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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收回自己的頭，挺直身子，慢慢走下主座，走到宴會中央，聽見張允不解的輕哼，似乎也想起了忘了同蔡瑁和張允道一聲謝，側回身對著蔡瑁和張允道：「備在這裏也要向兩位將軍道一聲謝，這荊襄能有三年安定，都是諸位的鼎力相助。」

「綦毋老先生！」

看到劉備走來，端坐在地的幾人紛紛起身相迎。

緩過神來，諸葛玄開口道：「玄德，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馬超駐馬而回，衝著自己身後的兵卒，大聲高喊道：「兄弟們，襄陽城現在正處於危難之中，全荊襄的百姓都在等著我們去解救，我們休息一刻，也許沒有什麼，但是他們將要付出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代價。」

唯有蒯越、蒯良、蔡瑁、張允、綦毋闓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沒有急著把手中的酒水飲盡，只待眾人都已經開始飲進后，才慢慢把面前的酒喝進。

「不到一年。」劉備眼望被陰雲遮住的皓月，沉吟道：「可是我卻覺得真像是相逢好久了。」

先鋒大隊中，馬岱拽住戰馬的韁繩回看身旁的馬超，問道。

「嗯。」

「為了確保你無後顧之憂，又保證臨近同宗族人不侵吞五溪南蠻，對外一律不要宣稱你北上。而且你離開后，族內所有的大小事情一定要交由心腹。」

「卻有心腹能鎮住族內眾人，但是如果想做到不漏風聲，似乎不太可能，畢竟我帶八千族內勇士，不是個小數目。」

「劉荊州。」

「是啊！」

諸葛玄在一旁，搖了搖頭，當初江陵酒宴上，就是蒯越給劉備出的主意，在酒水之中下了葯，迷昏當時荊襄張羡、蘇代的族人。今日，他們早有防備。當然劉備不會那麼傻，傻到當著蒯越的面辦同樣的事情。

五溪蠻王掌管著五溪南蠻部眾上萬人，自從龐統說服他后，他派沙摩柯帶領族內數百勇士先入襄陽城相助，自己則是一邊派人聯繫趙雲；一邊調集族人趕往魚復此地等候著趙雲所部。

諸葛玄卻擦拭了一下手心之中滴出的冷汗，劉備如此反常，不同以往，看似再向蒯氏兄弟示弱，其實最了解劉備為人的諸葛玄，自知這才是劉備要決裂的前兆，文人，尤其是地位較高的文人，都一股子先禮后賓的思想。

一旁與綦毋闓交好的荊襄士人們，抓住綦毋闓，呼喚著。

「嗯。」劉備回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涼氣，緩了緩自己緊張的情緒，慢慢地轉回身，盯著諸葛玄，似乎和*圖*書下了很大的決心道：「胤誼兄。」

趙雲單騎來此匯合五溪蠻王皆因益州道路險峻，想要短時間內大批軍隊開赴荊州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幸隻身而來，決定試一試五溪蠻的成色。

「劉玄德，你到底要說些什麼？」在座眾人還沒人敢同劉備如此說話，只有年紀最高的綦毋闓自覺有這個身份，眼見身旁眾人被劉備眼神逼得步步緊退，語氣陰沉，故意挑撥明了道：「劉玄德，你不是讓我們來就聽你說這些謝謝的吧？」

「劉荊州。」

綦毋闓發白的鬍鬚被劉備這異常的怒斥，氣的亂顫，身子一個不穩，向後跌倒，驚得一旁眾人連忙攙扶。

「鏘！」「鏘！」「鏘！」

「哼！」劉備不屑的輕哼一聲道：「老匹夫，我劉玄德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仗著自己在這荊襄有幾分家世，作威作福，頤指氣使，為虎作倀，藉著年紀就不給荊襄百姓活路，你有什麼好猖狂的？」

