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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劍

作者:朱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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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漁陽秘事 第110章 公子煩惱

第八卷 漁陽秘事

第110章 公子煩惱

吳秋遇站起身來,見曾可以醉成那個樣子,不想讓夥計繼續糾纏他,於是趕緊上前解圍道:「小二,這位公子的帳跟我們算到一起。」夥計看了看吳秋遇和跟著過來的小靈子,點頭笑道:「好嘞,這位公子喝了不少酒,怕是不能自己走了。您二位是他的熟人?那正好。一會麻煩您給帶個路,我們安排車馬把這位公子送回去。」小靈子說:「先讓他睡一會吧。你去忙你的。」那夥計巴不得有人來接手,道了聲辛苦,便轉身去櫃檯說了一聲,回樓上照顧別的客人去了。吳秋遇和小靈子看著曾可以,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會讓他醉成這個樣子。這時候曾可以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念道:「如夢……我想做哥哥……不想……如夢……」吳秋遇和小靈子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陣驚喜。吳秋遇俯身問道:「公子,你一定知道如夢在哪兒對不對?如夢現在哪裡?」曾可以含糊說道:「我當然……知道……知道如夢在哪兒。可是我……不能說……不能讓別人知道……要是他們見了面……如夢就走了……就不回來了……」吳秋遇心裏著急,卻不知如何問下去,便回頭看著小靈子。小靈子上前說道:「你告訴我們如夢在哪兒,我們帶你去找她好不好?」曾可以一聽有人要送他去找如夢,微微抬起身子,迷迷糊糊還沒睜開眼睛就說道:「好,好……你們送我去找如夢……我謝謝你們……」小靈子趁勢問道:「她住在哪裡?」吳秋遇趕緊彎腰,把耳朵靠到曾可以面前,生怕他說出來自己聽不清。
門口敞著,盧夫人直接走了進來,見曾可以已醒,上前問道:「以兒,昨天怎麼喝了那麼多酒?」曾可以沒有急著回答,卻先看了一眼柳如夢。柳如夢起身說道:「娘,您坐。我去給哥哥弄些吃的。」說完便轉身出去了。曾可以先去把門輕輕關了,然後走回來說道:「娘,您跟那個司馬相是否早就認識?」盧夫人愣了一下,支吾道:「啊,這……你怎麼會這麼問?」曾可以說:「昨日孩兒又去看他,他竟然信口說出是您的舊相識,還說……」盧夫人緊張地問道:「他還說了什麼?」曾可以看到母親的反應,更加確定她和司馬相決不是那日念經才見過,而是早有關聯,於是直接說道:「他說你們曾經是夫妻,還說我是他的兒子。」說完直直盯著盧夫人的臉。盧夫人趕緊轉過臉去,輕聲問道:「那你……你可當真了?」曾可以說:「孩兒差一點就當真了,昨日醉酒就是因為這個事。娘,您跟孩兒說一句實話,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盧夫人心中猶豫,陷入沉默。
盧夫人望著柳如夢問道:「如夢,你覺得以兒會不會認他的親爹?」柳如夢想了想,心裏也拿不準,於是說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早晚是要讓他知道的,您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盧夫人說:「我很擔心,萬一他接受不了,做出傻事,驚動了婉兒他爹,只會對司馬更加不利。」柳如夢沒經歷過這種事,一時也沒有主意。盧夫人說:「所以我想讓你,先試著跟他說說你自己的身世,看看他的口風?」柳如夢這才明白盧夫人剛才問話的用意,也樂得幫她解決難題,於是點頭說道:「嗯,等公子來了,我先跟他問問。如果能幫娘跟他說通了,就再好不過了。可是萬一……萬一他感覺不對,娘您就說是我跟他開玩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千萬不要讓他鬧到伯父那裡去。」盧夫人感激地把如夢重新摟入懷裡:「我的好女兒。有你幫忙,娘就放心多了。」
