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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下來，他皇甫岑註定是安定朝那人，涼州武將世家。

「都出去吧，就讓老夫自己走完這最後的時刻。」張奐吃力的揮揮手。

「嗯。岑定會銘記於心。」皇甫岑點點頭，氣氛壓抑到極點，讓人已經感覺到生死離別的前夕。

……

只因他同涼州三明關係非同一般，皇甫規是其父，段熲是其友，張奐是其師。三個人都用各自的方式影響著皇甫岑的一生。

「張老是不會走的。」皇甫岑眼眶有些微潤，被張奐這麼一說，所有的情感都涌了出來。

張奐這席話，皇甫岑感受很深，沒有想到隱退這麼多年的張奐竟然把大漢時局看的這麼清。不過關於張奐的建議，皇甫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想接受，人命由天，而且涼州武將最後還是要同董卓走上一條不歸路，自己所能做的不過就是盡量延續和保持他們的精神。而且皇甫岑也沒有打算藉助涼州壯大自己，那樣自己只會成為另一個段熲段紀明，不過他不能這麼說。不作聲響，默認而已。

皇甫岑拾起衣袍，重重地給張奐叩了三個頭，然後轉身離去。

昔日，那涼州三明的故吏門生就開始把他當做三老的繼承人，不論昔日段熲同皇甫規、張奐的矛盾有多深，他皇甫岑無形之中有了一股能量，聚集涼州武人的能量，也有扛起他們旗幟走下去的決心。

涼州三明。皇甫岑沒有見到他父親皇甫規最後一面，甚至連記憶里都沒有和圖書這個人的印象，他一直以為他不再會同他們有交集，卻沒有想到就這一個被人忽視的身份竟然會影響他一生。太尉段熲身死天牢，他只記得應該是自己在昌黎城內慶幸劫後餘生時，洛陽發生了這麼一件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可以說，能走到政治舞台上除了劉基是領路人，太尉段熲這幾年都在為自己保駕護航。沒有太尉段熲就不會有今日的白馬都尉，也不會有今日的白馬義從。而偏偏這兩人，臨終前，皇甫岑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面。如今張奐將逝，他皇甫岑無論怎樣都要來這裏送上一程。

聽張奐這麼一說，尹端深看一眼皇甫岑。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涼州三明都在有意培養著皇甫岑，卻沒有想到張奐給皇甫岑的定位竟然這麼高，他才年僅二十的一個孩子，那些涼州武將，尹端再熟悉不過，這些人都是論資排輩的人，沒有功績，沒人會信服。即便你有三明的囑託，他們也只會聽一時之言。

「嗯。」雙目一直微閉的張奐若有似無的發出一絲微弱的嘆息聲。

北上遼東，段熲為其保駕護航，就在極力培養他皇甫岑成為新的旗幟。

涼州三明。

張奐彷彿知道皇甫岑心境，幽嘆一聲，隨即釋然的笑了笑道：「也罷，生死由天，他們的路就讓他們自己選擇吧。」

涼州武人，對大漢北疆的威懾不是表面上的，卻是從骨子裡讓異族人忌憚的。

……

「不好了，https://m.hetubook.com.com張老走了！」

大江東去，千古風流人物終將魂歸墳塋。

皇甫岑沉默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他知道，張奐對段熲的恨意已經全無。

「哎，老夫非是此意，只是想告訴你，涼州武將，多是豪強出身，粗魯不堪，很容易犯錯，你看看田晏、尹端、夏育，還有那董卓，就知道除了臧旻一人身出中原世家，其他涼州人大多不懂約束，昔日有段紀明和老夫在，他們尚能約束。老夫只恐這一去，他們無法無天，落士人們把柄，到那時涼州武將就真的後繼無人了。這大漢北疆又將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

「張老，皇甫岑來了。」尹端靠近床榻，說道。

疾步而走的皇甫岑停頓了一下，那一刻，停留在眼眶中的熱淚終於流了下來。

尹端嘆了嘆，跟著皇甫岑退出內寢。

歷史是公正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等到那一日。

「算了。」皇甫岑聳聳肩，搖搖頭，笑了笑，大踏步的轉身離去。這樣的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只有在若干年後，自己回憶起來才會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情愫。

「尹司馬。」

張奐這話絕對不是杞人憂天，他同段熲走後。涼州卻是發生了長達七八年之久的羌亂，同黃巾起義造成的影響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後接連在幽州、并州爆發了大規模的叛亂，從羌氐到豪強，從烏丸到匈奴，大漢就在這疲於奔命的和_圖_書平叛中轟然倒塌。

