲律賓機場，把他安全送走。

南北坐下來：「你準備做什麼？」

現在唯一祈禱的，只能是哥哥能最快找到她的行蹤，而程牧陽能馬上離開菲律賓。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時間，只要有時間，她總能想到辦法。

南北仍舊沒說話。

車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臨海木屋前。

她相信，謎底很快就會揭開。車從莊園一路開出，離開繁華的人煙區，進入了海岸邊的村子。

他說過，「有人會帶你離開」。

喀秋莎神色已和*圖*書經絕望，對著離去的車大聲哭喊：「她一定會害死你的，程，她會和CIA一起害死你！」

他會告訴她，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甚至不止是愛。南北這個名字，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是他活著的唯一信仰。哪怕背叛佛祖，死後要下阿鼻地獄，他也甘願為她雙手鮮血，化身修羅。

杜看著她的眼睛，又笑了笑：「相信我，你還有時間考慮。現在開始，我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讓你好好想一想。」他說完，認真看了眼南北。

「和你最後在一起的人，是程牧陽，你們在菲律賓帕安家族的宴會上，當眾跳了一支舞。而之後，兩個人就都消失無蹤了。如果在十幾天後，你的屍體出現在菲律賓的某個地方，你覺得，南淮會怎麼想？照你哥哥的脾氣，他一定會要了程牧陽的命，對不對？」

「如果我拒絕呢？」

「喀秋莎，」程牧陽打斷她，「請把手機遞給我。」

程牧陽轉過身，把她從自己身上拉開：「立刻回莫斯科，我的事，和你們再沒有關係。」

杜說完，開門離開了房間。

喀秋莎神色絕望地看著他。

這不是他第一次臨時從一個國家撤退，在十八九歲的年紀，他已經有自己的貨運飛機，還有出海的貨輪，他需要應付太多的國際巡邏艦，還有那些恐怖組織的頭目。

在陌生的國家，能一眼認出她的人，只能是掌握中緬、中越邊境的情報機構。

漆黑的槍口，還有抖動的手臂。

所以，除了他們的這輛車，四周靜悄悄的，漆黑一片。

而CIA想要做些「證據」，太容易不過。

南北也看他，毫不在意：「你不怕，你的國家，因此惹怒了一群亡命徒？

「南北小姐，」杜終於開始揭開謎底，「我和你哥哥，是很好的朋友，程牧陽卻是我這兩年一直想要逮捕的人，而且，現在他抓住了我最重要的同伴。怎麼說呢？我必須要抓到他，這就是我來菲律賓的目的。如果你能看在我和南家的友情上，幫我找到他，我會很感激你。」

「喀秋莎，」程牧陽看著她，聲音已經有些低沉的澀意，「如果你開槍，一定會被我的人擊斃，不要做這個嘗試。」

程牧陽已經失去所有耐心，他把槍從喀秋莎手上奪下來。

她不知道，杜能給她多少時間。

喀秋莎不敢違抗，把手機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