曾可以一皺眉,沒想到柳如夢會問他這種問題,他想了一下,試著說道:「如你剛才所說,任員外夫婦對你很好,比親生父母不差。我覺得,你跟親生爹爹走,是血緣親情;留在任員外家裡,是知恩圖報。走與不走,都在情理之中。」他此刻並不知道柳如夢的用意和心思,因此不敢貿然下定論,只得兩頭逢迎。柳如夢追問道:「如果換作是公子,你處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選擇走,還是留?」這可把曾可以給難住了,見柳如夢正盯著他等待答案,只得認真想了一下,按照自己的理解說道:「你爹六年都沒有找你,任府上下又對你很好。呃——,若換作是我,我會選擇……留下。」柳如夢看著他:「這是你最後的答案嗎?你可以再想想。」曾可以又想了一下,堅定地說道:「如果是我,我會留下。」柳如夢不禁一皺眉:「你真的這麼想?」曾可以發覺柳如夢臉色有變,趕緊解釋道:「每個人可能會有不同的選擇,我說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不合姑娘的心意,你不要往心裏去。」柳如夢搖頭道:「沒關係。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先坐著,我去看看點心做好了沒有。」說著起身出了門,到廚房去找盧夫人。曾可以緊張地站起來,不知道剛才自己有沒有說錯話。
黑夜之中,吳秋遇和小靈子沿著馬車開始離去的方向追了一陣子,卻始終沒有看到馬車的影子。小靈子招呼吳秋遇停下來,疑惑地說道:「按說,馬車上拉著酒醉的曾公子,不至於走得太快。咱們已經儘力追趕了,怎麼還是趕不上?我看他們一定是往別的方向拐了。」吳秋遇說:「可是剛才咱們也沒看到大的路口啊。」小靈子想了一下,說道:「也許那個曾小姐早就想到咱們會跟著,所以才故意讓秋香姐纏住咱們。說不定,她趁咱們回去的時候,在翠屏樓附近就拐了彎。」吳秋遇焦急道:「那咱們怎麼辦?往回追嗎?」小靈子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唉,我看沒用hetubook.com.com了。她要是存心防著咱們,咱們是找不到的。畢竟這裏咱們地形不熟。」吳秋遇也不禁搖頭嘆息。
盧夫人探視司馬相回來以後,一直悶聲不語,只在床上躺著想事情。柳如夢也不敢去打擾她。第二天,盧夫人想著司馬相的事,內心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知道夫君司馬相還活著,憂的是不知該如何對曾可以說出他的身世。萬一曾可以不能接受,在衝動之餘做出傻事,一旦被曾梓圖發覺,不但司馬相和曾可以親生父子不能相認,恐怕還會引起曾梓圖的擔憂,要下手對付司馬相。她這種擔心當然不是多餘的,畢竟曾可以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司馬相,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父親。曾梓圖與盧夫人成婚後只生下一個女兒,因此對曾可以這個兒子也是真心疼愛,不但教他讀書識字、練功習武,就連家裡的大事小情和門派勢力也都讓他參与,也指望著曾可以將來能接替自己,把曾家的事業發揚廣大。曾可以也已經習慣了作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圖身邊,享受優渥的生活和統領一派江湖勢力的威風。雖然平日里曾可以對母親百依百順從無違逆,但是牽扯身世和前途這樣的大事,恐怕他一時之間難以做出平靜的選擇。
回到府里,曾可以先去查看了一下眾人的動態,得知曾梓圖和胡大寧正在大廳接待官府的人,而柯老三、司徒豹等人酒醒之後聚在一起賭錢取樂,白鹿司也跟他們在一起。了解到這些情況,曾可以心中暗喜,快步向花園走去。
掌柜的正焦急地伸著脖子張望,見他們回來,才終於放了心,繼續低頭假裝算帳。小靈子笑道:「看那掌柜的,還以為咱們是要賴帳逃走的。秋香,我們也快吃完了,你幫忙去把帳先結了吧。既然是曾小姐一番美意,我們也就不客氣了。哈哈。」秋香不疑有詐,點頭笑了一下,便走去櫃檯結賬。小靈子輕輕一拉吳秋遇,給他使了眼色,兩個人便悄悄轉身出了店門,發足去追趕馬車。
曾婉兒是聞訊趕來的。她無意中聽見門口的家丁議論,知道哥哥有事情,就趕緊四處尋找。正好有個在翠屏樓吃飯的客人,看到曾可以喝醉了,知道他是曾府的人,正要去報信,半路遇見曾婉兒,就把這事跟她說了。曾婉兒謝過那人,不敢驚動爹爹,就在外面雇了馬車,帶著秋香匆匆趕來。
