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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醫生辦公室，他的媽媽丁涼之醫生在這家高級私人醫院地位尊崇，有單獨的辦公室。他進去時她正在整理病例。

孟緹凝著眉頭沒開口；王熙如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用費心了。」

難得有事情能勾起王熙如的興趣，丁雷有點欣喜但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表露于臉上，規規矩矩地說，「前幾天，嗯，上周三的時候。中午時我去找我媽拿錢，無意中看到了趙初年……」

「我現在在家。你今天晚上打算吃什麼？我給你——」

他太震驚了，趴在窗檯邊上，看著趙初年抱著她下了樓，穿過了醫院的花園離開。

天色愈發陰沉了，雲層愈發漆黑，像是誰家的墨水潑到了天上。王熙如咬了下自己的手指，起初覺得他是胡說八道，現在隱約覺得不妙，忍住心裏的不悅，問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地下機房出來。

這個萬分緊急的時刻再把他趕下車顯然是不明智和浪費時間的做法，王熙如喘息了兩口氣，定了定神，跟司機說了地名。

「已經走了，不要看了，」丁雷從后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回去吧。」

「我一定要過去，我不放心阿緹啊，她那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

王熙如怔怔「噢」了一聲，眼睜睜看著車子駛遠。

王熙如大概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很明白，凝神想了想：「那不就是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前一天我們吃完散夥飯，你沒跟我們一起去唱歌，第二天一整天都不見你的人，電話也打不通——」

丁雷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沒回過神，神色瞬息萬變，孟緹以為他脾氣又要發作的事情，他低下了頭，擠出聲音，「我媽媽是很好的腦神經醫生，她說你沒有問題，你放心吧。」

王熙如不容分說，拉著她去廣場上hetubook.com.com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她需要想一想。

丁涼之「嗯」了一聲，拍了拍兒子，「好了，這件事你看到了也就看到了，不要告訴別人，至於當事人更不要告訴。記住了嗎？」

孟緹打斷他的話，不容分說掛掉了電話，「等我過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雨水連成了珠子，從站台的遮雨蓬成串的滾下來，織成了一襲珠簾。等的車遲遲不到，來來往往的人卻越來越多，在狹小的站牌下擁擠著，丁雷把她拉到了身後。

走到大門時窸窸窣窣地下了起來。丁雷三兩下脫了外套蓋在王熙如頭上，「給你擋雨。」

王熙如何嘗不知道自己是遷怒，狠狠剜他一眼，一伸手，也招手叫來計程車。

她坐上後座，丁雷也不容分說的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然後扭頭看她。

電梯靜靜的運行到了指定樓層，他們下了電梯，走入車庫。這間設計院不愧是國內最大型的設計院，看上去規模驚人。王熙如沉默了一會，「鄭大哥，你是從小看著阿緹長大的嗎？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因此上周四時，他本也打算溜走，不過趙初年卻沒有看到他。他表情陰沉，心事重重，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樣，時不時低頭看著懷裡那個被薄被緊緊裹著的人。

竟然是孟緹。

電話那邊的人有些稍微的愕然，但更多的是喜悅，「阿緹？我找了你一個下午一個中午，你手機沒電了嗎？」

「王老師，我填好志願了。」

那計程車開得極快，一瞬間就沒了影子，王熙如有輕微的近視，平時不戴眼鏡，因此連車牌號都沒看清。她喘著氣，在原地不住跺腳。孟緹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平時笑容甜美，脾氣好得很，一旦受了這麼大的刺|激還不知道ｍ.hｅtuboｏk•ｃom•cｏm會做出什麼事情。

而孟緹的臉色也和現在的氣候相差無幾，灰白如鬼。王熙如覺得心疼，想有什麼打擊能讓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一瞬間憔悴得好像一躲凋零的花。

王熙如站在前廳，皺著眉頭，跺著腳，一幅著急的模樣，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則從未見過。他心底詫異了一瞬，很快叫住了她。

雖然人多嘈雜，但丁雷居然聽到了。這是他從王熙如嘴裏聽到的第一句好話，受寵若驚：「沒什麼的，我是男人嗎。」

丁雷一直跟在她身邊，看著她風雨欲來的臉色，隱約知道大事不好，就問，「你打算怎麼辦？」

丁雷聲音高了八度，臉上的表情如同大白天看到了鬼一樣震驚，「你不知道？哎，對不起啊。總之，我希望你可以沒事。」

孟緹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你媽媽？我放心什麼？」

丁雷知道孟緹和趙初年關係非同尋常，這麼親密他也並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們兩人怎麼來了醫院，並且從自己母親的辦公室出來。看孟緹那麼虛弱的樣子，他很擔憂，只怕她生了病。

王熙如連看他一眼就覺得悶，表情只能用惡形惡狀形容，「你來做什麼？那天不是讓你拿到通知書再來找我嗎！」

鄭憲文從剛剛開始臉色就沒有好看過，說話時也是，一點餘地不留，「我沒有辦法送你回學校了。我現在去帶阿緹回來，熙如，到時候麻煩你勸勸她。」

王熙如看著他高高大大的身形，抬起手臂揉了揉額頭，斟酌著用詞，「謝謝你了。」

很早就知道了丁雷粘人的水平，王熙如心事重重，一會擔心孟緹在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一會擔心趙初年這個人，沒有什麼力氣再跟他多說什麼，心思重重地離開設計研究院。

鄭憲文的神色瞬息萬變ｈｔｔｐs://ｍ•hｅtｕbｏｏｋ•com.ｃoｍ，他最怕的事情在十六年後終於成了真。

她繼續回憶著，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的名字，又看孟緹，說了句「是趙老師」，猶豫著要不要接。

