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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檯后的老闆終於忍無可忍，喝：「明音你現在開始不用做了，到我辦公室支完這半個月的薪水，立即離開。」

兩個老大卻對望一眼，臉上佯然，顯然是咽不下這口氣，雙雙往外面走去。

我看不過眼正想過去解圍，那邊康文已經站起來，走近去：「你們這麼糾纏這位小姐，還是公眾地方，實在不大好看。要交友也得尊重對方的意願，這樣逼迫，只怕反而會令人反感。」

只見那胖子看也不看旁人，目光直直盯著面前三個人，冷冷地說：「你們不準再糾纏這個人，她是我的人。」他也不看這邊，順手一指，卻正正指中美女招待明音。

威嚴胖子的目光又自咖啡館內諸人臉上掃過，掃過老闆臉上時，老闆眼角直抽搐，連忙說：「只要他們不來糾纏，不妨礙我的生意，明音小姐想做多久都行。」

西區老大已經按耐不住站了起來要幫美女招待端盤子，這一帶頭，東區老大不甘人後，立刻也搶上前來。推推揉揉之間，美女招待手裡的盤子終於打翻在地上，上面的四個杯子乒乒乓乓打個粉碎。美女招待嘴一扁，似乎要責怪了，那邊廂兩個觀音兵嚇得戰戰兢兢，一起掏出錢包來要賠。

康文看見我的眼睛一直盯著美女招待，不禁笑了：「說也奇怪，這女孩子是長得像明星，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似的。」

嚇得兩名傢伙馬上蹲下來收拾，動作太猛，「碰」一聲，兩顆大頭在台底相撞，登時痛得雪雪呼痛。

我看得有趣，忍不住也笑：「這還不算最混亂的，前些天我看m.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見有人在大街上向這女孩子求婚呢……」話剛出口，我就見著一人來勢洶洶地推開玻璃門闖入。

剩下的卻是矮博士和兩個老大，面面相覷。矮博士首先說好，找個桌子一屁股就坐下了，臉上還陣紅陣白。

領頭的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胖子，氣勢凌人。本來一般的胖子都會令人感覺一團和氣，這個胖子可不一般，他整個輪廓是圓的，卻體內卻有一種鋒芒隱隱透出，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凌駕人上。

美女招待又給逗得忍不住「撲哧」一笑，雲開見月。

「哇」，明音的臉一下漲得通紅，似乎就要哭出來了，氣道：「都是你們，你們！！」

美女招待臉色一掛：「你們就知道錢。」腳一跺，正是想逐客的意思。

初夏的風並不很熱，但內里已經醞釀著炎熱的條件，敏感的人可以嗅出來裏面煩躁的因子，以及萬物滋生之後盛極而衰的前兆。

他的眼睛凌厲地從眾人臉上掃過，肥肉充盈的臉上代表威嚴的皺紋堆疊起來，就像沙皮狗的表情一樣嚴肅而充滿威脅。

老闆擔心地說：「邵先生，他們一定是去找手下了，這個……」

「我沒有興趣知道，反正不是平常人。」

康文卻對我說：「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與他一比，身邊幾個保鏢樣的彪形大漢根本不能引人注意。

另外那三人一起瞪住他，有人開始爆粗：「喝你媽……」

那邊已經有兩個觀音兵把一張臭臉湊近了老闆的面前，從鼻孔里哼出聲來：「誰敢欺負我的明和圖書音，我就要他好看。」

咖啡館內立即充滿無形的迫力。

我不以為然：「這麼爛的搭訕開場白，你應該親口對人家說才對。」

老闆一愣，無法下台。

※※※

一句未畢，身子已經凌空飛起，不偏不倚，剛好撞出了玻璃門。扔他的人使的是巧勁，他背部正撞在人行道一棵樹上，順勢停住，愣愣站定，臉帶迷惘，似乎想不清楚自己怎麼忽然自室內到了室外。

那邊西區老大已經一把將玫瑰花束扯了起來，順手一撕一揚，血紅的花朵就散得滿地都是。

四個人兩兩對恃，敵意濃重。

一行人自玻璃門走進來。

四個人立即一起瞪住康文，最後來的花衣裳更把手指一戳戳到康文胸前來：「小子，你是誰？」

我苦笑：「說曹操曹操就到。」

康文一愣，笑：「你是在說我呢。我不是笑你，我看著他們覺得好笑。」

偏生那矮博士視線給玫瑰花束遮住了，加上天生魯鈍，根本沒有注意到四周氣氛異樣，還在自顧自說下去：「明音，你不要被別人騙，只有我才是待你好的，你一定只能相信我……」說他遲鈍倒又像存著三分醒。

他一直走到美女招待跟前，忽然來個屈膝禮，誇張地將花束高舉過頭，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麼一來，他上半截身軀都給埋花後面了，只有沉悶悶的聲音自花束後傳出來：「明音，明音，你嫁給我吧，我答應待你好。真的，只要你嫁給我。我博士快畢業，只要一拿到畢業證書，我們就結婚。只要你答應我，我就待你好。」

