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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沒看到我，居然還認得？蒙的吧！」安娜放開我，訕訕的：「知道你眼睛瞎了，特地來看你有沒後遺症。」

「哎喲，忘了具體配方啦，那麼久的事情。」老闆笑呵呵的說：「我再給你調一杯。」

是，他不是壞人。只有我是。

仰頭將微苦帶酸的飲料一飲而盡。

「你最近時運低，這款可以幫到你。」安娜理直氣壯。

走到偵探社門口，才發覺自己沒有帶鑰匙，這是極其罕有的低級錯誤，敲門的時候，很有些茫然。

實驗室的主人是個矮矮胖胖的長得好似土撥鼠的年輕人，臉上帶著終年不見陽光的灰白，談及雲希的時候，語氣很明顯有著濃重的不甘和淡淡的嫉妒。

「你放心！」我往外走，淡淡說：「他永遠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他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走到街上，落日將影子拖得很長，每個人的背影無形帶了點疲憊，那種從骨子散發出來的倦意，很容易令人妥協。

當日雲希如若不出面救我，我是死定了，現今科學根本沒可能即場研製出來自未來的細胞侵害。他所救我的血清，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血提煉出來的。

只是他為什麼要救我呢？我於他來說，一直都只有破壞沒有建設。真是一個難以勘破的難題。

我有點不耐，為什麼每個人都跟我打聽他怎樣了，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人！

「喔，我代他道歉！」我給他一疊鈔票。

然後這個世上最缺乏的機會就是「假如」，恰恰好每個人都在關鍵時刻作出了極端的選擇，從而使事情進入了一個死循環，終於把所有的人都牽連其中，最終無一倖免。

如果我有一個女兒，或許會給她起這個名字。

「還有。」安娜笑吟吟的：「蘇眉還特邀我擔任貴偵探社的法律顧問。」

被雷劈到了，我呆在當地，作不得聲。

從警局走出來時，已是黃昏。

「哈，顧傾城你居然還沒有死啊！老天爺真是不長眼！」伴隨著如此熱烈的旁白說明，使我幾乎以為自和*圖*書己已經落入蓄意謀殺者之手。

那個淡然又似有點得意的笑一直留在她臉上，我看了很久，直到救護車來到，她被抬上車去。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聲音變了，連香水都換了，就是一張狗嘴沒變，還是那麼臭。」

我盡量溫和的說：「論文裏面指出可能發生的病例曾經發生在我身上，得到那種珍貴血清治療而活命的人是我，我想我有權知道真相。」

假如黃雲希不是那麼希望改變自己的命運，他不會撥通那個電話，也不會發生這許多事情；假如黃牧星不是作出了偏頗的決定，不會刺|激到黃夫人採取極端手段；假如黃夫人不是所託非人，反被威脅，最後牽連的人也許不會這麼多。

片子接近尾聲，男主角對女主角說：「送你回家？」

但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審時度勢，一個人跟全世界對抗可以，但千萬不要跟自己最親密的人賣弄原則。

有些人在面對無法克服的壓力時，會將自己的原則感情立場統統拋棄，這位教授無疑也屬於這一種。

呵，雲希雲希，你坐什麼回家？

整個下午，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老電影，一邊發獃。

世上很多事情都沒有絕對的答案，有的，只不過是當時的選擇而已。

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遺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紀念的，有些事情能夠心甘情願，有些事情一直無能為力。

當下我沉下臉，也不瞧他們，自己噔噔噔走進屋內。

優雅自信的女主角嫣然一笑：「我坐飛機回家。」

「香水？」安娜道：「那是送你的，誰知半路打翻了，灑了我一身。」

「一齊過去吧。」晴川說。

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

藉著夕陽的餘光，我看得很清楚。

直到無意中看到那個報道。

我慢慢的想：其實晴止也算是個好名字。

如蘇眉所說，從此我們擴大了空間，增加了人手，擴大了經營範圍，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超一流的偵探社作準備。