她把手機扔回給王熙如，就直奔校門而去。王熙如這樣的運動白痴怎麼會跑得過她，氣喘吁吁地追到了門口，只看得到她上了某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站在室外才發現，中午的艷陽不知去向，天氣陰沉欲雨，有風刮過校園，暑氣散去不少。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丁雷下了最後的結論，「你看，我媽都說你沒事，你肯定沒問題的。」

孟緹固執地反問：「你現在哪裡？」

「我跟你一起去吧，萬一你需要人手幫忙呢。再說馬上就要下雨了。」

丁雷絕對不會說自己險些找這個女孩麻煩的事情。他想了想，含糊的說她是自己某個老師的同學，見過一面而已。

王熙如本來正在想事，被他突兀的打斷，心情惡劣得要命，狠狠盯著他一眼，「別多管閑事！」

鄭憲文沒有正面回答，「你們的關係很好。但這件事你沒有辦法管，你也管不了。」

她眸子里都要噴出火，丁雷什麼時間見過她這麼發脾氣，愣了愣之後訕訕開口，「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事情要說。」

這件事情顯然很奇怪，丁涼之手上的病人多半都是重症隨時有生命危險的。丁雷不由得緊張起來，就問：「媽，剛剛來的那個孟緹怎麼了？」

丁涼之拿起幾張掃描照片看了看，隨口就回答：「沒什麼，安眠藥過敏而已。」

「那個，是趙初年，那個趙老師的事情……」丁雷被她那死氣沉沉的臉色驚到，猶豫著開口，「你臉色真是不好，身體不好嗎？要不要去我媽媽那裡看一下？」

王熙如就微微一笑和圖書，慢慢別開了視線。遠處，回學校的公車從雨霧中緩緩駛來。

她上了車，擁擠的車廂沒有多餘的位置，她拉著吊環站好，丁雷站在她身邊，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王熙如抬起下巴，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地回到學校。

他不是不詫異，但還是很快跟同事說明了原委，走出去。

「不是，只是照了幾張片子看看舊傷，」丁涼之有趣地打量兒子幾眼，「你怎麼知道她？」

因為他的抱法，她整個人嬰兒般的縮在他懷裡，那張薄被宛如襁褓一樣，裹她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眼睛和額頭。她雙眸緊閉，好像昏迷了又像在睡覺，臉色慘白，右臉頰和鼻尖貼著他的胸前，很是溫順。

丁雷搖頭，很嚴肅，「我沒有多管閑事，我只是管你的事情而已。王老師，你心情不好，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吧。」

這番話他基本上都是對著孟緹說的，他以為是安慰，卻意外地看到她臉色由蒼白轉青，明明竭力咬著唇，可唇還是上下哆嗦著。好幾次都想放棄，把這事吞回肚子里，但卻被孟緹冰冷而簡潔的「說完」兩個字打消了念頭。

丁雷很詫異他抱著誰，鼓足勇氣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看清了他懷裡的人，大吃一驚。

鄭憲文是在開會時接到前台的電話，說有個叫王熙如的女孩找她。

一直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那個大男孩此時卻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覺得我亂說話了。這種事情，瞞著才是不對。」

丁雷邊回憶起那天的情況，一邊事無巨細地告訴王熙如。他從電梯里出來，就看到了趙初年。他不是第一次在醫院看到他，之前還有一次擦肩而過，大概是去年王熙如出院之前。趙初年個子很高，相貌極英俊，再加上那麼好的身手，他對他一直有著敬畏之心，不要說打招呼說話，看到了都是遠遠溜m.hetubook.com.com走的份。

「那個，」丁雷遲疑著開口，「關於孟緹的。」

「不，你回學校，馬上就要下雨了，你還有朋友在這裏。」鄭憲文拿著鑰匙，吩咐了辦公室外的年輕小助理幾句，就進了電梯。王熙如一步不拉地緊追不捨，丁雷也跟影子一樣鑽進了電梯。

之前母子兩關係一直以來都不太算太融洽，但這半年來好了很多。丁雷低頭看了看，眼尖的看到「孟緹」兩個字，他「咦」了一聲，就看到丁涼之把那本病例放進了單獨的一個抽屜，上了鎖。

王熙如氣惱，恨不得踢他一腳，「讓你亂說話！」

他返回辦公室拿車鑰匙，王熙如跟在他身邊要求，「我也要去。」

王熙如迎了上去，也沒有任何客套，三言兩語切入正題，把今天中午到下午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一一敘述了一遍，末了說：「阿緹現在大概是去找趙初年了，我怎麼都攔不住她。我認識她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她那麼傷心那麼生氣的樣子，衝出學校的時候好像發了瘋一樣。她手機沒在身上，聯繫不上。我才知道趙老師這麼可怕，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信他。所以鄭大哥，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來找你了。」

孟緹就像個久病的夢遊症患者，好像被鈴聲驚醒一樣，一把奪過王熙如的手機，全然不顧好有臉上的驚愕和猶豫。她摁了接聽鍵盤了，問：「你在哪裡？」

孟緹冷不防抬起眼皮看他，陰鬱地開口，「關於我什麼？」

偏偏越是鬱悶的時候，越有討厭的人出現。看著丁雷訕訕從計算機學院外的林蔭道走過來的模樣，王熙如就來氣。

「咦，不是腦科嗎？」

「我沒興趣聽。」

王熙如看他，嘆了口氣。走到了公車站，王熙如把幾乎濕透的衣服還給他。

短短一席話的時間，風嗚咽著捲起了地上的塵埃和廢紙，升到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