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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蘇眉大眼瞪小眼。

獵人繃著一張臉：「你不相信這個，我無法繼續說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

「你搞錯了，我沒有放火。相反，我想在火災現場找一點東西，可是找不到。」獵人回答得相當認真，慎重的語氣讓人想起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一句話令到我的怒火又冒了起來，我努力壓抑著：「小黃就是那個調查你跟有婦之夫關係而失蹤的私家偵探，他是我的朋友，請你放過他。」

「吸血鬼們怎麼知道那頭狗是他？」

我即時自我反省，一面也誠懇地對獵人說：「只要你告訴我們，小黃偵探在哪裡，如果清楚這不過是一場誤會，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無法揣測獵人于這裏省略了多少細節，只聽得我跟蘇眉直瞪眼。

人和寵物的關係一向非常奇特，人類會保護它們、餵飽它們的肚子，跟它們一同娛樂，有的還訓練它們，以教懂它們某些技巧為榮，人類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去跟動物相處，希望它們快樂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讓自己感覺愉快。

獵人果然臉色稍霽，但她的心情似乎已不平靜，是以敘述忽然簡單起來：「我後來跟這個教授交了朋友，因為我發覺他的前世應該與我關係很深，我決定要好好觀察他，再決定怎麼處理。但後來教授的實驗忽然出現問題，他的靈魂居然轉移到他的愛狗身上，我沒有辦法，只有帶走那頭狗。但是，吸血族的人趁我疏忽，將他偷走了。」

「什麼小黃偵探？」對方認真地問。

她再「嚴格」下去，我想我會暈倒，面前這個女人她現在處於正常狀態么？她剛剛親口說出一頭狗是她的愛人！

而蘇眉則在繼續追問：「你剛剛說你要交換的是人類，還是一條狗？」她倒是不怕自己被攻擊智商低，因為她的自信爆棚，從來沒有降到負分以下。

慢著，我發現她話中一個明顯的漏洞。

這個詞語像根鞭子，抽得我疼痛：「你說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句話的重點已經離開了後半部分，我忍不住說：「你不說，要我們猜，當然不會明白。」

蘇眉碰碰我，笑嘻嘻地說：「她是死心眼，她不信，我信。」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趁勢解開僵局，揮揮手走到一角接電話。

獵人看著我們兩個。

我「哈」的一聲，「你剛剛說要用我們的石頭去換狗，現在又說要換人，這還不是信口開河？」

「為什麼？」我驚叫。

這算什麼鬼答案？

那種如同孩子一樣單純的思想讓我有點感動，雖然吸血鬼之石關係重大，我實在不能做主它的去留，但該時我實在有點動搖，只對獵人說：「請說出你的故事吧，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盟友，人類只會幫助自己的朋友。」

「你很羅嗦！」獵人皺下了眉頭：「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人類。」

好久沒有聽過如此朝聖的說法了，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和_圖_書

獵人說得輕鬆，臉上一點表情沒有，我跟蘇眉卻對望一眼，蘇眉還伸伸舌頭，做個鬼臉。

一張冷冰冰的臉上鑲嵌了一雙表情豐富的眼睛。

我一向對此心態嗤之以鼻。

石頭對蝙蝠兵團有感應，可是對那麼接近的獵人卻沒有。

一席話聽得我跟蘇眉臉色大變，天曉得，這世上還有多少人患如此的敗血症，從而正大光明地在我人類社會佔一席之地。

接畢電話回身，卻只見蘇眉一個人。

獵人的脾氣可說是相當好，她再次解釋：「他是我的愛人，他這一世轉生在人世，後來，靈魂寄寓在那條狗身上。」

獵人的眼睛眯了一下，有種奇怪的神色一閃而過，她慢騰騰地說：「嚴格來說，那也不是你們人類理解範圍內的狗，它是一個人，不，嚴格來說，它也不是一個人，它是我的愛人。」

「什麼實驗可以轉移靈魂？」

我最受不了這樣的目光。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搜索枯腸，蘇眉期待地看著我。

「什麼一個又一個，我除了你們，只認識一個人類，確實他是個工程師，不過嚴格說來，他也不算是，現在我要借你們的石頭把他換回來。」說著她有點不耐煩。

一定是在諷刺我們，一定是的！

其實石頭已經實實在在握在她的手裡，以她的一貫目中無人，大可就此揚長而去，不必再多此一舉地詢問我們。

我生著悶氣，一面找尋反擊的話語：「小黃的失蹤真的與你無關？難道你跟人類糾纏不清而發怒傷害他們？」

獵人很嚴肅地點頭，她總是面無表情，無論說話還是打架，都是一臉認真。

也只能這樣了，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異族的諾言上，就為了她給我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驚呼：「她呢？石頭呢？」