襄陽城有沒有事，直接關係到自己大軍的勝負，如果襄陽城丟失，恐怕一萬大軍無功而返，必會受軍法處置。

劉備雙手背負於後，望著自己府邸前，那被風吹得有些搖晃的燈籠，淡淡地問道。

「嗯。」劉備最後看了一眼身後，什麼都沒有。帶著些許失落還有說不出的感覺，朝著宴會廳堂內走去。

馬超駐馬吼道。

「另外我們今夜必須出發，不能有半分耽擱。」

「綦毋老先生！」

蔡瑁等人更是拔出自己腰下佩劍，盯著面前舉止反常的劉備，如果有一絲異動，他們不在乎要殺了劉備，當然，他們也不在乎等一等。

本是垂頭喪氣的西涼兵，一來人困馬乏；二來新附人心未定，軍心不齊也不穩，戰意不高。所以很多人都無精打採的行進。雖是聽見馬超這麼一喊，並沒有生出什麼勁頭，但是精神卻全被馬超吸引了過去。

魚復。

馬超抬頭看了看西墜的烈日，雖然日頭已經開始西轉，但此時大軍距離襄陽城尚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受命與皇甫岑，要五日內趕赴襄陽城，怎敢耽誤行程，冷聲道：「再挺一陣兒，入夜後我們在休息。」

蒯越回應道。

劉備自是漢室出身，此次犯險自然無怨無悔，但諸葛玄卻僅憑兩人之間的情誼，就甘願以身犯險，這份感情確實勿用言表。

「胤誼，我們相識多久？」

馬岱一縮脖子，膽寒的駐馬不語。

「錯！」

聽劉備呼喚和圖書自己，蒯越並沒有任何表情，像往常一樣聽著劉備的示令。

「譙縣曹操。」

成與敗，雖然只是一次選擇，帶來的結果卻是很不同的，也許代價將是各自身後族人的身家性命。

「啪！」

武關驛道外。

五溪蠻王一怔，不明所以。

「大哥，我們是不是該歇一歇，已經連夜行軍三日了。」

諸葛玄沒有說什麼，輕微的頷首而已。

諸葛玄收起方才有些失落的心情，抬頭環顧了一下面前眾人，最後點點頭。荊襄這大大小小官員，有頭有臉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小將軍，我們都跟你，拼了這條命也要趕到襄陽城。」

「是啊。」

「呵呵。」劉備抖動著剛才灑在自己上衣襟的酒水，突然癲狂的朝著面前的蒯氏兄弟，笑道：「異度，子柔，鴻門宴，這個味道很熟吧？」

……

「別急。」瞧著五溪蠻王的樣子，趙雲笑笑，驍勇好鬥，還真是他們的本性。然後斥退那員南蠻勇士，走到五溪蠻王的近前，低聲道：「族內可否安定好了？」

就連荊襄這數百位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盯著宴會之上氣度神閑的劉備，他的每句話語之間總是有些淡淡地憂傷。

「哪個譙縣曹操？」五溪蠻王深吸一口氣，雙眼詫異的盯著趙雲，驚問道：「就是那個在南宮鬧得天翻地覆的曹操曹孟德？」

「好。」五溪蠻王一咬牙，事到如今，反悔也不成了，畢竟自己把沙摩柯都送進了襄陽城，當即狠道：「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語速突然變快，語氣又僵硬了幾分，就連劉備的眼神也變得突然凌厲了幾分，似乎用眼就能殺了面前眾人。

幾個掌聲劃過后，蒯越身後那人終於站不住，挺身而出，鼓著掌緩緩做過眾人，對著劉備讚歎道：「不愧是白馬都尉結義的兄弟，劉備劉玄德。你這份口才倒是很犀利啊！」

劉備這連番譏罵，讓本就年事以高，且又曾受皇甫岑辱罵過的綦毋闓，整個人喘氣不均，心跳不穩，雙眼底直往上反白。「你。你。你。」三字剛剛出口，綦毋闓整個人便昏死過去。

未等五溪蠻王開口，一五溪蠻勇士回道。

「好！」

劉備這連番姿態，到讓坐在堂下的四人，蒯越、蒯良、蔡瑁、張允反倒不知所措了，傻傻地轉頭相看，劉備這是何意，難道他選擇了向自己這些人示好？可是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就無迴旋的餘地，hｅtｕbook•ｃom•ｃoｍ誰都不是笨蛋，所以對劉備這舉動不明所以。