吳秋遇見小靈子開心,也很高興:「你悟性真的很好,我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學會。」小靈子笑道:「其實我只是好奇覺得好玩,沒想到自己真能學會。」吳秋遇說:「以前也想讓如夢試著習武,可是沒過幾天,她對這個就沒有興趣了。」小靈子說:「也許是如夢姐姐看身邊有你保護,覺得不需要那個吧。我現在可是有目標了,我首先要讓那個蒙昆抓不到我。我認識的所有壞人中,他是最恨我的。我整了他好幾回,他一定恨死我了,嘻嘻。」這些事吳秋遇都知道,也跟著會心地笑了起來。小靈子心情好,站起來說道:「秋遇哥哥,走,咱們去吃好吃的。想到以後能對付蒙昆,我就開心,我要好好謝你。」兩個人有說有笑,往山下走去。
第二天,曾可以醒來,睜眼看見柳如夢正坐在桌邊的椅子上打瞌睡,不由得愣了一下,趕緊欠身坐起來。柳如夢聽到動靜,睜開眼,回頭道:「公子,你醒了?」曾可以四下看了看,才發現不是在自己的房間,疑惑道:「我這是在哪兒?」柳如夢說:「你昨晚喝醉了,婉兒怕回去驚動了伯父要說你,就把你送到這裏來。」曾可以想到自己昨夜可能在如夢面前失態了,不禁暗自懊悔,趕緊問道:「我昨晚有沒有胡說什麼?」柳如夢說:「沒有啊。你一宿睡得很好。」曾可以稍稍放了心,馬上驚訝道:「你……昨晚一直守在這兒?」柳如夢微微點了點頭:「嗯。我怕你半夜醒來會口渴,所以備了茶水,在這裏候了一會,沒想到後來也睡著了。」說完,有些嬌羞地轉過臉去。曾可以心中頗為感動,沒想到柳如夢為了自己,竟然在這裏坐了一夜。他激動地說道:「如夢,謝謝你。都怪我喝酒爛醉,害你一宿沒睡。」柳如夢微微一笑:「沒什麼。我這做妹妹的,照顧哥哥也是應該的。」曾可以聽她刻意提起哥哥妹妹,心裏稍稍涼了一下,但是仍然還很感動。
看著吳秋遇和小靈子急匆匆跑過,躲在暗處的曾婉兒暗自慶幸:「看來秋遇公子和小靈子已經猜到我可能帶著哥哥去我娘那裡,要在後面跟蹤馬車。幸虧我提前想到了這一點。」她衝著身後的小巷裡一招手,車夫把馬車趕了出來。曾婉兒上車之後,馬車便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他跌跌撞撞跑出石洞,已經是心煩意亂,好像身上忽然沒了力氣,登上石階的時候險些滑到,好不容易才爬到上面。他扶著假山喘了一會,稍稍平靜了一下,才放下石板,草草做了遮蓋,邁步離開那裡,走出花園的時候頭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
曾可以一直走出大門。門口的家丁跟他打招呼,曾可以都沒有聽見,只是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家丁覺得奇怪,又不敢多問,只道是公子酒喝多了,還沒有完全清醒。曾可以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腦子裡越來越亂。爹爹的刻意隱瞞,母親的反常關照,如夢的婉轉試探,司馬相的興奮期盼,一幕幕都在他頭腦中過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混雜在一起。曾可以頭都要炸了。街上的行人,有的認識他是曾家的公子,不敢得罪,繞著走開;有的不小心跟他hetubook.com.com撞在一起,壯著膽子叫罵兩句,見他沒有反應,也就悻悻地走了。
盧夫人憂心忡忡。柳如夢看在眼裡,難免跟著擔心。她知道盧夫人的心事一定與昨天的事有關,於是坐到盧夫人身旁,輕聲問道:「娘,出什麼事了?看您昨天回來以後就心事重重的。」盧夫人望著柳如夢,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娘遇到了一個難處,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如夢說:「什麼事可以跟女兒說說嗎?我看能不能幫上忙。總好過您一個人悶在心裡。」盧夫人輕輕摸著如夢的手,想了一下,說道:「這個事說不定也只有你能幫我。那娘就跟你說說。」「嗯。」柳如夢應了一聲,又往盧夫人身邊挪了挪。盧夫人輕輕將如夢摟在懷裡,開始問她:「你在洛陽的任員外家待了幾年?」柳如夢想了一下,說:「先是在那當了半年多的丫鬟,後來被大夫人收作養女。如果從那時算起,應該是將近六年。」盧夫人問道:「這六年當中,你有沒有找過你的親生爹娘?」柳如夢頓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在世上只有爹爹一個親人。當丫鬟的時候,我根本不敢想那麼多。後來被大夫人收養了,我忽然變成了小姐,不用幹活了,就經常想起我爹,一直盼著他能找來,或者有機會去找他。後來大夫人去世了,我養父任員外身體又不好,我只能留在任府安心照顧他。一晃六年就過去了,沒想到我再次見到我爹的時候竟然是最後一面。那時候他……他很快也離我而去了。」說到這裏,柳如夢又不禁黯然神傷。