康文微微一笑：「不和圖書必擔心，我在這裏不走，等他們來就是了。」

這人五短身材，穿個灰襯衫配白西裝，還打個猩紅的領結，手裡一束巨大血紅玫瑰，舉起來遮住了半截身形，他「噔噔噔」大步走入，氣勢如虹。

倒是明音的表情很奇怪，她低下頭，咬著自己的嘴唇，似乎很生氣又似乎很委屈。

下午時分，我跟邵康文在1920喝下午茶。

這邊老闆正在不住搖頭，搖得兩搖，嘆一口氣，表情寫著：「我的店完蛋了」六字。

只是看著咖啡店裡的小風波有點人間趣味。

胖子的眼光落在康文臉上，凝了一凝，也許是康文是在場的人當中唯一向他保持笑臉的人吧，他似乎分外留意。

然後，胖子沒有留下來，他轉身就走。明明沒有正眼看我一眼，可是當他離開的一剎那，我卻有種感覺，他已經很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

真真合了風雲際會四字。

那邊在桌底埋頭收拾的兩個老大一聽來人這樣說話，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登時不約而同都跳了起來，鼻子里噴著粗氣，開始整領帶往上捋衣袖，作出一副要教訓人的姿態。

老闆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多久，兩個老大還沒走出門口，忽然表情奇異地一步步倒退著走回來。與此同時，「啪」一聲響，一個人再次穿越玻璃門，被狠狠摜在咖啡館的地板上，居然是那倒霉的花襯衫，這一下摔得很重，居然遲遲不能掙扎爬起。

這下連我都開始可憐起那女孩子來。

康文不動聲色，臉上掛著個淡淡的笑容：「我不過一個普通客人而已，這裏本來是個清和-圖-書靜的環境，請你們尊重一下其他客人。」

康文笑笑：「我猜，他很快就會來麻煩你了。」

四個人的鬥志瞬間瓦解，立刻齊心協力一同圍上來，七嘴八舌開始安慰起來，場面一時慘不忍睹。

我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這說話顛三倒四的博士大大豐富了我的想像力。而他的打扮更使我大開眼界，又不是開舞會，穿得這麼誇張做什麼呢？

他沉重地蹬一蹬腳，自鼻孔里哼出來「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們。」

我立刻猜到他在笑什麼，有一點氣惱，索性自嘲：「天氣變熱了，人也變得無聊起來，我真的很可笑嗎？看來沒有工作的人都是可笑的。」

「可是……」

他再冷冷「哼」了一聲，「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在她附近出現的話，你們應該清楚會出現什麼後果。」

只是在女招待出現的時候，他們才忽然坐個筆直，擺出全神貫注的樣子，還不住調整姿態以迎接美女的目光，只可惜常常難以捕獲。幸好美女招待的一雙眼睛水靈靈，十分靈動，有時四處一轉，大家就都覺得注意到了自己，登時提起了精神來。

美女招待這回真的生氣了，跺著腳：「你們都走，不要再纏著我，我一個也不想要見到。」

兩個老大尚未做聲，又一人自玻璃門處進來。這次是個高瘦竹竿子，身上一件斑駁花襯衫，束在喇叭牛仔褲裏面，頭髮長垂肩，嘴角笑得歪歪的。「砰」的一下撞進來，手裡又一束碩大玫瑰，嘴裏也在大聲招呼：「明音，明音小姐。」

康文還是微笑站著：「大家賞個面，讓我清和*圖*書靜地喝完這杯咖啡，行么？」

矮博士畢竟是個讀書人，開始臉紅起來：「也對，對，我們一起來喝咖啡，咖啡好了。」聽清楚了，才知道他緊張和害怕的時候根本就會結巴。

〖只見那胖子看也不看眾人，只盯著面前三個人，冷冷地說：「你們不準再糾纏這個人，她是我的人。」他也不看這邊，順手一指，卻正正指中美女招待明音。〗

半跪著正擺著標準求婚姿勢的矮博士給驚呆了，正想說話，卻看見血紅花朵後面一雙牛眼暴著紅絲，凶相畢露，嚇得馬上結巴起來：「你，你們想怎樣，這，這裡有，有皇法的。」

兩人年紀相近，氣質也差不多，也不知女招待如何調|教的，居然可以使他們和平相處。就像現在，兩個傢伙居然就坐在相鄰的兩張桌子旁，還遙遙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這胖子並非常人，相由心生，氣勢更是無法偽裝的。可是我聽得他那麼大聲地宣布美麗的女招待是他的人的時候，卻是打心底里惋惜。

「呵呵。」康文舉起咖啡杯來擋住半邊臉，不想讓我看見他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卻不知道我早已看見了。

「嘿嘿。」

那三人狼狽而逃。

自從1920多了那麼一個既溫柔又可愛的美女招待之後，這裏的生意就好了很多，光顧的客人都喜歡女招待那怡人的笑臉，其中來得最多的，我猜是那兩個區的老大。

一個放鬆的下午，兩三個小時內，我們沒聊上多少句話。自一些匪夷所思的經歷之後，愈漸覺得平凡的美好，愈漸嚮往雲淡風輕花謝水自流的沖淡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