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兒篇 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疑滯
第四十六章 軍醫聖手斗
渺渺想為無月縫合手腕的傷口,但他的傷口竟自行生出絲絲縷縷的綠色根須,很快就愈合了。無月極美的雙眸透過鬼面柔和地望著她,言道:「不要緊。」
在意料之中的是,這場果然是團隊戰,如車兒透露的消息一樣。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這第一試,斗的竟然是醫術。
參試者自動分成了十八個組。在醉月弟子的引領下,十八組人分別被帶進了標記有一至十八字樣的院落。醉月山莊房舍結構相同,所以這十八個院落,從外觀到大小,都無任何不一樣。
由於每組人進院之後,都是鎖起門來禁止出入,因此院內並無醉月的人監視。門方在身後落鎖,只聽「咕咚、咕咚」幾聲響,渺渺他們一組不相干的四人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青年公子發現渺渺在看他,嘴角一抿,送過來一縷含情脈脈的秋波,將渺渺看得一個寒戰,心裏立馬斷定這是車兒無疑。只他這付模樣,卻與他原本的面貌無半分相似了。而且,仔細看看,渺渺心中不由有些吃驚:車兒的這個易容,俊美邪氣,長得竟有那麼三四分的……像蕭四?
季無月的葯配得驚人的精準,加上花鬼血液的生髮作用,所有傷兵的傷處都在迅速愈合生長。三個人也坐下來,靜靜地等待。兩個時辰滿了,這一百名傷兵傷愈率竟達到十成,一百個人,無一例外地可以生龍活虎地重回戰場。
主考宣布,請參試者自行組隊,至少七人一隊,多了不限。江湖人士,刀尖舐血,懂些醫術的也不在少數。參試者有部分是有同伴的,便依照親疏遠近,能力高低,很快自行組好了隊。居然比醫術,陸渺渺心中竊喜。天下最有名的醫道聖地,便是國醫館無疑,若國醫館的兩大神醫坐鎮,還通不過一個醫術測試,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無月的葯根據每個人的傷情調配得各不相同,有內服的,有外用的,但內服藥或多或和*圖*書少都用了他自己的血液作引子。雖然每劑藥用的血很少,但配了一百人的葯,他的血至少也流了一茶盞有餘。由於無月製藥全部是在室內,所以院內傷兵,也並不知曉自己服下的藥物,裏面竟然摻有人血。
渺渺道:「車兒,我們不弱,要不要和我們一隊?」
陸渺渺恍然大悟。我竟未想到這一層,一試地點在醉月,或有可能與葯或毒有關!她便也在隨身攜帶的物品中加入了金針葯囊。無月準備的服裝非常好用,許多物品直接可以藏在衣服裏面,因此手中攜帶的物品,看上去竟寥寥無幾。
這一點渺渺倒還沒來得及注意。仔細一看,果然是車兒、九十五,以及五個非常弱的組成了一隊。
陸渺渺想回一句「你這個人怎麼反覆無常」,扭頭間卻發現他神色異常凝重,彷彿山雨欲來前的殘雲,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關於蕭四所說的話的意思,她也沒有再問。這麼久了,她了解蕭四,對於這個話題,他恐怕是言盡於此。
不過蕭四接下來的話卻出了陸渺渺的意料:「九十五,一定要遠離。但是十九,你不可以相信,卻可以接近。越是危險,越可以接近,他能保你的性命。必要時記住我說的話。」
東君么。陸渺渺沒有見過東君,看來東君怕是個軍醫聖手,不知何時能有機會見上一見。不過現在可不是對東君感興趣的時候,給他們的時限只有兩個時辰。
車兒猶豫了一下,臉上綻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道:「說了你莫怪我。你那兩個同伴,強是強的,但是招人厭惡。兩個人恰好都像我認識的,很討厭的人!」
慕君歡加上他的同伴,本來就已有六人,他們也挑了一個實力較弱的湊滿七個。陸渺渺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尋找車兒的蹤跡。
渺渺搖搖頭,從他手上取過瓶子,揣在了自己懷裡。她決定把賭注押在蕭四身上,
www•hetubook•com.com從這麼長時間的表現看,可以相信他的機率竟有七八成。蕭四笑了,並白了無月一眼。
這,是正牌的軍醫,妙手之下,傷軍不倒,軍力加倍。
團隊比拼?那是要比什麼?