這時候,柳如夢端著一碗熱粥、一盤點心還有一碟小菜推門進來。曾可以驚慌地看著盧夫人。盧夫人小聲告訴他:「如夢已經知道了。」曾可以愣愣地望了一眼柳如夢。柳如夢把餐盤放到桌上,輕聲說道:「先來吃點東西吧。」曾可以想起昨日柳如夢跟他說過的話,顯然也在暗示他應該認下親爹,看來母親確實已經跟她說過了。他沉默了良久,終於說道:「那是我爹親自安排的,要想把人救出去,談何容易?單說他身上那幾條鐵鏈,娘您也看到了,刀斧都很難砍斷。孩兒就算有救人之心,恐怕也無能為力。」盧夫人親眼瞧見過司馬相身上的鐵鏈子,知道曾可以所說都是事實,不由得唉聲嘆氣。
曾可以見柳如夢的情緒似乎不太好,擔心地問道:「如夢,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剛才……」柳如夢搖了搖頭,說:「沒有。是娘叫你,讓你去那屋說話。」曾可以這才稍稍放心,跟著柳如夢來到盧夫人的房間,上前請安。
府君山南面,刻著「秋靈練功處」的巨石旁邊。吳秋遇看著小靈子又練了幾個身法,點了點頭,招呼道:「靈兒,你練得很好了,先歇一會吧。」小靈子收了式,高高興興地走過來,在吳秋遇身邊坐下,說道:「秋遇哥哥,我覺得練武也沒那麼難,你教我這幾招還挺好玩的。」吳秋遇說:「你剛開始學,現在只當是玩耍就好了。等以後用得熟了,就可以防身。」小靈子說:「我倒希望永遠用不上,我可不喜歡跟人打架。再說了,不是還有你保護我嗎?」吳秋遇笑道:「可是我也不願意跟人大家呀。」小靈子撒嬌道:「那你就看著我被別人欺負好了。」吳秋遇說:「怎麼會呢?我當然會保護你的。我是怕,咱們不在一起的時候,萬一有壞人出現。你會一些武功,至少能抵擋一時,或者找機會逃了。回頭我再給你出氣。」小靈子這才笑了,忽然一本正經地問道:「秋遇哥哥,你看我這個樣子,需要練多久才能真正有用?」吳秋遇想了一下,說:「現在你的身法和招式都已經對了,就是剛開始練,還不夠快。對付一般人應該是可以了,要是遇上會武功的人,恐怕還不好使。不過沒關係,你學得挺快的,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三五個月,像蒙昆那樣的就抓不到你了。」「真的嗎?那太好了!」小靈子異常驚喜,因為她知道,在她認識的所有壞人里,蒙昆是最恨她的,每次遇見總想著找她出氣,如果自己有本事能對付蒙昆,那就已經很滿足了。
曾可以見母親仍不肯說出實情,便故意說道:「孩兒聽了娘的話,本來有意救他出去。可是他居然斗膽說出這樣的話,污損娘您的名節,孩兒斷斷不能容他。我回去就稟明爹爹,將此人早日除去!」盧夫人大驚,失口叫道:「不行啊,以兒!他真的是你親爹!」曾可以雖然心中已有所準備,但是聽母親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內心顫抖了一下,無力地坐到床上。盧夫人在曾可以身邊坐下,抓過曾可以的手,說道:「以兒,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娘就把過去的一切全都告訴你。」於是便把自己當年與司馬相失散、後來改嫁曾梓圖的經過詳細述說了一遍。曾可以聽完,沉默無語,內心在劇烈地掙扎。
午後,曾婉兒來找曾可以,告訴他:「哥哥,如夢姐姐讓你有空去一下,她好像有話跟你說。」曾可以一聽是柳如夢主動要見他,喜出望外,趕緊起身說道:「我現在就有空。謝謝妹妹,我去了。」說完,也不顧曾婉兒還站在這裏,直接就快步走出門去。曾婉兒看著哥哥的背影,不禁暗笑,又忽然泛起一陣心酸,喃喃道:「要是秋遇公子對我也有這般殷勤就好了。」說完了她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邁步出了屋子,然後替曾可以把門關上,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擔心遇到海鯊幫的人,兩個人等到天快黑了才進到城裡。小靈子決定hetubook.com.com找一個好一點的飯館,讓吳秋遇好好吃一頓,最後選定了漁陽客棧附近的翠屏樓。找個角落坐下來,小靈子點了菜,又給吳秋遇要了少許酒水。吳秋遇很驚訝。小靈子解釋道:「累了一天了,晚上又閑著沒事。這裏也沒有別人,你不用擔心喝醉,多少嘗一些也好。」吳秋遇說:「你要不要喝一點?」小靈子笑了一下,說:「好,我就陪你喝一點。」說著給吳秋遇和自己都倒上了一點酒。兩個人晚上沒有事做,因此並不著急回去,一邊吃一邊聊著。不知不覺外面已經黑了。
