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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你這次既然不曝光身份，那就就留在這裏幫我坐鎮。我估計等不到晚上書展結束，就會有渠道商的電話打進來，老田他們要是忙不過來，那你也是要上陣的啊！」

「屁大點兒的小孩，居然也知道吹牛裝逼泡馬子？」一個有向人體藝術家方向發展的學生呵一笑：「比我們當年可是強多了啊！」

場面一時間沉寂下來，遠處的八卦眾似乎嗅到了味道不對，也不敢過來調笑了。就在狄嘉的大腦飛速轉動，想要表示些什麼挽回顏面的時候，因為封閉會場而在美術樓外等了半天的楊一走上來：「聽了講座有收穫么？沒事了的話，就走吧，要不來不及了。」

楊一才懶得理會口不對心的胖廝，估摸這貨等下被某個刁鑽記者發難后，心裏罵得那些話鐵定是比自己難聽多了，就繼續對著蘇晚點點頭：「加油，相信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個光彩奪目的人，相信以後只會遇到越來越好的事情，對自己和未來要充滿希望，你會發現，它真的像你期待的那樣的……加油。」

那分明就是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晚輩時，才會露出的那種束手無策的苦笑，擺明了是對這小子又喜又惱。

面對著很有些同仇敵愾地態度，楊一哪有時間和他們消磨，拍開狄嘉橫在面前的胳膊，楊一拉著反應不及的蘇晚就跑向即將發動的小車，直接就攔在了車頭前，臉上都是忿忿然：「沈老爺子，你是準備放我鴿子到什麼時候？」

不過這話，也著實不著調了點吧？美院院長的兒子上去搭訕拉關係都不行，你一個毛孩子放出這種大話，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就不要臉么？這簡直就像是幾個人正看著電視里人類登月的新聞，然後旁邊跑來一個人說登月過時了外星人正在他家做客一樣。

一大早經過魔都造型師的打扮后，原本就清冽拒人的蘇晚，更是把淡和圖書漠疏離的氣質發揮到了極致，按照那位冷酷的莫西幹頭帥哥造型師的說法，女孩這樣的形象，既符合漫畫中人物縹絕如仙的氣質，又能激起女孩的親近感和男生的保護欲。

老先生打量了狄嘉幾眼，又轉過頭看看旁邊的蘇晚，女孩正一反常態地局促低頭，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兩隻緊緊絞在一起的手卻是出賣了她的緊張和期盼。

這……人生啊。

能夠被沈嵩之收納為關門弟子，怕是任何一個嚮往美術熱愛繪畫的孩子都要為之興奮的，所以楊一才有這麼一問，要是蘇晚昨晚激動過頭導致沒有休息好，今天面對省內外諸多媒體可就不讓人放心了。

不過再次出乎狄嘉的意料，聽了他的道歉，蘇晚的臉上反而有了些許的表情，嘴角上揚，卻是那種本能的自嘲：「沒什麼，習慣了。」

旁邊年紀稍小的婦女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就用下巴點點那條幅：「孫姐你還不曉得啊，這半個月電視台天天在放，說是什麼文化交流，書展什麼的！你看那個條幅，上頭不是寫的思閱文化書展啊，現場簽售會什麼的？」

淡淡的柔軟金紅色打下來，給晨練后未散的人們鍍上一層迷離的炫彩，已經是8點多的時間，按道理現在即便是有人，也不應該是聚成一團黑壓壓的樣子，可是現在偏偏就是人頭攢動。

再加上兩個熱氣球下面系著的足有二十米高的豎立條幅，這一下連廣場四周縱橫交錯四條主幹道上面的人流，也被吸引過來不少，一些人隔著百多米的距離看不清楚條幅上面的字，居然不惜上下攀爬天橋，也要過來看個明白。