看上去渺渺和無月的能力有些出了蕭敬煌的意料,他似乎頗受打擊,心情不佳,所以一句話也不肯說。倒是剛剛爬起來的四名「隊友」,如墜雲里霧裡,發現一百人居然全醫好了,不由目瞪口呆。
車兒笑道:「不了,我給你多帶幾個最弱的進二試!」
接下來三人便迅速分工,渺渺負責接骨和傷口縫合,無月用藥,蕭敬煌打雜。身為國醫館的少司命和山鬼,這些事情簡直太過輕鬆,他們不到一個時辰便做完了。其實,在這個過程中讓渺渺感到吃驚的是蕭四。他負責清創等雜活,清創做得竟比一般軍醫都利落。許多人的斷骨,只要不是太細微的,渺渺去接骨時,發現都已經被他先行對好了,對合有八九成都很準確。從蕭四對行軍、陣法的了解程度,從他格鬥時經常使用軍中的技擊法,加上這些療傷手法的利落,陸渺渺總覺得,他應當是從軍戰鬥過的,而且肯定是一把好手。只是,這方面他從來不肯說。
推開院落的門,陸渺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這院中的「一些」受傷士兵,橫七豎八地躺著坐著,數了數不多不少有一百個。
車兒撓撓頭,道:「就是,是我傻了。不過,我也可能就是借口想來瞧瞧你。」
醫術比試,這就不是蕭敬煌的強項了,所以同伴的人選,都是季無月挑的。蕭四也不知無月的能力,只挑釁地問道:「殺手,你醫病行么?」得到的回答,自然照例是一個白眼。渺渺看了看無月挑的同伴,通過初試雖然也都說得過去,但這幾個確實弱得可以,是些可有可無的人物。這幾個實力比較差,有人邀約,自然是痛快地答應,心中喜不自https://m.hetubook•com.com勝。
比醫術足見運氣好,一試很順利地通過了。通過一試的有六隊四十二人,陸渺渺的隊成績最佳,卻不是唯一。令她驚訝的是,慕君歡的隊,治愈軍士也是足足十成,傷兵全員可以投入戰鬥。只不同的是,他們治療的方式,不是「療愈」,而是「克制」。很明顯,他們沒有無月這種快速療愈傷口的能力,但他們能夠確保軍士們所受的傷不影響此後的戰鬥,而且傷口經過巧妙的處理,再次劇烈動作也並不影響傷口的正常愈合。「與東君是一個路數。」無月悄悄地告訴她。
宜都郡的四大山莊,為了鬥技大會的一試,能搞來兩千名傷兵?
敬煌卻將她的頭往自己這邊扳了一扳,也低聲道:「他跟九十五勾結在一起?」
不過倒也可以解釋。宜都自古以來也算是兵家必爭之地,既扼住長江水路咽喉,地勢又險要。宜都往西南,便是前西蜀的轄地,雖然劉裕滅西蜀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但仍有不死心的西蜀餘黨屢屢結夥起兵。宜都郡的要地夷陵、猇亭,長年有重兵把守,戰鬥不斷。醉月的醫術,在宜都郡名頭極盛,如果他們提出協助兵士療傷,官府怕是要樂開花了。
不過,這種淡極了的,彷彿不染塵埃、不受外界干擾的環境,倒真像是醫者的聚居之所。
參試者瞠目結舌。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莫非四大山莊舉辦鬥技大會的目的,其實是要招軍醫?