盧夫人說:「現在以兒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我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柳如夢不禁愣住,直起身子驚訝地問道:「您是說,公子也不是您和伯父親生的?」盧夫人也不瞞她,便把曾可以的身世跟她說了:「以兒是我的親生,但是他的親生父親不是曾梓圖,而是我昨天去看的那個人。」柳如夢更是吃驚不小:「公子的親生父親,是司馬……那個司馬教主?」盧夫人趕緊示意她小點聲,往門口看了看,見奶娘和阿綉出門買東西還沒有回來,這才點頭說道:「沒錯。當年我正懷著以兒,他爹司馬相出門賣菜就沒再回來。那時候我們村裡遭了劫,死了不少人。我僥倖逃出,昏倒在菜地里,被婉兒他爹給救了。一直沒有以兒他爹的消息,當時以為他也被馬匪給害死了,我悲痛欲絕。後來生下了以兒,為了把他撫養成人,經人勸說,我就嫁給了婉兒他爹,後來就有了婉兒。」柳如夢這才知道曾可以和曾婉兒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盧夫人繼續說道:「沒想到造物弄人,二十年後又見到以兒他爹,才知道當年他遭遇馬匪,被裹挾到塞北,逃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幾年以後,那時候我們早就搬走了。二十年互無音信,沒想到再次見到,他和婉兒她爹竟成了敵人。」說到這裏不禁搖頭嘆息。柳如夢也甚覺無奈。
曾可以平時一貫謹小慎微,頗講風度,今日忽然喝多了,醉到不省人事。曾婉兒心疼地看著哥哥,知道他一定是遇上了煩心之事,但是她想不出哥哥到底會遇到怎樣的難處才至如此。因為先前哥哥對爹爹隱瞞司馬相一事有所疑慮,怕哥哥醉酒的事傳到爹爹那裡會引起新的麻煩,曾婉兒便果真把曾可以送到了母親的住處。當然,她沒有讓馬車趕到那裡,而是在附近就停了車,自己扶著曾可以到盧夫人那裡去敲門。盧夫人見到酒醉的曾可以,頗為吃驚。但是見他醉成那個樣子,也問不出什麼,就安排他先住下。曾婉兒趕著回去府里給哥哥編說辭,免得事情傳到爹爹那裡。柳如夢勸盧夫人早點休息,自己在床邊照顧曾可以。盧夫人看在眼裡,心裏喜歡,嘴上也沒多說什麼。
吳秋遇還在發獃。小靈子走過來,小聲提醒道:「秋遇哥哥,她可能會去她娘那裡。咱們跟著馬車,……」秋香忽然領悟了小姐留下自己的真實用意,趕緊走到吳秋遇和小靈子身邊,招呼道:「秋遇公子,小靈子姑娘,咱們進去吧。」有秋香在旁邊看著,吳秋遇和小靈子不便直接去追趕馬車,只得先跟她進了翠屏樓。
盧夫人叫如夢把房門關好,然後對曾可以說道:「以兒,娘想求你把那個司馬教主放了。」曾可以一愣:「為什麼?」盧夫人說:「昨日娘給他講經度化,他已經想通了,答應不再與曾家為敵。」曾可以說道:「娘,您是菩薩心腸孩兒知道。可是江湖上的事,您不清楚。他說不再與曾家為敵,只是為了能早日出去,騙您的,不能當真。」盧夫人說:「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曾可以說道:「娘,您總是把人想得那麼善良。他可是北冥教的教主,要是沒有一些花花腸子,也不可能當上教主。他的話怎麼能……」「不准你這麼說他!」盧夫人有些急了。曾可以嚇了一跳,趕緊勸道:「娘您不要生氣。孩兒說得是實情。江湖上的事可複雜得很,有些事情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更何況是人?您只見過他一次,怎知他是什麼樣的人?這種人的話是不能信的。」「你……」盧夫人心裏著急,但是又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只能唉聲嘆氣。柳如夢在一旁小聲勸慰。曾可以見把母親氣成這個樣子,只得耐心勸道:「娘,您先不要著急。這個事兒容孩兒先回去想想好不好?咱們以後再商量。」盧夫人見曾可以鬆口,抬眼看著他,說道:「那你快點想。」曾可以說:「行,我快點想。娘您別生氣了。」盧夫人這才露出笑臉:「好了,你回去吧。娘就在這裏等你的消息。」曾可以看了一眼柳如夢,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好。我不打擾娘休息了,孩兒回去了。如夢,你好好照顧咱娘。」說著轉身往外走。柳如夢跟著送他,小聲說道:「娘這裏你就放心吧。你回去也得把娘的事兒放在心上。」曾可以點頭應了,出門以後心中暗想:「難得如夢如此體貼,如果能娶她進門……嘻嘻,這婆媳二人倒已經是一條心了。」