蘇晚的眼圈莫名其妙地紅了，努力提醒自己臉上有妝，強忍著湧上來的水汽，她也抬起頭，眸光清澈：「加油。」

但是眼前這個學生又自稱是狄翰濤的兒子，算起來還是自己的師侄，hetubook.com.com這種門內的事情，那就只能讓沈嵩之自己來決定了。

二天一大早，越州人民廣場，難得的無雲天氣，市政府特別鋪植的草皮，在冬日里翡翠如夏，沒有什麼烈度的陽光溫柔覆蓋在上面，卻連一個小時前的霜氣也未曾蒸發。

而旁邊的蘇晚，在經歷了最初的絕大期盼，以及之後的失望后，倒是顯得比狄嘉更能接受眼前的現實，滿臉淡然地站在旁邊，不發一言，這模樣反而引得沈嵩之又多看了她一眼。

現在看到他居然攔下了沈嵩之在說著什麼，旁邊還帶著據說是他的小女朋友，一個個都眼巴巴瞪著那邊：「誰知道啊，還帶著嘉嫂。」

但也僅僅只是一眼而已，老先生又對著兩個孫輩的人點點頭，就沒有了后話，在美院頭頭的賠笑中向外走去。

「閃開，別耽誤我時間，要是晚晚錯過了這次拜師的機會，我會讓你後悔。」以沈嵩之這種神出鬼沒的出行規律，想要碰上一次還真的不容易，加上現在又被狄嘉的無禮激怒，楊一也懶得虛與委蛇，直接就撥開了狄嘉的身子。

追女追失敗了，就撕下溫和的外皮么？

本來還驚訝于楊一膽子之大，但也抱著看好戲的心情駐足而立的一群人，在那個助理皺著眉頭打開車門，兩個校領導也慌忙趕上前的時候還是一派幸災樂禍的態度。可是僅僅是三秒鐘后，就一個個神情古怪地面面相覷起來。

而看著蘇晚身上黑色的蘇格蘭呢子大衣，黑色的開衫毛衣，黑色的牛仔褲綳出纖美的腿型，還有白皙脖頸上的黑曜石掛飾，讓她動人到不真實起來。

楊一根本就懶得理會這廝，而是俯下身敲了敲大奔的後車窗，看到女孩抬起頭來，他就送上一個鼓勵的笑：「昨天睡好了吧？」

「什麼什麼意思？」楊一冷笑，先前狄嘉拿講座畫展之類的借口糾和-圖-書纏蘇晚，他想著是對女孩有益的事情，也就壓下了微酸的心情裝作視而不見。但是毫無理由地過來阻止自己，本來理虧的事情還能做得這麼蠻橫，也讓楊一心中反感。

而蘇晚漠然的表情，讓他的耳朵就更熱，連帶看向沈嵩之的背影時，也帶上些從未有過的怨懣，似乎在遭遇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失敗后，反而反彈出某些負面的情緒。

而那兩個美術學院的中層領導，更是面帶希冀地看著沈嵩之，于公于私，他們對這件事都是樂見其成的。

只能說，拜師求學這種以前就是奢望的事情，現在還是奢望。自己的生活雖然改變，但更多的卻是不變，比如那些註定的失望，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幻想太多。

這是什麼架勢，沈嵩之還下車了？

一個和狄嘉關係特別好，逢年過節還到狄家給狄翰濤拜年祝壽的學生眼睛一翻，也不講風度，渾沒一點尊老愛幼的概念，歪著嘴譏笑的模樣，就像是看著先天智障的畸形兒一樣，傻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當然是來不及了，沒看到沈嵩之已經快要走下台階上到小車裡面了么。

而自己，卻如同被變心男人無情拋棄的怨婦一樣。

幾個人看了看狄嘉現在的臉色，很黑，就像是嚴冬提前到來，明顯有暴風雪醞釀的跡象。

因為在廣場的正中央，已經支起了一塊巨大無比的電子屏幕，周圍也被圍出了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地盤，裏面還劃分出了一格一格的場地。

從思閱臨走前，羅戈還是頗為不放心地交代著，胖總大抵是對第一次《雲荒》發售的時候整個公司忙成一鍋粥，只有楊一悠悠然無所事事的樣子心有餘悸，一隻腳踏上了車裡，猶自回頭耳提面命著。

「喲？拜師，就你？」那邊的一票幫閑原本是不打算過來的，但是看到忽然殺出來了一個半大小子，看上去和狄嘉不對路ｈｔtps://ｗww.hｅtｕｂoｏｋ•com•ｃom的樣子，也就一擁而上把楊一圍了起來。

