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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館水月錄

作者:唐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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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五章 奪憂不奪志

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二十五章 奪憂不奪志

但是河伯打坐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生。陸渺渺始終用了妖瞳,凝神靜氣地看著,她不相信任何快速微妙的變化,可以逃得過她的雙眼。果然,她發現一股看不見的異常強大的氣場在河伯與傷者之間悄然生成,忽然,那氣場猛地一收,一瞬間便全部歸於河伯的體內。
陸渺渺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因為她用妖瞳去觀察這三個人,發現三個人身上的傷,竟全部都憑空消失了!現在的三個人,骨骼、內臟、經絡,都與常人無異,就像從來都沒有受傷過,連他們體表的擦傷,都盡數不見了。回憶一下河伯的行動,連與他們肢體接觸都沒有過,居然就像變戲法一樣,將他們的傷變沒了?
二人坐在湖邊,又交談了一陣。河伯是個相當簡單溫和的人,對於自己的事並無太多的保留,但由於是初交,陸渺渺也並未深入打聽他的任何私事。河伯居住在落星湖邊上,恰好就是渺渺所住客棧附近的那處湖泊。
河伯依次走過十二人身邊,將手掌輕輕地抵在每個人身上片刻,思索了一會,言道:「十二個人,需要兩天。」
河伯彷彿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她的心思,又是一笑,搖頭道:「我只是失掉了七年的光陰而已。不過,今後還要失掉多少年,我卻也不曉得。」
渺渺道:「那你又何必留在國醫館?這對你不過是束縛罷了。」
「奪」、「守」、「散」,渺渺差不多想明白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能力。「奪」,應當是將人身上的傷病搶到自己身上來,「守」;應當是將奪來的東西控制在一定範圍,不讓它爆發;而「散」,大概就是在有水的地方,用身體承受奪來的病痛,並藉助水的力量將病痛散去了。
河伯說出的,是不能接受陸渺渺的話語,但是,渺渺卻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敵意,反而感覺到無休無止的傷悲,彷彿沒有辦法接受她,也成了和*圖*書他自己的錯一樣。
陸渺渺看得心如刀絞。她原本以為,河伯應該是用盡精力化去他人身上的傷病,只會比較疲倦而已,沒想到卻是這種方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完全代替他人承受病痛,又利用自己的身軀的特質,將傷病慢慢化去。
河伯道:「東皇太一於我有恩。」提到東皇太一的名號,河伯臉上倒是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見陸渺渺神情十分悲傷,便又道:「奪、守與散,便是我的能力。我本是個不祥的人,能做醫者,於我是件幸福的事。而且我身體自愈能力極強,你無須為我傷悲。」
陸渺渺望著河伯,只覺得心中泛起一抹酸楚,便言道:「淵水,那些人全都交給我罷,就算怎麼慢,我保證醫得好他們。」
陸渺渺道:「其他人我治完怕要兩天,這些人可就要花大功夫了。如你能先行動手是最好,兩日之後,我再來幫你。不知你治療這十二人,需要多少時間?」
河伯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微笑,道:「起霧的地方,都是我感知的範圍。」他靜靜地看著渺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又道:「謝謝你,擔心我。」
渺渺心道:無月,你們都知道河伯是這樣治病的么!雖然他的能力確實足夠奇特,但這對於他自身來說,不是太過殘酷了么?何況這些病人與他根本非親非故。我是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醫者,換作是我,這種天資倒不要也罷。
陸渺渺大吃一驚,兩天!兩天的時間,這裏面傷最重的,她一個都不見得能夠治完。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顱骨骨裂,顱內出血,另兩個大腿、脊骨粉碎性骨折,都是要命的傷情。但現在,三個人居然全都站了起來!