盧夫人講完往事,含著眼淚央求道:「以兒,現在你都知道了。什麼時候認這個爹爹,娘不勉強你。但是你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救出來。答應娘好嗎,以兒?」曾可以回想著盧夫人剛才說過的話,腦子裡已亂成一片。
曾可以一路想著美事,腳步異常輕快。可走了一陣,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娘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對江湖上的人和事更是從不過問,怎麼這次忽然對司馬相的事情如此上心?難道昨日司馬相跟她說了什麼,把我娘給哄住了?難怪那個司馬相忽然變得安分了www.hetubook.com.com,原來是哄得我娘答應放他。」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心中火起,加快了腳步。
忽聽樓梯上有磕磕絆絆的腳步聲,一個人醉醺醺地從上面走下來,好幾次幾乎摔倒,幸虧有扶欄掛住腋下。小靈子一眼認出,那人竟是曾可以,急忙指給吳秋遇看。吳秋遇回頭見了,也是一愣。樓梯上有夥計追下來,先扶著曾可以到一張桌邊坐下,然後客氣地說道:「公子,您沒事吧?您看,是不是先讓小的扶您去把帳結了?」曾可以乜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抬手比劃著說道:「你是誰?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夥計說:「我是這店裡的夥計,剛剛伺候您用餐來著。恕小的沒有見識,我不知道您是誰,也不敢多問。公子,我看您已經享用完了,這樣吧,我扶著您,咱們去櫃檯那邊把帳結了?」曾可以開始說起酒話來:「我告訴你,我姓曾,我一直就姓曾。」夥計無奈地說道:「好,您姓曾。曾公子,咱們去那邊,我扶著您。」說著就要動手攙扶他。「你胡說,你不是我爹!不是!我姓曾,我不是……你不是……你騙我……哦……」曾可以嘴裏越來越含糊,忽然一口酒氣冒上來,捂著胸口幾乎吐了。夥計嚇了一跳,趕緊閃身讓開。曾可以並沒有吐出來,乾嘔了幾下,輕輕呼了一口氣,身子便伏到了桌子上。
曾可以到了盧夫人的住處。盧夫人和奶娘、阿綉正在廚房做點心。柳如夢開門把曾可以迎進去之後,直接帶他進了自己的房間。曾可以從來沒想過柳如夢會主動找他,雖然已經興奮了一路,但是一旦見了面,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柳如夢請曾可以坐下,給他遞上一杯茶,開口說道:「公子,多謝你在海上相救,把我帶來這裏。你可知道我的來歷?」曾可以一愣,不知她忽然說起這個,是要彼此加深了解,還是打算就此道別,不由得心裏緊張起來,微微搖了搖頭。柳如夢說:「我第一次和婉兒相見,是在洛陽城外的任府,那時我還是任家的大小姐。」柳如夢只對盧夫人說過自己的身世,曾婉兒也多少了解一些。曾可以則只顧著對柳如夢獻殷勤,對她的身世卻一無所知,聽她講起自己的事來,自然心中好奇,也偶爾跟著點頭。
四顧無人,曾可以再度掀起石板,走下台階,進入山洞,打開石門。司馬相聽到動靜,有所期盼地轉過身來,見是曾可以,興奮地站起來,張望著問道:「你們又來看我了?你娘呢?」曾可以微微一皺眉,但很快就掩蓋了過去,淡淡說道:「我娘沒來,這次是我一個人。」「哦。」司馬相多少有些失望。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就在面前,司馬相又忽然覺得很欣慰,臉上的表情也暴露出內心的歡喜,他望著曾可以問道:「是你娘叫你來的?」曾可以含糊地應道:「嗯,是。你的事,我娘都跟我說了。」司馬相驚喜道:「她這麼快就跟你說了?太好了。」曾可以有些納悶,心中暗想:他哄騙我娘,居然不怕我知道?於是淡淡地說道:「嗯,說了,不過我娘說得很簡單,讓我直接來問你。我想直接聽聽你的說法。」司馬相滿以為盧夫人已經把曾可以的身世告訴了他,並讓他前來相認,於是興奮地說道:「過去的事可以日後慢慢再說,重要的是咱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我已經想通了,日後不再當什麼教主,也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咱們回到洛陽老家,安安穩穩過日子。」