感覺？唏！不就是一見鍾情，一見如故，「妹妹，我們是認得的」之類么？進行得好的，說有Feel，說緣分天註定，千世修得共枕眠，進行得不好的，前世欠你的，自欺欺人的孽緣而已。

我即時傻掉：「不對，如果不是你乾的，為什麼見了我要逃跑？」

「你怎麼知道他的前世是什麼？」

愛一個人，就愛他的靈魂。

「你要用我們的石頭去換那條……你的愛人？」瘋子的頭腦可經得起再次證實？

年輕貌美的獵人眼裡閃出火花：「真的？我把我的事情告訴你們，你們就把石頭借我？」

我腦內靈光乍現：「那隻狗！」

這說的是哪一門語言？每個詞語我都知道，但是就是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你……愛上一條……咳咳，你跟誰交換？」

別看面前這傢伙很酷很不通事務的樣子，就以為她很好騙，我看她其實是個鬼靈精。

第一個問題她答我們：「我是憑感覺知道我們前世有糾纏的，感覺，你們知道嗎？」

獵人的眼眸黑亮亮的，閃爍著夢幻一般的光芒。

「ｈｔtps://wｗw•ｈetｕboｏk.ｃom.ｃｏm我走到一憧房子下面的時候，二樓的一面窗戶忽然被人推開了，有人小聲地喊：『啊，美好的一天又過去了！』房子裏面的燈光柔和地散發出來，那個人的輪廓發亮。我立即知道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那麼無辜而冷淡的「借」字，我們剎那錯覺她說的其實是「給我」。

石頭躺在獵人的手裡，很伏貼，很聽話。我們很奇怪。

實在很奇怪，用我們的東西去交換另一樣東西，而且是借。

我驚訝地看著蘇眉，雖然知道蘇眉大手筆大氣魄，可是，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付給一個異族……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情，那個小黃夫人，昨天咬了我一口！

我的心裏冒出了千百條罵她的句子，可是都覺得無力。然後我聽到蘇眉大聲問：「為什麼？」

「對了，他是吸血鬼，前世也一定是吸血鬼，你們怎麼可能在前世交朋友。」

「為什麼？為了她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啊。」

「我要借你們的石頭跟吸血族交換我的愛人。」獵人雖然態度冷淡，可是脾氣居然還不錯，此刻還是耐著性子有問有答。要知道現在的情勢是一面倒，石頭在她手裡，我們還是曾經傷過她的人，而且並非同類，怎麼看都是敵非友，她實在不必要對這麼客氣的。

「怕也只能這樣，她比我們強，石頭也在她那裡，你再怕也只能這麼做。而且，我相信她。」

我正想說話，蘇眉又說：「其實信與不信都是眼界問題，對於未知的東西，我們一向抱著眼不見不為實，其實，很可能有很多事情很多事物並不是不存在，而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然後，第二個問題她答我們：「我並不知道吸血族的人知道那頭狗的秘密沒有，但是他們拿他來要挾我，要我找你們要吸血鬼之石，與之交換。」

獵人臉上的神色還是一點不動，甚至看著我指手畫腳的，眼皮也不眨一下。

我連忙豎起耳朵聽獵人的回答。

她搖頭：「我從來沒有對人類出手過，你說的什麼偵探，我也不清楚，我只認識你一個偵探。」

對方的平靜讓我心中出現一絲恐懼，我緊緊握住拳：「你是不是已經對他怎麼了？」

我給她看得心意大亂。

但是為了避免她繼續攻擊我的智商，我只好拚命說服自己：在獵人的世界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比如說，每個人的形體都可以隨時改變，可以今天是人類，明天變成狗。