在尹端的帶領下，皇甫岑同張奐之子張芝、張昶見過之後，便趕往敦煌張奐的床榻前。

「張老放心，尹端定會把這話告訴他們。」尹端安慰。

「不好了，張老逝去了！」

即便三國亂始，也有涼州一系的董卓霸佔洛陽，也有徐榮、麴義這樣的西涼武將世家，或是舊部，大敗盛名久負的曹操、孫堅、公孫瓚。

南下洛陽，張奐贈平羌十策，就已經把他看做涼州的後繼人。

尹端回身衝著皇甫岑招了招手，皇甫岑靠至近前，跪倒在張奐的床榻前，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滋擾著他。

「嗯？」

「呃。」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人生總要做過最後一段的蒼涼，涼州三明不可避免，他皇甫岑日後也會有這麼一日。

「胡說，人哪有不死的。更何況老夫這把年紀已經活到盡頭了。」張奐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道：「本以為涼州三明後繼會是夏育、田晏、臧旻、尹端、董卓這些人。」

只是有些人的死重於泰山，有人的死輕於鴻毛。而偏偏有些人是悲情英雄，他們生前沒有得到世人的稱讚，死後數年也沒有得到應有的評價，只是在多年以後的某個角落裡，才會傳來一兩個人為其叫屈叫冤。

皇甫規早逝，段熲有蒙冤而死，眼下只有九旬高齡的敦煌張奐在弘農養老。涼州一系的武將，尹端犯事歸隱，臧旻棄武從文，夏育下落不明，田晏身死盧龍。昔日強大的涼州武人和圖書，如今也僅剩董卓一人尚在彈壓羌氐。

「咳咳。」連咳幾聲，在尹端的攙扶下，張奐背靠床榻，目光卻不看皇甫岑，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自言自語道：「昔日涼州三明，如今只剩下老夫一人，你父早逝，段紀明也看破仕途，早早走上不歸路，如今老夫也要走了。」

「遼東的事情做的……做的……不錯，雖然有些魯莽，可卻打出了我漢軍的氣勢。」張奐突然睜開雙眼，閃爍著熠熠光輝，彷彿迴光返照一般地說道：「你這一仗，打出我們涼州武人的氣勢，否則還是要被這群士人、宦官瞧扁了。只可惜，段熲老兒，老了老竟然挺不住這點流言蜚語，竟然沒有看到今天的結果。」

皇甫岑沒有想到現在自己竟然被人寄予這樣的厚望，還沒有來得及回味收回河東鹽利的喜悅，便聽到了弘農傳來的噩耗。

「你說他們堅持的是什麼？」皇甫岑突然心中有股不明，如果說後世有著強烈的國家歸屬感，那麼遠在幾千年前的大漢，那些浴血疆場的人，他們的心中都是怎麼想的。

但是身為屠夫的段熲，就沒有那麼好運，他被灌輸了太多的名號，屠夫、窮兵黷武、阿諛權貴，卻因為他身處名將之後，又處三國之前，只有寥寥幾人記住他武威段熲，不世梟雄很悲情，蒼茫豪情無處施展，只因為他身處整治漩渦。

他皇甫岑成名于鮮卑，涼州武將聲明就跌倒在鮮卑人面前。他皇甫岑卻一手撐起涼州武人的旗幟，只hｔtｐs://wｗｗ•ｈｅtubooｋ•ｃoｍ.ｃoｍ要他沒有彎曲他的脊樑，涼州武人就有目標。

皇甫岑成名在遼東昌黎城上那一戰，戰得是鮮卑、烏丸、高句麗，卻沒有涉及到匈奴、羌氐，可是他依舊卻被人盛傳為涼州武將的後人。

這是涼州武人的傳統，至於西涼馬家到算不上什麼西涼武人之後，他們只不過羌漢後裔而已。

張奐吃力的揮了揮手，示意不要提起往事，對著皇甫岑回憶道：「沒有想到你意外之中打破遼東格局，威震四夷，加上你同涼州三明的淵源，老夫想，涼州武人日後定會以你為核心，爭相投靠。」

「還是不要說了。這個事情就你們兩人知道就好。」張奐拒絕道，然後開口道：「不過要是仲嵐你能自己帶出一支隊伍，那我倒是覺得你能完成我們三人相左的意見，那平羌十策，你要常拿來看看。」

張奐還好，皇甫規也還好。他們死後的評價還好。沒有人惡意抨擊他們昔日的作為。

「能如此，岑定不忘段公、張老之恩。」皇甫岑回道。

敦煌張奐，大限不遠。

縱然心中的鬱結促使他們想哭，卻沒有人哭。只有一絲淡淡地惆悵，還有一絲不經意的離別傷感。

皇甫岑慌忙丟掉手中的政務，把郡內事務託付給程昱、裴茂、衛覬等人，帶著狄清、戲志才匆忙趕往弘農，幾人策馬揚鞭，一晝一夜沒有停歇，便趕到了弘農張奐的府邸。

「張老，我哪裡當得，辜負了張老的一番栽培。」一旁尹端聽到張奐這麼說，有些羞愧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