曾可以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明白司馬相在說什麼,於是盯著他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司馬相仍然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並未留意曾可以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爹說離開這裏以後,也不回北冥教了,帶著你和你娘,咱們回洛陽老家去。」曾可以愣了一會,忽然想起了先前柳如夢跟他說過的話,不由得身子震了一下,盯著司馬相問道:「你再說一遍,你跟我娘到底有什麼關係?」司馬相說:「以兒,我是你爹呀。咱們失散了二十年……怎麼,你娘沒跟你說清楚么?」曾可以有如遭受晴天霹靂,怒吼道:「你胡說!不可能的!」司馬相這才意識到,原來盧夫人並沒把實情告訴曾可以,但是既然已經說漏了,也只得繼續說下去:「以兒,爹沒有胡說,不信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娘。我真的是你親生爹爹呀。」「你住口!不可能的!不許你胡說!我不信!」曾可以倒退了兩步,匆忙把石門關了,喘著氣呆立良久。他雖然嘴上說不信,可是聯想到母親的反常關注和如夢的婉轉試探,以及曾梓圖對自己的百般隱瞞,他已經可以斷定,那一切絕對不是巧合,這個消息雖然讓他無法接受,但是很可能就是真的!
柳如夢忽然說道:「如果只是擔心鐵鏈,那我有辦法。」曾可以和盧夫人都驚訝地看著柳如夢,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柳如夢沒有多做解釋,轉身出去了一會,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件東西,竟是一柄短劍。曾可以不解地看著柳如夢。柳如夢把定心劍遞給曾可以,說:「這把短劍很快,你可以拿去試試。」曾可以輕輕拔出短劍擺在眼前,只覺得寒光閃閃、冷氣逼人。呼吸之間,他頭上的一根頭髮掃到了劍刃上,那髮絲頓時斷下一截,輕輕飄落。柳如夢知道曾可以可能不信,於是轉身從桌上的粥碗里拿出銀勺,遞到曾可以面前。曾可以明白她的用意,接過銀勺,輕輕往劍刃上一磕,那銀勺應聲分斷,帶勺子的一頭掉在地上。盧夫人驚喜道:「好快的匕首!」曾可以也頗為驚訝,他行走江湖有年,見過的好兵器也不少,可是像這樣的寶貝他還和_圖_書是第一次見到。他仔細端詳著手裡定心劍,不住地贊道:「果然鋒利!娘,這不是匕首,這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如夢,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柳如夢說:「這是一心哥哥留給我防身用的。我現在用不到,你可以先拿去用。」「一心哥哥?」曾可以當然不知道如夢口中的一心哥哥其實就是吳秋遇,不由得心中又多了一絲憂慮,「他把這樣的寶貝送給你,看來對你真的不錯。」提起已經「死去」的一心哥哥,柳如夢頓時沉默。盧夫人趕緊說道:「以兒,有這個短劍,你看可以救人了么?」曾可以把定心劍插入鞘中,說:「這把劍這麼好用,斬斷鐵鏈應該是夠用了。不過救人的事,您得容我再想想。」盧夫人急迫道:「還想什麼?你晚去一天,你爹他……就得多受一天苦!」曾可以說:「救人不是小事,更何況還要從府里送出去。萬一驚動了我爹,只會前功盡棄。所以您得容孩兒準備幾天,等有合適的機會再說。」其實盧夫人也知道這件事的難度,於是也不再進一步逼求,只是說道:「好,娘不催你。不過,你還是要儘快。」曾可以說:「我知道了,娘。」他又轉身看著柳如夢,輕聲問道:「如夢妹妹,這短劍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寶貝,你放心交給我手裡?」柳如夢說:「我當然放心。我幫不上別的忙,只有這個可以給你拿去用。」曾可以受到柳如夢如此的信任,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激:「多謝你!我用完了馬上還給你。」盧夫人見他二人如此和睦,高興地點了點頭。
奶娘和阿綉也在廚房,柳如夢不便說話。盧夫人便洗了手,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口問道:「剛才你們談得怎麼樣?」柳如夢說:「我把我的身世跟他說了,問他假如親生父親到任府來找,換作是他,會如何選擇。」盧夫人急切地問道:「他怎麼說?」柳如夢嘆息著搖了搖頭:「他說會選擇留下。」盧夫人獃獃地坐在床上,半晌沒有說話。柳如夢安慰道:「娘,您不用太著急。咱們可以慢慢再勸他。」「可是他爹……還在那裡受苦啊。」盧夫人急得幾乎轉出眼淚來。柳如夢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過了一會,盧夫人稍稍平靜了一些,對柳如夢說道:「你把以兒叫過來,我跟他說話。」柳如夢提醒道:「娘,您可得想好了。」盧夫人說:「沒事,你去吧。」柳如夢點頭應了,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叫曾可以。