未待綦毋闓說完之時，劉備已經把手猛地指向面前的綦毋闓，厲聲道：「老匹夫，荊襄之地，誰都有發言的權利，而你沒有！」

「啪！」「啪！」「啪！」

「大王，已經準備好了。」

「嗯。」

「呵呵。」

蔡瑁看了看蒯越和他身後的兩人，搖搖頭，表示不解。

「趙將軍，就這樣就出發？」

趙雲搖搖頭，就知道五溪蠻王頭腦簡單，沒有思考後路，只好提醒道：「這一走，難保你五溪南蠻沒有什麼異心之人。」

五溪蠻王轉身看著隻身一人的趙雲問道。他聽龐統說，大將軍皇甫岑徵調胡羌校尉親率益州所部馳援襄陽，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在魚復等到的竟然只有趙雲一人。自然心存疑慮。

十月，襄陽。

劉備笑笑，衝著一旁坐立的蒯越說道：「異度。」

五溪南蠻族內的勇士趕到五溪蠻王近前說道。

「做人還是不要忘本的好？」

「大人，各位大人大多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開宴？」

五溪蠻王擔憂道。

「玄德。」

「什麼？」

此時，宴會大廳內，已經坐滿了人。

所以說，有些名士的風骨卻是當得一大批人敬佩。

未待綦毋闓出口，劉備鬆開自己的衣襟，用力一甩，怒聲道：「要不是先帝恩賜，你綦毋家能有今天的地位？」

在荊襄，諸葛玄只一次真真切切的有這種感覺，所以，劉備的背影在諸葛玄的眼中越來越清晰，生死暫時的被放輕。

「大哥，將士們已經人困馬乏了。」

「嗯嗯。」

「這。」

「三年了。」劉備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回憶中，長嘆一聲道：「三年來，荊襄軍民如何？」

馬岱不忍身後傳來的哀嚎聲，再次勸諫道。

這其中就包括諸葛玄。

「前日的傷好些沒有？」

隨即，在座之人有些已經按耐不住，紛紛拔出腰下佩劍。

蒯良沒有蒯越的和善，只是很隨意的回應了一聲。

「這個好說，如果誰問起來，你就說練兵即可。」

五溪蠻王凝望北地，低聲道。

「好！」馬超駐馬回身笑道：「只要到襄陽城，我馬孟起答應你們，酒肉管夠。」

「嗯。」趙雲點點頭，笑道：「這個對手怎麼樣？」

「好，當然好！可是趙將軍你怎麼隻身一人？」

即使是比較反感劉備的蒯良也覺得有些羞愧，呢喃道：「這不像是動之以情，而且劉備應該也不是能輕易wｗｗ.hｅｔubｏok.coｍ.cｏm改變決定的人，他到底是要幹嘛？」

「快三年。」

「坐下，坐下。」劉備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蒯越坐下，淡淡道：「異度，我來荊襄幾年了？」

「你們的辛苦，我自然知曉，只要過了這塊山地，到了平地，我們就生火做飯，下令休息。」

「廢什麼話！」馬超臉色下沉，怒道：「身為我馬家軍，自然要能吃的苦，我們休息一刻不要緊，如果襄陽城有失，這罪過你來背嗎？」

「既然不怕，還問多餘的話幹什麼！」

眾人表情反應不一，但都舉起手中杯，在劉備的一聲高喝聲中，一飲而盡。

劉備點了點頭，面色凝重，若有似無的輕嘆一聲，對於面前這些未知的敵人，總是有一天拔刀相見，只是沒有想到自己也會做這樣冒險的事情。

趙雲這麼一說，主要是因為五溪蠻王經常性的外出練兵，很多人都引以為常，見怪不怪。就連荊南四郡的太守也見怪不怪了。

「當然。」趙雲聲音變得很冷道：「如果我們晚上一分，恐怕襄陽城就多十分驚險。」

大隊騎兵有如龍捲風一般席捲著驛道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大批身穿皮甲的騎士正在此地縱馬狂奔。