「問我為何不易容?」河伯笑了,「我根本不與外人打交道,除了治病,便是隱居了,易不易容,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是河伯卻沒有任何異動。hetubook.com.com他將十二個人分成了四組,每組三人,渺渺凝神看了看,每組的傷情都是有重有輕,也就是說,河伯按照十二人的傷情輕重進行了平衡協調。然後,他選了其中一組,竟在這組三個人面前打起坐來。
是劉瑾的愛人!至少,是深深愛著劉瑾的人。
河伯卻是黯然一笑:「什麼醫術,不過是有一副受詛咒的皮囊罷了。而且,我已經二十二歲了。」
但是令人十分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河伯走後大約一刻,躺著的三個重傷者居然次第爬了起來,面面相覷,雙手在自己身上亂摸,不久,便嘗試著站了起來。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一種過於強大的力量存在,其身後必然伴著同等程度的危險,否則為何河伯不能持續性地治病,卻要醫三人便離開半天呢?
正想著,河伯卻是從湖中走了出來,衣衫頭髮都濕漉漉地滴著水。他抬頭望著渺渺藏身的大樹,聲音略微虛弱地喚道:「陸姑娘,下來罷。」
河伯靜靜地平躺在水面上,透明的臟腑漸漸變成了正常人的樣子,有了氣息、血流,但是,他的呼吸卻是越來越急促。自他的胸口,有一個小小的血紅色光球忽然炸開,一道紅光便瀰漫了河伯的整個身軀。
陸渺渺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些擔憂,據她猜測,河伯的這種能力應該損耗能量極大,所以現在應當是河伯非常脆弱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出危險的時候。是以河伯向她告辭,道是明日再來之後,陸渺渺便決定悄悄地跟蹤他,去看個究竟。
河伯腿骨、臂骨、脊骨、肋骨多處同時碎裂,顱骨也驟然裂了兩條縫,左臂皮開肉綻,鮮紅的血在湖水中漫開。河伯眉頭一皺,臉上顯出極為痛苦的神情,緊咬牙關,以致口角沁出血來。
河伯道:「如果有人要死了,世上只有你救得了他,你會不會救?如果一個大的痛苦可以化為一個小的和*圖*書痛苦,你又願不願意去換?有些事,只有處在這個境地,你才會知道自己的選擇。」
陸渺渺這會正使著妖瞳,只見河伯身軀里竟看不清臟腑經絡,他的經絡、骨骼、內臟,全部都是透明的,像是水晶製成的一般,居然相當好看。渺渺只覺得奇怪,病還沒有治,怎麼倒要走了?
既然分了工,二人便立即投入了救死扶傷的工作。救治其他一百餘人,對陸渺渺而言,時間要花,卻是毫無壓力。所以她一邊熟練地使用金針,接骨固定,一邊偷眼瞧著河伯的舉動。
河伯給人的感覺,可以說是非常之好,怎麼看他都不會是一個壞人。但是,陸渺渺仍然對他加了提防。就算河伯不是小人,可她是。她說謊,她騙人,她不輕易地相信任何事物,哪怕是親眼看到的,哪怕是用身體髮膚感受到的,這種難以言說的味道。
陸渺渺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劉瑾,這個亡魂,彷彿與自己也產生了某種命定的因緣。季無月、蕭敬煌、東皇太一、劉裕,每一個人都與劉瑾有關。劉瑾就像是一個引子,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是劉瑾給出的。她彷彿嘴角帶著別有用心的笑意,把事情的真相一點點剝開來給人看。現在,連河伯也與她有關,那麼河伯與自己,又會產生何種命運的羈絆?
這就是所謂的神醫么?這種人,怎麼可以當醫者呢?