吳秋遇幫著曾婉兒把曾可以扶上馬車。曾婉兒把哥哥放平躺好,回身看著吳秋遇,沉默了一會才說道:「秋遇公子,謝謝你。我自己帶哥哥回去就行了。」說完,扭頭對秋香大聲說道:「秋香,你留下來陪秋遇公子他們,一會別忘了結賬!」秋香清脆地應了一聲:「放心吧,小姐!」曾婉兒又深情地望了吳秋遇一眼,轉身登上馬車。那馬車緩緩起動了。
曾可以正要說出柳如夢的下落,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了進來,上前叫道:「哥哥,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原來是曾婉兒和丫鬟秋香到了。曾可以只迷迷糊糊說了一句「如夢,你來了……」,便睡了過去。小靈子輕輕一跺腳,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怪曾婉兒來得不是時候。吳秋遇看著曾婉兒,剛要開口。曾婉兒卻搶著說道:「秋遇公子,你們也在呀?你們跟我哥哥一起喝酒了?」吳秋遇說:「不是,我們在這裏吃飯。公子在樓上喝醉了,剛剛下來。」曾婉兒點了點頭,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嘴上說道:「秋遇公子,我先不陪你說話了,我得趕緊送哥哥回去醒酒。」說著便去攙扶曾可以。吳秋遇趕緊動手幫忙,和曾婉兒一起把曾可以架起來,往門口走去。小靈子和秋香也很自然地跟在後面。掌柜的正在櫃檯後面算帳,抬頭看見幾個人都要走,趕緊抬手招呼道:「各位客官!那位公子!兩位小姐!你們的帳還沒結呢!麻煩誰來結一下!」秋香回頭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少你錢的。」
盧夫人幫如夢輕輕理了理頭髮,問道:「如果在那六年當中,你爹到任府找你,你會馬上跟他走嗎?」柳如夢不禁愣了一下,仰臉望著盧夫人,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這樣問。盧夫人道:「我是說如果,假設真有這樣的機會,你會怎麼做?」柳如夢明白這隻是個假設,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既然盧夫人問起,或許自己的答案對她有用,於是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如果是在娶二娘之前,我應該會留下來再照顧養父一段時間,等他身體好了,或是有人照顧了,我再走。要是在二娘和佳怡妹妹來了以後,我可能會馬上跟著爹爹走。」盧夫人道:「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都會與親生爹爹相認,早晚要跟他走是嗎?」柳如夢點了點頭:「嗯。畢竟那是我爹呀,是我在世上的唯一親人。娘,您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柳如夢繼續說道:「那時我姓任,叫任如夢。公子可知我現在為何改叫柳如夢?」曾可以搖了搖頭。柳如夢說:「因為我只是任員外的養女,我的親生父親姓柳。我離開任府以後,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從此便改回姓柳。」曾可以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跟著點了點頭。因為他根本不關心這些,他只知道,無論如夢姓柳還是姓任,他都喜歡。柳如夢交代完了自己的身世,這才切入正題:「我自幼與爹爹失散,被人拐到洛陽,輾轉賣到任府作丫鬟。任員外的夫人見我乖巧,將我收為義女,他們夫妻膝下無子,對我如親生一般疼愛。我在那裡一待就是六年。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我親生爹爹前來尋我,我該不該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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