我想向她m.hetubook.com.com走去，才一動步，樓內奔出數個警員將現場團團圍住，有兩個小心的將她翻了過來。

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當日就是靠在這裏，讓這個東西刺了一下吧。之前黃雲希一定也經過這節車廂，同樣的被刺傷，他身體里的血液通過這個東西傳播進我體內。他是來自二十年後的未來人，他的血液是當今未曾發現的新型血，血里的抗體也是現代人不具備的。原本是進化優異的免疫系統，進入我的體內卻如狼入羊群，輕鬆肆意的侵入了血液細胞，勢無可擋。

「也是，那麼稀奇古怪的名字誰知道！」

「算了。」我又喝了一口，「其實現在這種味道也還不錯。」

這篇報道關於那種危險病毒源引起的病況跟我所蒙受的實在太相似了！

淡淡的夕陽經過對面玻璃幕牆的折射，使行人拖著淡淡的影子。

因為很多時候，你會發覺他們比全世界還重要。

晴川瞄瞄她，又瞄瞄我，忽地伸出一根手指：「蘇眉在那裡！」他指著對街的蘭柏偵探社。

看見這一對活寶，想起上次追查寄生物時，這兩人不告而別私奔而去，現在卻又趁我最狼狽時忽然出現，真令人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不過，話也不是那樣說。說不定，二十年後，這杯飲料會因為它的預言作用被載入飲料史冊。

知道我的來意時，他變成驚弓之鳥，只一力推託這篇論文除了假他之手進行發表外，與他本人無關。

我知道，某人知道我難過的時候會難以自拔，所以總會準備好一些突兀的心靈治療葯。

我霍然回頭。

「蘇眉！」我揚聲叫：「我們不是打烊了嗎？為什麼還有這麼多閑雜人等在這裏？」

我走進去，今天的電影放的是「情歸巴黎」。一套不算很爛俗的愛情片。

「該死！」我大聲詛咒：「安娜你是要跟我相撲嗎？要就一對一正面來，趁人不備算什麼好漢！」

開始積極的投入新生活當中。

「難道蘇眉還沒有告訴和*圖*書你？」安娜笑得很開心：「你的傾城偵探社將會跟蘭柏偵探社合併，你們辦公的地方會搬到對面去，蘇眉說對面那間通爽得多。」

喝了一口飲料，幾乎吐出來：「老闆，味道不對！」

隨後，那位醫學教授不堪忍受輿論壓力，宣告這篇論文並非出自他手，而是出自已故著名傳染學權威某醫師之手。他受老友臨終所託，將此文公諸於世。

我腳步猶豫，淡淡影子隨在身後，自覺似只幽靈。

我在行人漸少的長街上往偵探社的方向走，城市華燈初上，地上的影子愈顯沉重。

那晚我不但過了對家，承認了事實，還喝得爛醉。

粘著血的蒼白而秀麗的臉很鎮定，瞳孔直直的盯著遠方，唇失去了血色，脫水的魚一般翕合著，看上去有點痛苦，讓人看著難過。但這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她的眼神漸漸的渙散，對不上焦，然後嘴合上，居然最後是一個微微的笑。

「你說誰是閑雜人等？」安娜抱臂冷笑。

對於恨應該做到遺忘，對於愛應該紀念，對於已經發生且無法挽回的事情應該說服自己心甘情願，明白無所不能的自己對於光怪陸離的世事也許無能為力。

加上對方一頭濃密髦發更填補了除胸膛外的所有空間，令到我有窒息的嫌疑。用力一掙，要脫出對方熱情的懷抱，竟是被對方勒得肩部隱隱生痛。

但不得不承認，本次藥劑效力過猛，我難以消受。

其中有這麼一段小字：「對於該論文中所採用的醫學數據，醫學權威們認為有弄虛作假的嫌疑。從未發現的新血型以及抗體，可能引起全球瘟疫的危險病毒源，對醫學界是一個重大的發現，然而卻因為研究個體的消失而無法證實。這究竟是人類的悲哀呢，還是科學的悲哀？」

「幸虧！」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這款甜蜜蜜，百花齊放的給我，灑在身上我怕給蜜蜂追。

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多年老友無法抵擋荷爾蒙的召喚，撇下我這迷途知返的主人，投奔敵國去了。最孰不可hetubook.com.com忍的是，她竟然深逆吾心的留下這兩隻活寶來招呼我……