醉月山莊的格局,比撫風小一些。庄內布局只能用兩個字概括,就是「簡單」。山莊里的館舍,幾乎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白牆黑瓦,非常整齊,與一般的大宅差異很大。醉月山莊名字頗具詩意,但庄內竟不植任何一株開花的植物,裝飾所用的植物,皆為綠葉長青樹木,且不帶有任何味道。總而言之,進了醉月山莊,感覺就像喝白開水一樣平淡。
渺渺心裏氣他藉機佔便宜,和_圖_書但自己現在是男裝,又不好當眾將他手臂甩脫,只得忍著氣道:「那是車兒。」
事不宜遲,三人便開始給受傷兵士治療。先上來是陸渺渺的診斷。她使用妖瞳,將傷兵的情況一一檢視,口述傷情,身後的蕭敬煌手持紙筆,飛快地記錄了下來。其實這一百名傷員,多數是中度傷情,受致命傷的幾乎沒有,但是不影響行動的輕傷也一個都沒有。他們大多數為骨折、斷筋、皮外重創,也有一部分傷到臟腑及內出血的,都是陣前軍中常見的傷情。確保他們平安無事自然容易,但要他們之中八成以上的人立即投入戰鬥可就不容易了。
心神未定,忽然一條手臂攬上了她的肩膀,蕭四像弟兄家般自然地,大大咧咧地與她勾肩搭背,口中卻低語道:「你在看十九,是不是因為有點兒像我?」
從表面上看,無月治愈的士兵,比慕君歡治療得徹底。但是,真正到了戰場上,效果卻是不一樣的。戰場上傷兵成千上萬,無月僅有一具人類肉身,能有多少鮮血供他們使用?而慕君歡的方式,卻無論多少人,都可以治療下去。
由於考官有要求,所有人必須將號牌置於身體顯著位置,因此她很容易便找到了臂上縛著「十九」錦條的參試者。可是這個人看上去居然有二十多歲了,個子雖然不高,但皮膚白皙,外表成熟俊逸,目光帶生動靈韻,活脫脫一位俊美的青年公子。
無月的聲音依然那麼淡漠:「失手了,抱歉。」
陸渺渺扯了扯無月的衣袖,心中有些忐忑。無月的神情看不見,氣息卻是絲毫不亂,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這可是東君的拿手好戲。不過我也一直想試一試。」
蕭四卻像是看穿了她的猶豫,又或許是惱怒季無月對陸渺渺毫無原則的聽從。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言道:「渺兒,這是迷|葯。只要你一句話,我便一口全喝下去,睡到明天早上。」
蕭敬煌怒道:「你連我也想迷倒和*圖*書,是什麼意思!」邊說邊用一塊帕子掩著口鼻,帕子上傳來一股凜冽的葯香。
其餘四支通過的隊伍,包括車兒在內,皆以恢復八成戰力勉強合格。
陸渺渺笑道:「你這算什麼消息!想想也知道的,團隊嘛,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自己人強,隊友必然選弱的,把弱的帶進二試,不是少了競爭么。要是自己不行,那也只能往強的身上貼。」
無月道:「醉月山莊,是不是藥學世家?以防萬一。」
陸渺渺明白無月想迷倒蕭四的意思,蕭四醒著,他們的許多能力就不方便使用。無月向渺渺投來詢問的眼光,渺渺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
車兒道:「究竟比什麼我可不知道。但我得了消息,選隊友的時候,除了自己人,盡量選弱一點的。」
蕭敬煌突然沉默了,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快速的思考。渺渺低聲道:「爪子拿開!」
不過這一點,陸渺渺確信無月能夠做到。她的診斷只花了一刻,隨著她一邊報出傷情,無月已經開始準備各種藥品。行醫所使用的器具、常見藥材,醉月都已準備妥當,擺了滿滿兩大筐,供他們隨意取用。渺渺的診斷還未進行完,無月已經準備好了足量的麻藥。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飯,渺渺發現季無月手中拿著一個黑布行囊,竟是山鬼行醫時常背著的,不由奇道:「你帶這個做什麼?」
「一試時間兩個時辰,比試內容是療傷。院內有一些受傷兵士,兩個時辰之內,處理完全部人員的傷情,並且能讓八成以上傷員立即重返戰場。重返戰場,不能以折損士兵身體為代價,不能利用興奮性藥物,不能影響已經處理過的舊傷。完成目標者,通過一試。」
陸渺渺聽他如此說,自然也沒有勉強。車兒道:「你早睡吧,明兒比完了,晚上我再來看你。千萬別告訴那兩人,特別是那個老的,最討厭他!」說罷,打開窗,悄無聲息地躍了出去。
「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