我不以為然：「什麼轉世，都是人類為了安心編出來的借口吧。」

「小黃要調查的是一個，那個研究靈異現象的工程師又是一個。」我振振有詞。

連帶狠狠踩了我兩腳！

我立刻大聲打斷：「沒有或許！」

蘇眉挺著胸膛：「我聽傾城說過獵人族和我們人類一直都是合作的關係，這次或許有什麼誤會，只要你說清楚事情的原委，我們可以盡我們所能來幫你和圖書。」

細長的眼尾瞟著我們：「石頭借我？」

我忽然很佩服她，而且，發覺剛剛實在是我自己心怯，連帶自卑。

「就是，你還沒有解釋清楚呢，我們也還沒有答應將石頭借你……如果你將你的故事告訴我們，或許……」蘇眉提議。

「走了，我做主把石頭借給她了。」

如果獵人沒有說謊，那麼她就只認識了工程師一個人，這麼說，被人委託調查的那個人就不是她。小黃夫人的形容出了問題，造就了我的誤解。

美得那麼妖異的女人，手臂上綠色的血還在淌，她提起手來，伸出舌頭舔了舔。

「……」

「我屬於獵人中的一員，我的任務就是搜尋隱藏在這個城市的吸血鬼。然後，我找到了潘太太的先生。」

我跟蘇眉都看呆了，獵人一直冷酷得像冰塊，現在冰塊融解，笑容舒展，美麗的程度也不是人類的等級。

獵人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們獵人族跟吸血族一向是對立的種族，而吸血族隱藏在人類中間已經很多年了。獵人族近千年來都是為了尋找出隱藏在人類社會的宿敵而努力。」

我和蘇眉目定口呆地瞪著她，說實在話，經過剛才那一役，我們殘餘的勇氣暫時不夠我們撲上去勇奪石頭。

獵人一臉奇怪：「什麼逃跑？對著一個普通人類我用得著逃么？我那時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又一股說也說不明白的蠢樣子，我沒空跟你解釋。」

※※※

這是不是說，她本來就是吸血鬼，她扯了個大謊，要我和獵人火拚？！一定是這樣，我頭腦「轟」的一下，忍不住一手拍向桌子，「啪」！

「我自然也想到這一點，所以，我打算用銀製品去試試他。」

那麼多的問題，獵人只回答了兩個，就像極嚴格的考試擇優錄取。

「快天亮了，連續的巡邏工作令我非常疲倦，我打算回去了。有些早醒的人類已經起床洗滌，外面天色還是比較黑，街區里有些房子就亮了燈，當然，我知道好些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關過燈。」

呵，唱這首歌的女歌手勇敢與不忠的丈夫離婚，獨自撫養女兒，她最令人的驚訝的名言是：既然男人都花心，為什麼不挑一個英俊的呢？

人類會把寵物當朋友、當孩子、當夥伴，可是，不會有人將它們當愛人，真的，不可能！

「有，是一個意外。」

〖獵人臉上露出一種似乎嗅到臭雞蛋的神情，她搖頭：「看來我還是得以普通人類的智力來衡量你……我要換的是我的情人，他以前是人類，現在的外在形態是一條狗。」〗

我跳了起來：「那是我們的東西……」我再看她一眼：「是我們借來的東西。」

她凝視我，似乎在說，你不相信我？

以獵人的身手，就算是最輕量級的「打發」，無禮的人怕不折了一手一腳。

我看見蘇眉張大了嘴盯著她，我想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還是我見過的！！

「https://m.hetubook.com.com很好。」獵人微微一笑，顯出高興的樣子。

「吸血族。」

獵人眉頭一挑：「那你們的轉世靈童，幾世班禪的又是怎麼一回事？」

獵人挑起眉毛：「什麼叫一個又一個？」

獵人注視我們的目光坦誠無畏：「所以我也只是向你們借，交換之後，我會想辦法要回來。」

可是她並不是我，她似乎很講理，認真地對我們解釋：「我要用來交換一樣東西。」

我很懷疑這個實力高強的人是不是在耍我們，但是她那認真的表情絕沒有一絲諷刺，在她認為，跟別人借東西必須經過對方的同意，即使對方實力跟自己相差懸殊，即使對方非我族類。

獵人陷入回憶中，神情有點迷惘。

居然推脫得一乾二淨。

沒想教獵人看見了，她反應也真快，即時猜到我們心裏在想什麼，淡淡說：「沒對他們做什麼，只是讓他們睡覺而已。這並不是什麼太討厭的事情，慾望需要發泄而已，這對於我們獵人族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需要的時候會直接詢問的，拒絕也會直接的，不會留下什麼誤會。不過，我們跟你們不是同類。」

「什麼東西？」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明白的，算了，石頭借我，我會還的。」

我瞪眼，現實永遠如此，如骨鯁在喉，你想吐，可是更多時候只能不上不下讓你難受。

我耳朵里聽見蘇眉在旁邊咕咕忍笑的聲音，一肚子的氣憋著無法放。

我答：「這個更容易，你沒發現關於轉世啊輪迴的說法都是宗教傳播出來的么，出於很多原因，編出這樣的理由來也並不是不可原諒的。」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小黃的偵探社，還放火毀滅了現場證據？」我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完全相信。