老闆看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他不是壞人。」

「什麼？」老闆一愣，忽然認出是我，眯眯眼睛笑了。

拜訪完有點神經質的教授，我登上了「藍色子彈」列車，一直找到當日我登上列車的那節車廂。我戴上薄薄的橡膠手套，小心的沿著車門的金屬扶手摸索。終於讓我找到那個尖銳的突起，手套被颳了一下，登時破了個洞。大概是扶手出廠時就帶上的瑕疵，不過凸起半厘米左右，鋒利如刀尖。細細看來，尖端稍微帶點黑色，表層電鍍的顏色已經褪去，上面不知剮過多少東西。

「不客氣。」我冷冷道。喪權辱國是怎樣來的？就是一開始貪了好處，給吃著上，漸漸被腐蝕，直至無法抵抗。

「為你準備了歡迎活動喔。」晴川繼續誘惑我。

開什麼玩笑！

安娜的「好消息」令到我幾乎當場吐血。

人就是在遭受不斷的打擊之後日益強壯的，我覺得自己適應得很好。

如果我再對過去戀戀不捨就太過分了。

發現兩旁的街道很熟悉，很容易就找到了當日暫時棲身的小旅館，還有那家小小的地下酒吧。

「其實這款很可愛，還可以提升桃花運！」旁邊湊過來一張欠揍的娃娃臉，一臉諂媚的笑，正是歐陽晴川。

「算了，不必管她。」安娜示意晴川跟她離開，「雖然她目前還是很重要，但很快就不是了。」

坐下來，對老闆說：「來一杯『晴止星沉』。」

警局三樓拘留室的玻璃破了個大洞，在樓層前面的空地上，一地的碎玻璃，扎眼的血花，那個人靜靜伏在所有的上面，身上一襲整齊的灰色套裝一點點的變成灰紫。

我不住點頭，最後頭一歪，挨住磨砂玻璃內牆滑下半身。睡倒之前一直在想：這樣刻意低調實質張揚的裝修風格，不會是安娜的主意吧？

「你是他女朋友？」對方那種嫉妒更明顯了。

我一直往外走。

關於某知名醫學教授的論文涉嫌虛假數ｍ•hｅtｕbｏok•cｏm•coｍ據的報道。

這個損友永遠不會說出好聽的話來，不過本人偉大的自我調節系統已經進化到隨時把她的惡言翻譯成發自肺腑的關心之言。

醫師的名字令我無法忽視，這正是當日主持解剖黃雲希屍體的醫師。

「……」我站起來，「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登門造訪這位倒霉的醫學教授。

直到我找到那家給雲希提煉血清的科學實驗室，難題才得到解決。

「他要救的人就是你？」他驚叫起來：「不可能！那小子說他要救的是他心愛的人的老媽！」忽然突發奇想，「難道你去韓國整過容了？」

「他用槍威脅我！」他生氣的說：「而且現在還沒有付錢！」

她一直是任性而得意的，直到最後一刻依然如是。

將飲料送上來時，他問我：「那天被抓的男孩子怎樣了？」

幸好門很快就打開了。眼前光芒大盛，隨即眼前一黑，被擁入一個溫暖且頗有骨感的懷抱之中，背脊被拍得「哐哐」響，鼻端是熱情洋溢的雅詩蘭黛的歡沁洶湧而來。

「真的嗎？」老闆興奮的說：「可以放到餐飲牌上作為新品種推出嗎？」

突地，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重物墜地，連帶無數碎裂的尖銳聲響。迎面而來的行人盯著我背後的方向發出尖叫。

蘇眉給我新的環境，新的合作夥伴，新的委託。

「恕不奉陪。」我沒好氣。打量著屋內一切，不過是消失了個多月，竟就弄得狗窩一般，不會是睹物思人，將氣撒在這上頭吧。

什麼心愛的人的媽！雲希，開什麼玩笑！

醉眼之中，竟然覺得這間確然比原來那間更好。

「換個比較容易記的名字吧。」我客觀的說。

「等一下！」那傢伙在背後喊住我：「那小子怎樣了？我可不希望他給我惹上什麼麻煩。」

我搖搖頭：「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喔？」教授驚愕的瞪著我，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忽然間氣憤起來：「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事！」他怒目視我：「你們害慘了我們！」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