你的慈悲心,終有一天要害死你的。陸渺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陸渺渺又是大吃一驚。河伯淵水的模樣,看起來最多十四五歲。但是,從他說話的聲音語氣,言行舉止的沉穩得體,舉手投足裡帶出來的滄桑感覺,卻又讓人相信他所言非虛。莫非,他的身體就此停止生長了?那麼將來一顆蒼老的心藏在十五歲少年的軀體里,可真是人生極大的悲哀。
河伯淡淡一笑,白衣一飄,已到了渺渺身邊,輕輕推出一掌,蒼白的手掌戛然止在hetubook•com•com渺渺面前。陸渺渺只覺得頭腦中「嗡」的一聲,全身一震,卻忽然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心中全部的陰霾一掃而空,從頭到腳充溢著喜悅與平和。
打坐有一柱香的工夫,河伯忽地雙目一睜,眼神中精光畢露。陸渺渺感覺河伯與躺著的三人之間有金光乍現,卻又彷彿是一種錯覺。這時河伯緩緩地站起身來,對渺渺言道:「我走了,午時過了便會回來,你辛苦罷。」
陸渺渺方明白,他竟是將自己此刻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部「奪」了過去,不由長嘆一聲,感覺老天賦予他的這種能力,也實在是太過坑人。
就在這一剎那,陸渺渺驚訝地發現,三人身上的全部損傷,都隨著這股氣場的消失而消失了。難道河伯的能力,是直接將他人身上的傷病化去?那麼這種能力,也實在太過逆天了。
裂傷之後,時間在痛苦中一分一分地流逝。河伯的臟腑又漸漸開始變得透明,全身的皮膚也開始透明,最終似乎與湖水溶在了一起。在水中,河伯全身的傷處以很快的速度生長愈合。也不知過了多久,河伯緊鎖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身體臟腑又漸漸恢復為常人的樣子,但他彷彿已然心力交瘁,只靜靜地躺著,靜靜地望著天空的星星。
「淵水,你的能力豈不是很強大?」渺渺道,「不要給別人醫病了,如果你想要,別人的內力、特質,直接奪過來不就好了?」
過了午時,河伯並未回來,直至申時已過,天色漸昏,河伯方才推門進了傷者集中休養的大堂。陸渺渺舉目看他,只見他黑髮披散,像是剛剛洗過的樣子,還帶著一股水氣,原本就蒼白的面孔更加憔悴。河伯並未言語,徑自走到第二組三人處,開始打坐起來。
少年感激地點點頭:「這於我,卻是有一些重要。多謝你的體諒。」頓了一頓,又道:「你也不必稱我河伯,我叫淵水。」
渺渺溫言道:「無妨https://m.hetubook.com.com,這些空頭的名號,對我原本也沒有任何意義。」其實,她把這白衣少年全部的舉止表現聯繫在一起看,心裏已然斷定了一件事情。
萬化山莊出門不遠,便是一個不大的湖,名叫止水湖。河伯走得非常之快,但跟蹤卻是正是陸渺渺的拿手好戲。只見河伯匆匆地到了止水湖畔,衣衫也不解,徑自向湖水中走了進去。
天已經黑了,陸渺渺藏在河伯上方的一株樹上,使用妖瞳觀察,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盡收眼底。但眼前出現的情景,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讓她徹徹底底地震驚了。
一瞬間,陸渺渺甚至聽到了河伯全身骨骼粉碎的聲音。那骨骼、皮肉受傷的位置,與剛剛接受治療的三個人身體的傷處,竟然別無二致!
很明顯,河伯的心裏,深深地藏著一個亡人。他不能將陸渺渺當作少司命看待,而前一任的少司命,恰恰是一個亡人。
渺渺從樹上輕靈地縱身躍下,有些窘迫地言道:「你知道我在此處?」
「你瞧,我能奪的,只有他人身上不好的東西,只有傷病、疼痛、傷悲的心情。好的東西,我是奪不來的。」河伯說著,卻又皺了皺眉,「陸姑娘,你小小年紀,平素臉上笑若春花,心中怎的憂思至此?」
正想著,忽聽身邊的傷者痛哼了一聲,原來卻是她一分神,手捏到了金針斷脈之外的骨骼上去。渺渺心中連呼罪過,連忙斂住心神,把精力集中到了處理骨傷上。
陸渺渺心中極為好奇,她決定,這次定要仔細看清,河伯究竟是如何醫病的。
河伯道:「這十二個人的傷用正常手段來治怕是有些棘手,如果陸姑娘不嫌棄,便交給我如何?」
但是河伯的名頭她是早聽無月講過的,所以雖然吃驚,卻是深信不疑,並且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便很實在地言道:「這十二人,兩天我最多醫好兩個,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有這般不可思議的醫術,真是令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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