給耍了！還是給一頭吸血鬼！

所有的事情一手把握，所有結果共同造成，歸功前世外因都是不願承擔錯誤逃避現實的態度。

我連忙擺手：「對不起，請繼續往下說。你找到吸血鬼沒有？」

「你相信她？你不怕？」

「你們不會相信的，因為人類無法理解。」

而且，它還乖乖浸在獵人的綠色的血里，發出奇異的光，都不知道有沒有被污染。

「你見過的。」她看向我。

「咳咳，如果你告訴我們事情的原委，或許，我們可以合作。」蘇眉厚著臉皮這麼說，只是不肯看我頻頻打過去的眼色。我急得跺腳，我們有什麼條件跟人合作，無非是貢獻出這塊可以依仗的石頭，而且，還是借來的。

「嚴格來說，那不是東西……」她突然提醒我。

我從那天路邊的偶遇，想到萊莉夜總會天台的交手，再而就是昨天的狹路相逢……我想不出來，根本想不出來獵人身上有樣東西可以與這石頭等價。

蘇眉看了我一眼，忍不住說：「可是，他可能是熬夜工作的人類啊。」

兩頭都令我氣結，忍不住衝口而出：「你說出來的，我都會相信。」

如果我想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樣東西，需要理由嗎？

心裏是這樣的不以為然，但臉上可一點不敢表露出來。這獵人冷冰冰的，脾氣可大得很，哄不來。

「這期間，我總共遇到十三個異常的人。其中九個是男子，他們誤認為我是流鶯，有的喝醉了，有的是老手，借醉上來搭訕，我都打發他們走了。」

蘇眉表現得不卑不亢。

目光居然滿是懇求。

獵人臉上露出一種似乎嗅到臭雞蛋的神情，她搖頭：「看來我還是得以普通人類的智力來衡量你……我要換的是我的情人，他以前是人類，現在的外在形態是一條狗。」

而蘇眉，她腦筋比我清醒，她吐出了魚骨，還幹了出來。

「這個人是個科學家，住的房子里放滿奇奇怪怪的儀器。他跟我講解科學，都是靈異界的研究，慢慢的，我覺得很奇怪，這頭吸血鬼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是吸血鬼。」

何況，對方實在不必這樣禮賢下士。

果然她冷冷掃了我們一眼，一眼依次從我們兩個臉上掃過，並不停留，就像一陣涼風刮過似的，她以冷冰冰的話語補充：「我想你們是不懂的，人類都是一樣的，只重視皮相，甚至更表面的東西，你們不大習慣重視人的靈魂。」

「要試探他，我打算先跟他做朋友。我後來知道他是個教授，我就說有研究項目要徵詢他，走進了他的房子。」

真有外交水準！

咦，還真的有事沒事歸功為前世。

我忽而想起一事：「可是，後來教授死了。你最後還是執行任務了吧？」

「他是自以為是人類的吸血鬼。就連他必須吸收的人類血液，他也是通過輸血的方式吸收的，人類給他的理由是患了變異性的敗血症，需要定期輸血。」

蘇眉對我轉變的態度很奇怪，但也跟著說道：「沒錯。」

她的話讓我想起一句歌詞：「誰說愛人就該愛他的靈魂，否則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不誠懇。」

居然三分顏色上大紅，擺面色給我看。

「對於人類來說，由於經過一晚上的休息，清晨的狀態是非常好的，可是，對於吸血鬼來說，他們剛好相反。雖然他們並不懼怕日光，可是日光會令他們疲倦。我見到那個人疲倦的神態，就知道，他就是那隻吸血鬼。」

獵人的眉頭微蹙，露出苦惱的神情，忽然問我們一個絕對猜不到的問題：「你們相信有輪迴轉世么？」

「那是一個清晨。我已經在街區徘徊了很久，自接到總部的報告以來，我受命在此連續搜尋已經超過七十二小時。報告說這區有異樣的血漿需求，這是吸血族出沒的前奏。我經過努力，將範圍縮小在這個街區，不斷來回巡視，希望吸血族露出破綻。」

這樣的問題只有悲情肥皂劇裏面滿臉淚痕的怨婦才能問得出，通常用於主角生離死別，無法再繼續爭取只能將全副希望寄託來生的大慘劇。

獵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可是你跟一個又一個有婦之夫來往，這本身就是一種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