眾人紛紛附和道：「小將軍，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了。」

眾人尚未飲盡之時，劉備放在嘴邊並未吞下的酒水，輕輕地吐出。而他手中的酒杯也隨即跌碎在地。

日頭毫無兆頭的一下子劃過天際，天色一下子就暗了起來，夜幕拉起，州牧府上的燈也開始長起。

劉備轉回身對著諸葛玄深深地拍了一下肩膀，嚴肅道：「胤誼，謝謝。」

這個不經意的舉動，卻被劉備心細的收入眼底，從未蒙面的人，應該是江東的人，劉備嘴角微挑，並不理會他們二人，輕笑道：「子柔。」

「呵呵……怕了？」

劉備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直徑的走向自己的座位上，盯著眼前這些人，拿起几案上的酒杯敬向面前眾人，淡淡道：「諸位，共飲。」

諸葛玄則是扭頭不瞧。

空氣之中都被兩人感染的有些悲涼。

諸葛玄順著劉備的目光轉向那搖晃的燈籠，似乎察覺自己就像那盞燈籠一樣。平日里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是涉及到大事，從不會就那麼隨意的讓人擺布。對荊襄這些蛀蟲，諸葛玄真的忍了好久。

蒯良一怔，帶些幽怨的回應道：「還好，死不了。」話罷，眼光還看向劉備身旁的諸葛玄。

蒯越被劉備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心虛和圖書的急退幾步，身子踉蹌，手中的酒水頓時撒在自己的衣襟上。幸好蒯越身後的兩人及時穩住兩人。

「這。」

「真的這麼急？」

在漢，從來就沒有人重視異族。漢之強盛亦如此，漢之傾頹也如此，這就是大漢的驕傲，這是一個崇拜勇武，從來不會屈服的民族。所以，荊襄沒人重視。就是譙縣曹操也不會重視他們。

……

趙雲擦拭了一下寶劍上的冰霜，淡淡道：「你族內準備了多少勇士？」

管家從遠及近，走到劉備的面前問道。

「大人。」

蒯越回回頭看了看自己身旁兩人。

「嗯。」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我知道你們不願意打仗，可是如果這一仗要是不打，也許將來我們付出的代價會比這個還要多。」

往日里似火朝天的襄陽城今天格外的安靜，街道之上依稀感到了秋日的來臨，時而飄過的兩片樹葉像是在訴說秋日里本該有的肅穆蕭條。

「好。」五溪蠻王點點頭道：「就這麼辦。」

許久不言，空氣之中停滯了幾分。

聽馬超這麼說，馬岱只好點頭。

幾人短短的幾句話，說了好長一段時間。

「呃。」

自古以來鴻門宴就是以摔杯為號，就像是不成文的規定。但恰恰出人意料的是，這酒杯摔碎之時，宴會上並沒有多出一人。

……

「誼胤，都準備好了嗎？」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已經被人埋在心中。

「好。」趙雲點點頭道：「不多不少，應該夠了。」

在眾人不解中，劉備舉起手中酒杯，對著眾人喊道：「來，我劉備劉玄德，在此敬諸位一杯水酒，荊襄能如此安定富庶，脫離不了眾位的鼎力相助。」

「八千。」

劉備這聲道謝，諸葛玄也感覺到了。

「笑話，我的族人什麼時候懼怕過！」

劉備緩緩起身，衝著蒯良深鞠一躬道：「備在這裏給子柔先生賠罪了。」

「將軍，我們的……敵人？」

諸葛玄應聲回應道。劉備這種肅穆蕭條之感，兩人感受分明，整個身子都似乎被抽空了一般，等待遠比死亡來到近前讓人緊迫。

「呵呵。」諸葛玄回應道：「不長，不到一年。」

趙雲這麼一說，五溪蠻王便明了，開口詢問道：「那你說怎們辦？」

眾人見狀大驚失色，紛紛轉目觀瞧。

瞧見趙雲並未帶來益州兵馬，五溪蠻王有些擔憂的瞧著趙雲。

聽劉備這麼一說，大多數荊襄門閥們紛紛拿起手中的酒杯敬向遠處的劉備，笑道：「共飲。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