沈嵩之上下審視了一番狄嘉，居然是先點了點頭，就在狄嘉心跳都快了一拍的時候，接下來的話卻把他打落了深淵：「狄嘉是吧，其實你父親狄院長在美術上的造詣，已經是自成一家了，跟著他好好地潛心學習，可比拜在我這個老頭子門下強的多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弱智兒童歡樂多。

所以當楊一說出那句話后，旁邊一瞬間的靜謐后，就忍不住紛紛嗤笑起來。

這個老頭子，可不是就是放自己鴿子放了快半年的混蛋么，夏天的時候還說的好好的，同意收了蘇晚當學生，卻又一個畫展接一個採風消失了好幾個月，現在回了越州也不通知自己！著實……可恨啊。

「這個，真是不好意思……」狄嘉有些艱難地開口，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也許遇到過比這更大的挫折，但是卻沒有一次讓他感覺像現在這樣難堪和失望。

「嘉哥這是要幹什麼？」遠遠綴在後面的一票人，要麼是狄嘉的死黨，要麼是室友以及隔壁一幫人物，平時都是以他為圈子中心的，現在自然是好奇心旺盛。

旁邊的狄嘉看到楊一居然追到了自己學校里，剛剛被沈嵩之婉拒，心裏本就鬱積了火氣，也不管自己和蘇晚什麼關係都不是，就側身攔住了楊一的腳步：「什麼意思？」

眾人就一臉鄙夷地看著說話的這個傢伙：「人家還是幼|女！嘉嫂……」

本來等了兩個多小時的楊一，還在猶豫著蘇晚出來后，要用什麼理由帶著她離開這裏，而當先走出來的沈嵩之，卻是讓他眼前一亮。

這老爺子先前對著越大美院院長的兒子，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和藹笑意而已，那像是現在，一張老臉都皺成菊花了。

居然是在笑！

「哎！小一你注意點場合啊！」另一邊擠進車裡來的羅戈看不下去了：「減壓不是你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這麼搞的，這話傳出去以後我們思閱還混不混了？」

有些人大概也是看出，先前狄嘉帶著旁邊的小女生找沈嵩之，估摸也是為了這個事情，現在跳出來個小屁孩在這上面做文章，可不就是針對狄嘉的么。

他們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只好默不作聲地目送著楊一上前，和沈嵩之笑語了幾句后，拉著蘇晚的手鑽進了轎車絕塵而去。

哦？年輕的助理回頭看了一眼沈嵩之，碰上這種事情，他一般是直接替自己的老師兼老闆直接回絕的，沈嵩之的丹青蜚聲東南，在南派畫家裡也是很有影響力的領軍人物，想要拜師的人每天都有，怎麼可能輕易答應一個小輩的這種要求。

幫親不幫理，這本來就是大家都習以為常的事情。

看到蘇晚黑曜石一樣的眸子眨了眨，卻還是有些緊張的樣子，楊一故意弔兒郎當地咧開了嘴：「別多想，記住計劃表上的注意事項，還有演練過的答記者問。就用你平時的態度對待他們就行了，只當這些人是哈巴狗，上趕著來搖尾巴的……」

「哎，這是搞什麼啊，好熱鬧，我們越州還從來沒有弄過這麼大的場面吧？」一個提著一兜子新鮮菜肉的大媽從廣場邊經過，看到越聚越多的人流，就好奇地對一同買菜的鄰居咋舌。

這話無異於就是婉拒了狄嘉的請求，而這個藝術范兒的青年聽了這話后，一臉的失落，哪還有平時的自信爾雅的風度。倒是在場的幾個成年人，隱隱聽出了老先生和狄翰濤之間，似乎不像是一般的師徒那樣和諧啊。

隨後又皺皺眉頭，覺得不應該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因為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對一個原本落魄而邋遢的女孩送上幫助和溫暖的。

這種經歷對她來說確實是習慣了，好像在半年前，也是這麼似曾相識的一幕，那個人興沖沖地帶著自己去見這位老先生，一樣的乘興而來敗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